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侵菲律宾的同时,日本军队入侵马来亚并进攻香港。后者(大英帝国最重要的港口之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陷的命运。香港本岛上没有机场,由6个步兵营和一支志愿军组成的守军也完全没有能力守住九龙半岛——这里有唯一的机场(启德机场)——因为其陆地边境有50多英里(约80公里)长。而且,九龙和香港都是人口稠密区,分别有735000和709000名居民。12月12日,日军要求驻港部队投降,遭到拒绝。18日夜间到19日凌晨,日军攻入该岛,其守军于圣诞节投降。
马来亚和新加坡的情况与此大不相同。前者——从克拉地峡(跨度30英里,约48公里)到拉木尼亚角,长度为750英里(约1207公里),此时,人们普遍认为新加坡岛是世界上最坚固的海上要塞——在它的防御工事上花费了6000万英镑。英属马来亚将近3/4是热带丛林,任何规模的有组织军事力量都几乎无法通过。半岛的交通很不发达。西岸只有一条从新加坡到暹罗(今泰国)边境的铁路,其中从金马士到哥打巴鲁有一条环线,从后者穿越边境,在宋卡以西与干线重新连接。沿西岸有一条很好的公路,但是东岸大体上不存在交通线路。这导致虽然登陆发生在东岸,但是战斗主要发生在西岸。这两个地区的人口共有525万人,包括马来人、华人和印度人,其中新加坡居民有70万人,75%是华人。马来人对华人很反感,因为他们认为“英国人把他们的国家卖给了华人。” 这一点似乎能够解释,为什么日本登陆之后发现有现成的“第五纵队”帮助他们。
12月7日,日本军队以印度支那的许多机场作为空军基地,越过暹粒附近的印度支那边境,其他部队则在海军护航下于宋卡和南泰(两者都有机场)登陆。与此同时,日本舰队和登陆部队出现在湄南河口,于8日占领曼谷。在象征性的抵抗之后,暹罗政府于21日与日本签署同盟条约。
在这些行动进行时,英属马来亚北部的机场遭到毁灭,根据伊恩·莫里森的说法:“在马来亚地面被摧毁的飞机至少四倍于在空中被击落的飞机。” 码头也遭到了轰炸,特别是新加坡的码头,但是交通设施和桥梁没有遭到攻击,可能是因为日军不希望妨碍自身的推进。
敌军从一开始就拥有制空权,这对英国军队造成的影响和前一年法国人受到的影响完全相同。和战争后期的德军不同,他们没有时间去习惯这一点。对空袭的恐惧在和平时期已经被夸大,在英国尤其明显,现在空袭突然来临,恐慌进一步加剧,造成士气严重受损。
从克拉、宋卡到北大年,日军通过铁路或者公路南下。与此同时,一支特遣队穿过地峡,占领了维多利亚角。这对于英国来说是惨痛的损失,因为所有从印度和缅甸飞往新加坡的飞机都要在这里的机场中转。从此以后,要塞所需的所有战斗机不得不通过海上运输。
8日凌晨1时30分,新加坡遭遇第一次空袭。当天,一支强大的日军部队在哥打巴鲁登陆,经过激战之后占领了那里的机场 。
两天以后的一场灾难对英军士气的打击最为严重,这就是战列舰威尔士亲王号和反击号在空袭中被击沉。 丘吉尔派出这些强大的战舰,于12月2日到达新加坡,意在阻止日本发动战争。莫里森写道:“在五味杂陈之中,我们目送两艘战舰庄严地从海军基地起航,前往它们的锚地!天际线上的这两个灰色身影,是新生力量的象征,表达了我们面对太平洋可能发生的任何紧急事态的信心。新加坡对海军的潜在重要性最终成为现实。”
9日,两艘战舰从新加坡向东,前去拦截在关丹登陆的日军,但它们收到的报告是虚假的。这天早上天气阴沉,但是在离开关丹时开始转晴,它们突然遭到岸基轰炸机和鱼雷机的攻击,中弹沉没。当时在反击号上的《每日快报》战地记者O.D.加拉赫描述了这场灾难:
