到了早上,她还是没回到饭店。
慌张的饭店经理连忙报警,说有一名日籍房客下落不明。没想到马上就有纽约市片警和刑警来到饭店。其中一名刑警是金发的瘦小女子,我被她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她身穿紫色背心搭一条迷你裙,脚上踩双高跟凉鞋,没穿丝袜。肩上背着一只小皮包,那只看来像年轻辣妹背的包包里,莫非放着枪?在友人下落不明的情况下,我这么做似乎不太恰当,但还是忍不住轻声问身旁的片警:“那位瘦小的女士是刑警吗?”“是啊,她可是个狠角色噢。”他这么告诉我。“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吧?”“是的。最后碰面是昨天早上。”“也可能碰上意外,被送到医院急诊。”女刑警用手机联络各单位协寻日籍女子,展开调查。“别担心,一定会找到她的。”女刑警指示经理,要求清查饭店监视影像,找出她的身影。
这股风波让饭店上下紧张了起来。片警从屋顶到地下室,在饭店内展开地毯式搜索。我只能在一旁静观其变,在心中一遍遍祷告,希望她平安无事……
在大厅角落打电话的女刑警,挂断电话同时露出微笑说:“找到她啦!”一大群片警和刑警立刻围上去。“她就在附近警局的拘留所里。”女刑警露出一副放下心中大石的表情,“她好像昨天一大早在布鲁明岱尔百货(Bloomingdale's)顺手牵羊偷衣服遭到逮捕。真是折腾人。”
什么!我那个下落不明的友人,竟然在百货公司行窃,还被逮进拘留所!我听了这个消息后,心里只想着,还好她活着。“放心吧。应该今天傍晚就能获释了。”女刑警带着一群片警,帅气地离开饭店。
我在饭店大厅等着获释回来的她。夕阳西下时,一辆出租车停在饭店门口,她走下车。一看到我就皱起一张脸,差点哭出来:“对不起……”“遇上了很糟的事啊。”“真的很抱歉。我没偷东西啦。我在‘布鲁明岱尔百货’买东西,离开时有个女人挤进只能容纳一人的旋转门,我正想着这人真讨厌,谁知道一走出去就有警卫抓着我,我问他怎么了,他反倒问我怎么有这件衣服。这才知道我皮包里被塞进一件没看过的衣服。我一直说不知道哪里来的,警卫却不听我解释,马上直接报警,我一听到要被逮捕就吓死了。之后就一直待在拘留所。有个会讲日文的律师来,我告诉他,我没偷东西。结果他跟我说,要打官司吗?这样的话,暂时没办法离开这里噢。这种案子就跟交通意外差不多,只要认罪,答应付罚款或劳动服务,明天下午就可以获释。我太气了,告诉他绝对不认罪。结果他居然跟我说,那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最后只好放弃,认了罪。简直莫名其妙吧……”她一口气告诉我事情始末,接着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人家明明没偷东西……”我搂着她的肩。饭店工作人员和经理听了她的遭遇也深表同情。
“不过呢,这经验还蛮有趣的。我跟陆续被带进拘留所的女士们聊得很开心,她们绝大多数都是妓女或毒贩,但大家都肯听我说,还安慰我,然后她们也说了自己的故事,有人几乎每天都被抓,早就是拘留所的常客了,所以熟门熟路的,还教了我很多。一开始就是她们告诉我,认罪的话,待一天就能离开。光是从她们那里听来的故事就能写一本小说。不如我来写吧?”她突然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明天白天还得去劳动服务。虽然不甘心也没办法,要去警察局擦地板耶。”
那天晚上,我找她一起吃晚饭。之后三天,我都和延长行程的她在一起,最后结伴回日本。真是奇妙的纽约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