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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次和第二次利比亚战役

尽管希特勒对英国的直接进攻失败,但是间接进攻的途径仍然向他敞开着,现在意大利是他的盟友,从战略上说,他在地中海争夺中处于优势地位,可以征服埃及,对英国海上力量发动致命一击。

为什么他没有这么做?原因只能是,他还没有清楚地看到战争的重心所在。这可以从雷德尔海军元帅的笔记中得到证实——哈特利·肖克罗斯爵士1945年12月4日在纽伦堡对纳粹领导人的起诉书中引用了这一笔记:“……对英国空袭的结果(我们自己的损失)确实导致元首早在8月和9月就已经考虑,在西线取得胜利之前,发动东线战役首先消灭欧洲大陆上最后一个真正的对手是否可行。”

1940年9月6日,约德尔将军签署的一条德国最高统帅部命令可以作为上述笔记的佐证:“指示已经下达,在接下来的几周内将增加东线的占领军。为了安全原因,这些举动不应该给苏联留下德国准备在东线发动攻势的印象。” 虽然哈特利·肖克罗斯爵士指出,进攻苏联的“巴巴罗萨计划”伪装成“入侵英国的‘海狮计划’”是准备工作的一部分,但从战略上说,只有将“英国”替换成“埃及”才有意义;在东欧集结部队可能意味着通过巴尔干半岛和土耳其进攻埃及或者进攻苏联,但是不可能意在直接进攻英国。

真相似乎是,因为希特勒并没有清晰地看到战争的重心,他从未完全意识到,真正的行动路线是从柏林到伦敦,而不是从柏林到莫斯科。虽然1940年5月他是从正确的路线上开始的,但是对于自己是否走在正确的方向上半信半疑。因此,即使在不列颠之战的早期阶段,他也没有在大西洋贸易战 的掩护下采取通往开罗的路线,而是开始准备转向自己认为更有利可图的路线,也就是在理由远不够充分的情况下追随拿破仑的脚步,从而犯下了历史上最严重的战略错误之一。

下面我们来解释一下,行动路线意味着什么。行动路线并不是根据战术活动而不断变化的行军路线,也不是连接军队及其后勤基地的交通路线,而是将作战计划与战争重心联系起来的方向。在当前的情况下,战争的重心是削弱英国的海上力量;因为只要英国拥有制海权,主动权就在他们一边:也就是说,她在外围的行动可以包围欧洲大陆上敌手的内部行动——就像用一个篱笆围住农田里的一头公牛。拿破仑曾经写下关于这一主题的论述:“改变行动路线(如果发现选择的目标是错误的)是天才的行为;迷失它则是巨大的错误,这样做的将军就是罪人。” 希特勒并没有迷失方向,而是有意放弃了行动路线,并最终因此输掉了战争。

在这一变化处于准备阶段时,军事行动转向希特勒应该遵循的方向——也就是地中海、埃及、东非和中东——在英国和意大利之间的广阔地区,进行了一场长达9个月的战争,其重心在埃及。我们很快就会看到,毫无疑问,如果1940年秋季在利比亚的意大利军队由德国人领导,假设能够得到一个德国装甲师和两个步兵师的增援,这一战争重心将被消除,整个北非、中东和东非将被轴心国所控制。对大英帝国来说,这将是一场灾难,对希特勒入侵苏联的计划则极其有利,因为这使他进入了打击俄罗斯最重要战略区域——高加索油田—的范围之内。

挡在希特勒和目标之间的是什么?韦弗尔将军的英军中东司令部,在意大利宣战的时候,他可以调遣的兵力为:埃及,36000人;苏丹,9000人;肯尼亚,5500人;英属索马里,1475人;巴勒斯坦,27500人;亚丁,2500人;塞浦路斯,800人。至于坦克,驻扎埃及的第7装甲师由两个装备不全的旅组成。他的空军力量微不足道,机型都已过时。

韦弗尔将军面对的是由伊塔洛·巴尔博元帅率领、驻扎在利比亚的215000名意大利官兵,以及奥斯塔大公率领的、驻扎在意属东非(厄立特里亚、意属索马里兰和阿比西尼亚)的20万名意大利官兵,这两支部队都因为法国的沦陷而被解放出来,可以倾其全力对付英军。而且,他不得不一切从头开始,因为在意大利宣战之前,他得到命令,避免采取任何防御措施,以免激怒意大利人。从纸面上看,他的战略位置简直难以忍受。他有两条交通线,其一是地中海,已经被意大利封锁了3/4,而埃及和直布罗陀之间的唯一空中跳板——马耳他,已经处于孤立的危险之中。另一条通路是红海,已经受到驻扎在厄立特里亚和意属索马里兰的意大利舰队及空军部队的威胁。雪上加霜的是,效忠于维希政府的叙利亚和法属索马里兰使巴勒斯坦北部完全暴露,面对亚丁湾的英属索马里兰已经岌岌可危。