“对威尔士亲王号的最后时刻,我唯一能想起来的类比就是一只已经受了致命伤的猛虎,正在试图挡住最后一击。除14英寸(356毫米)炮之外的所有火炮都冒着浓烟和火光,她的轮廓已经难以辨认。我能看到一架飞机发射鱼雷……鱼雷笔直地扑向威尔士亲王号,在舰艏爆炸,几秒之后,又一次爆炸发生在中段,然后是尾部。我注视着她向左倾覆,船尾下沉,士兵们纷纷从船上跳下,此时反击号左侧的船尾被一枚鱼雷击中,猛烈的爆炸将我抛向舱壁。我想知道鱼雷来自何方,可是反击号猛烈地抖动起来,她又中了一枚鱼雷。这时候士兵们发出了比观看足总杯决赛时更热烈的喝彩声,我大惑不解,这是搞什么鬼?接着,我看到另一架飞机坠落,它在火光之中撞向海面……我的笔记本上写的是‘第三枚鱼雷’。”
这一损失对新加坡英军的士气影响是毁灭性的。
莫里森写道:“我仍然记得,这两艘战舰损失带来的阵阵寒意。这甚至比一场灾害更可怕,它预示着还会有进一步的灾难……一瞬间,我们的安全感所依赖的支柱之一灰飞烟灭。即便达夫·库珀表现出的丘吉尔式英雄主义,以及安慰新加坡人民的善意,都无法缓解我的消沉。”
战略上的影响尽管是次要的,但同样是灾难性的;日本对珍珠港的突袭加上这两艘战舰的沉没,动摇了西太平洋、南中国海和印度洋直到日本的海军力量平衡。实际上,在当时,至少可以说新加坡存在的最主要价值已经随之消失——现在它只是一个没有舰队的海军基地。
日军成功登陆哥打巴鲁之后,主要的战斗很快转移到西岸的吉打,英军从亚罗士打的机场向槟榔屿退却。
11日,槟榔屿遭到无情的轰炸,对乔治敦城区一波又一波的轰炸造成了巨大的混乱。12日和13日,日军又继续发动攻势。白人们开始各自逃生,这对当地居民的士气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18日,日军占领槟城。
日军由此进逼霹雳州,年终,东岸的部队已经到达关丹。快速的推进源于他们远优于敌军的战术。但更重要的是,英军士兵是为欧洲或者非洲作战而训练的,对丛林战一无所知,日军则驾轻就熟。英军士兵身背沉重的装备——背包、防毒面具、钢盔等——依赖机动运输工具补给 ,而日军穿着汗衫、棉布短裤和胶底鞋,且以大米为食,更容易适应这一地区的生活。他们的主要武器是冲锋枪和2英寸(51毫米)轻型迫击炮。日军广泛使用自行车,运输车辆则是轻巧的两轮手推车,与1937年前他们在中国东北使用过的车辆类似。
入侵英属马来亚,1941年12月7日~
Singora/宋卡
Patani/北大年
SIAM/暹罗
Kota Bharu/哥打巴鲁
Railways thus/铁路
Alor Star/亚罗士打
Georgetown/乔治敦
KEDAR/吉打州
PENANG/槟城
Kuala Trengganu/瓜拉丁加奴
BRITISH MALAYA/英属马来亚
CHINA SEA/南中国海
PERAK/霹雳州
Kuantan/关丹
SELANGOR/雪兰莪州
Kuala Lumpur/吉隆坡
Tampin/淡边
Gemas/金马士
Endau R./兴楼河
MALACCA/马六甲
STRAIT OF MALACCA/ 马六甲海峡
JOHORE / 柔佛州
Kulai/古来
Singapore/新加坡
Cape Rumenia/拉木尼亚角
SUMATRA/苏门答腊
Port Swettenham / 斯维坦哈姆港(瑞天咸港)
1月7日,英军已经撤退到雪兰莪州的吉隆坡;在那里,日军使用了一支中型坦克部队,这出乎英军的意料,造成了“不可名状的混乱”。从此,英军更加匆忙地向南撤退,奔向淡边和金马士,同时,东岸的日军向兴楼河进逼。30日,日军前锋接近柔佛州的古来——新加坡北面不到20英里(约32公里)的地方。次日上午8时,新加坡海堤被炸毁:围攻开始了。
和马奇诺“陆上长城”背后的法军一样,在新加坡“海上长城”之后的英军也生活在“傻瓜天堂”里。12月7日,当珍珠港灾难的消息划破长空之际,《泰晤士报》新加坡特派记者写道:
“今日的新加坡是英国在远东的力量核心。一踏上这个岛屿,就会立刻意识到这种力量。……马来亚北部各州稠密的丛林,使敌人不太可能在这个半岛上长途奔袭400英里(约644公里)到达新加坡……马来亚的空军攻防实力也都远强于一年之前,这很大程度上要感谢‘美国制造’……危机已经降临世界的这个角落,但我们不缺少任何东西。”
马奇诺防线的建造是为了阻挡来自东面的德国洪流;而新加坡要塞是为了阻止来自南面的日本洪流,但是,当灾难真正降临,洪水的方向却出乎意料。
因此,当1月31日梦想家们最终被惊醒时,他们发现新加坡的一切方向都错了。要塞的大炮直指着南方。海军和皇家空军的基地则朝向北方。现在,他们身处前线,面对的是柔佛海峡北岸的敌人。实际上,这座要塞已经变成了一个凸角堡——依水而筑、有一个暴露峡口的工事。
新加坡由马来亚英军司令官A.E.珀西瓦尔中将率领的70000名官兵守卫,其中作战人员45000人。食品足以应付长时间的围困 ,淡水的供应也很充足,包括岛中央的两个大型水库。但是,峡口长达30多英里(约50公里),水障碍很窄,宽度从1000到2000码(约915~1830米)不等。表面上看,局面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实际上,这个要塞似乎至少能坚守6个月。
要塞内部的情况则完全不同。指挥官缺乏创造力;持续的败退在部队里形成了失败主义的情绪,劳资纠纷也很尖锐 。
2月4日,日军的炮兵已经赶到,开始对柔佛海峡的对岸进行炮击,8日夜间到9日凌晨,日军使用专门建造的铁质驳船,在克兰芝与巴西拉峇之间10英里(约16.1公里)宽的战线上登陆该岛。
9日,日军兵分两路,分别从上述两个位置向岛内进逼。最初,守军似乎还能控制局面,但是之后的局势恶化,11日,日军总司令山下奉文中将用飞机向英军司令部空投了如下通牒:
“按照武士道精神,我建议驻新加坡英军立即向日本陆军和海军投降,我们已经统治了马来亚,消灭了远东的英国舰队,并且夺取了南中国海、太平洋、印度洋和东南亚的完全控制权。”
英军对此要求置之不理,战斗打响。最后一击随后来到,日军已经堵住了海堤上的缺口,将坦克开进岛内,14日,他们占领了水库。此时,英军投降已经不可避免,这发生在新加坡时间次日晚上7时。7万名官兵投降,结束了这场从1781年康沃利斯在约克城投降以来大英帝国最惨痛的失败战役。
回顾这场战役,最令我们震惊的是,轰炸机、鱼雷机和战斗机等装备与舰队和陆军紧密协同,使日军在不到两个月里取得了如此惊人的成功。
和西线以大战术为主流的大型战役不同,日本发动的马来战役是小战术的胜利。除了飞机之外,军用机械设备往往是累赘,带不来什么帮助。因此,正如前面已经提到的,原始的两轮小推车远比深受道路局限的英军卡车更适用。从战术上,这意味着英国军队只能在公路附近运动,否则无法得到补给,而日军不受这一限制。日军不仅能够更频繁地包抄敌人,而且可以事先判断推进和撤退的路线。更重要的是,日军士兵可以仅靠大米生存,通常可以利用搜寻到的食物维持,而生活标准更高的英军士兵无以为继。从胃肠这一点来看,他们就无法与敌人竞争。
补给上的根本差异比其他因素更能赋予日军优异的机动性,加上丛林战中的战术仍然较为原始,攻方对守方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在这次战斗中,决定因素是人而不是机器。尽管有些时候有用,但是坦克、炮兵或者装甲车的地位被狙击手、机枪手和野战迫击炮组所替代——甚至是点燃爆竹以发出机枪声响的士兵。坦克在公路上很有用,飞机在开阔地上是无价之宝;但是在丛林中,取胜的将是自食其力、轻装前进的侦察兵。
新加坡的陷落,1942年1月31日~2月14日
JOHORE / 柔佛州
Causeway / 海堤
AIR BASE, R.A.F. / 皇家空军基地
Kranji / 克兰芝
Reservoirs / 水库
Railway / 铁路
SINGAPORE / 新加坡
Johore Bahru / 柔佛巴鲁
NAVAL BASE / 海军基地
STRAIT OF JOHORE / 柔佛海峡
Pasir Laba / 巴西拉峇
Changi / 樟宜
CIVIL AIR BASE / 民用航空基地
SINGAPORE STRAIT / 新加坡海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