昔兰尼加和埃及北部

MEDITERRANEAN SEA / 地中海

El Gazala / 艾因盖扎莱

Gambut / 坎布特

Sollum / 赛卢姆

Sidi Barrani / 西迪拜拉尼

El Daba / 代巴

ALEXANDRIA / 亚历山大

Suez Canal / 苏伊士运河

Mekili / 梅吉利

Capuzzo / 卡普佐

Benghazi / 班加西

Bir Hacheim / 比尔哈基姆

Maddalena / 马达莱纳

Beda Fomm / 贝达富姆

CIRENAICA / 昔兰尼加

El Agheila / 阿盖拉

Siwa Oasis / 西瓦绿洲

Nile R. / 尼罗河

CRETE/克里特岛

Derna / 德尔纳

Tobruk / 图卜鲁格

Bardia / 拜尔迪

Buq Buq / 布格布格

Mersa Matruh / 马特鲁港

El Alamein / 阿莱曼

Port Said / 塞得港

Barce / 巴尔塞

El Adem / 阿德姆

CAIRO / 开罗

Sidi Rezegh / 西迪雷泽格

Msus / 姆色斯

Antelat / 安特拉特

Agedabia / 艾季达比亚

EGYPT / 埃及

Jerabub / 杰拉卜

Qattara Depression / 盖塔拉洼地

Jalo / 贾卢

在敌军的局面如此复杂、作战手段如此不足的情况下,意大利的战争计划显而易见。那就是对其进行全面威胁,将其部队分隔并各个击破。因此,7月的第一周,意大利进攻苏丹、肯尼亚和英属索马里兰并不出人意料,在苏丹,他们迫使对手撤出卡萨拉和加拉巴特,在肯尼亚造成了一些破坏,而在英属索马里兰则迫使英军全部撤出。虽然意军开始对马耳他实施轰炸,但是很明显,他们并没有尝试入侵这个小国。在取得这些小战果之后,意大利人似乎睡着了。

正因为英国所处的环境,第一次利比亚战役才有资格被称为“战役”,它不是由巴尔博元帅发动的,而是由韦弗尔将军发动的。在建立了从马特鲁港往南的防御工事之后——马特鲁港在亚历山大以西180英里(约290公里),通过一条单轨铁路与后者相连——他决定向占领拜尔迪以南埃及边境上某个阵地的敌人发动进攻。

艾伦·莫尔黑德是这样描述第一次利比亚战役的:

英军前线部队得到的是一个作战命令,而不是战役计划。这条命令是“让一名士兵显得像十个人,让一辆坦克看上去像一个中队,让一次突袭看上去像大规模的推进。”这可以称作夸大战略或者致命宣传。

莫尔黑德继续写道:

“如果意军的6个师坚决地向边境推进,这样一支罗宾汉式的小型部队根本无法抵挡,但是英军却做出了无法预测、出乎意料的事情——发动攻击。英军并没有联合行动,而是以小股部队出击,敏捷、不定期地发动夜袭。他们袭击意军哨所,炸掉缴获的武器弹药,然后逃之夭夭。在一个阵地上,他们可能停留一个小时、一天或者一周,此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敌人无法清楚地知道,下一次攻击的时间或者地点。马达莱纳要塞被攻陷,卡普佐、西迪阿齐兹遭到围攻。英军的车辆横跨在从拜尔迪撤退的公路上,向护航车队射击。在混乱和焦虑之中,意军配备探照灯,在沙漠中四处搜索,而英军的巡逻队却在黑暗中开怀大笑。很快,从战俘口中我们听到了意大利战线上流传的离奇故事。他们说,有两个、三个甚至五个英军装甲师参加了战斗。很快,英军就会发动大规模进攻。巴尔博开始动摇,削减了自己的巡逻队,并向罗马请求更多援兵。”

在这场战役进行期间,6月28日,巴尔博在图卜鲁格死于英军空袭,8月13日,在意大利——阿比西尼亚战争中以反应迟钝著称的鲁道夫·格拉齐亚尼元帅接替他。9月中旬,在墨索里尼的催促下,格拉齐亚尼的部队越过埃及边境推进到马特鲁以西75英里(约120公里)的西迪拜拉尼,韦弗尔的前锋部队向后撤退。格拉齐亚尼在那里停止前进,开始在沙漠里构筑面向西南方的堡垒链条。与此同时,韦弗尔在当月迎来了第一支增援部队,包括50辆I型坦克——就是在阿拉斯对抗德军时表现优异的那种型号。这次它们成为了决定性的因素。

在格拉齐亚尼为他即将来临的溃败建造纪念碑的同时,10月20日,韦弗尔命令埃及英军指挥官H.M.威尔逊将军考虑发动进攻的可能性,从而发起了第二次利比亚战役。8天之后,墨索里尼对希腊宣战,这显然是出于对德国未向其通报便占领罗马尼亚的不满;因为韦弗尔受命占领克里特岛,将3个轰炸机中队和2个战斗机中队调往希腊,从而耗光了规模本来就很小的空中力量,威尔逊的行动不得不推迟到12月初。

格拉齐亚尼显然应该在其主子于希腊冒险行动时发动进攻,开罗的英国陆军司令部相信,他拥有80000名士兵和120辆坦克,其空军部队3倍于英军,分布在(或者靠近)7个有坚固工事的营地中,从北到南分别是:马克提拉、90号阵地、图马尔东、图马尔西、尼贝瓦、索发弗东和索发弗西南。此前,英国巡逻队已经发现,在尼贝瓦和索发弗的两个营地之间有一个20英里宽、毫无防备的缺口,意军军营也没有建造全面的防御工事。因此,如果这个缺口被装甲和摩托化部队突破,就有可能转向北方,从背后占领北面的五座意军营垒,同样重要的是,因为任何两座营垒都不能相互支援,所以可以各个击破。

简单地说,这就是西部沙漠部队指挥官R.N.奥康纳少将的计划。他的部队由第7装甲师(奥莫尔·克雷少将)、印度第4师、两个步兵旅和皇家坦克团7营(I型坦克)组成,共有31000名士兵、120门火炮和275辆坦克。与之协同的空军部队由空军中校R.克里肖指挥。

行动计划持续5天,因为将敌军隔开的无人地带纵深达到70英里(约113公里),整支部队的给养率先推进到沙漠中,贮藏在距离英军工事之前20~30英里(32~48公里)的地方。接着,英军决定分阶段靠近敌军:12月7日推进30多英里;8日白天在开阔地停止前进,黄昏之后继续夜间行动,9日早晨到达攻击点。

在这一极其大胆的行动进行的同时,英国海军炮击马克提拉、西迪拜拉尼和沿岸的公路,克里肖的空军部队对敌军机场发动连续空袭,以期在地面摧毁意军战机。

当人们有胆有识的时候,一切往往都在计划之中。但之后发生的却和计划(持续5天的大规模突袭)不同,而是成为了一场连续62天的战役,这场战役使“沙漠雄师”横穿昔兰尼加——距离长达500英里(约800公里)——以格拉齐亚尼的部队被消灭告终。从战术上说,这可能令人震惊;但是,从指挥的角度看,这就没有那么不可思议了。

这场出人意料的战役——双方都没有预料到——可以分为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采用的是不同的攻击方式。第一阶段是阿贝拉式的行动;第二阶段是一系列正面攻击;第三阶段则是一场钱瑟勒斯维尔式的战斗——后方攻击。

第1阶段。奥康纳通过缺口之后,派遣第7装甲师的支援集群 缠住索发弗的守卫部队,挥师北进,于早晨7时逼近由马莱蒂将军率领3000名士兵守卫的尼贝瓦——并向其开火。35分钟之后,皇家坦克团7营在步兵跟随下发动进攻。意军的坦克立刻遭到射杀 ,反坦克炮手们手中的37毫米炮对I型坦克的厚重装甲毫无作用,这令他们士气受挫 。一小时以后,这个军营 落入奥康纳之手,马莱蒂战死。

奥康纳重整突击部队,继续向北急进,在下午1时30分向图马尔西军营开火,1时50分发动攻击,取得胜利的同时袭击尼贝瓦军营。接着是图马尔东,到黄昏时分,攻占该军营的大部分。与此同时,印度第4师在第7装甲师掩护下向北移动,切断西迪拜拉尼——布格布格的公路,完成了9日的作战行动。

第二天黎明,英军向西迪拜拉尼挺进。下午4时15分发起攻击,傍晚占领该处。当晚,奥康纳命令第7装甲师一部向南移动,阻止意军从索发弗营地撤退,另一部则向西追击溃败的敌军。11日,在布格布格和赛卢姆之间共有14000名意军官兵被俘。

韦弗尔将军写道:“行动的第1阶段至此结束,可以将其称作西迪拜拉尼战役。这一战役的成果是摧毁了5个敌军营地的大部分。俘敌38000人,缴获400门火炮、50多辆坦克和许多其他军事物资。我们自己的伤亡情况仅仅是:133人死亡、386人受伤和8人失踪。”

第2阶段。下一个问题是攻占拜尔迪和图卜鲁格,这与前一阶段完全不同,两个城市都有重兵把守,深沟高垒。在有条不紊的准备(扫雷、填平反坦克壕沟、切断铁丝网以及轰炸)之后,英军在1月5日的突袭中攻克拜尔迪,图卜鲁格则在22日以相同方式拿下;在拜尔迪俘虏了45000名意军官兵,缴获462门火炮和12辆坦克,图卜鲁格则有30000名意军被俘,缴获236门火炮和87辆坦克。

第3阶段。攻陷图卜鲁格之后,昔兰尼加仍然有两支强大的敌军部队:第60师(缺少一个旅)在德尔纳以东,一个旅和160辆坦克在德尔纳以南50英里(80公里)的梅吉利。因为德尔纳的阵地很坚固,奥康纳决定牵制住那里的部队,攻击梅吉利集群。但是在1月26日夜间到27日凌晨,该集群向巴尔塞撤退。韦弗尔与奥康纳会面,两人一起决定,第7装甲师(此时只剩下50辆巡洋坦克 和95辆轻型坦克)经由梅吉利穿过沙漠,切断班加西以南的沿岸公路,沙漠军团的其余部队则将敌军压制在前往班加西的公路上。

30日一早,敌军开始向巴尔塞撤退。确认这一点之后,英军立刻决定“不要等待部队或者补给安排完毕,立刻穿过沙漠”。第7装甲师从梅吉利出发前往姆色斯,2月5日黎明,该师的装甲车占领了姆色斯。几个小时之后,克雷将军派出两个分遣队直插海岸,在班加西以南50多英里的贝达富姆 的两个位置上切断海岸公路。

当天晚上,一支5000人的敌军部队从班加西向南撤退,突然在海岸公路遭遇第4装甲旅,由于惊慌和毫无准备,该部队立刻投降。接着,6日,敌军主力部队出现,包括大量坦克。但是这些部队各自为战,被英军逐个击溃,84辆坦克被毁。意军第60师被完全困在20英里(32公里)长的公路上,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第二天黎明时分,师长博根佐利将军无条件投降,沙漠军团又多了20000名俘虏,缴获了120辆坦克和190门火炮。

英军史上最大胆的战役之一就这样结束了。英军使用的总兵力不超过2个整师,却在12月7日到2月7日之间消灭了意军由4个军(将近10个师)组成的一个集团军,仅付出500人死亡、1373人受伤、55人失踪的代价,就俘虏意军13万人、400辆坦克和1240门火炮。

西迪拜拉尼战场,1940年12月7~11日

MEDITERRANEAN SEA / 地中海

Halfaya / 哈尔法亚

Sidi Barrani / 西迪拜拉尼

Tummar West / 图马尔西

Tummar East / 图马尔东

EGYPT / 埃及

Sofafi East / 索发弗东

Sollum / 赛卢姆

Buq Buq / 布格布格

Maktila / 马克提拉

Point 90 / 90号阵地

Nibeiwa / 尼贝瓦

O’Connor’s Line of Approach / 奥康纳推进线路

Sofafi S.W. / 索发弗西南

取得这样的胜利之后,为什么韦弗尔没有乘胜追击?原因是到那时,他不仅要参与其他两场战役,而且在2月,希腊政府意识到德国的入侵已经迫在眉睫,对英国政府施加压力,迫使其命令韦弗尔向希腊派遣一个装甲旅和3个步兵师,由H.M.威尔逊将军指挥。第二次利比亚战役画上句号是因为英军力量上的削弱,而非敌军的行动或者补给困难(尽管事实是这样)所致。

这场战役留下了许多教训,较为深刻的是:进攻中的机动性胜过了防御上的兵力规模,因为这使得攻方可以集中优势兵力于一点,或者快速地连续打击一系列要地。创新的战术或者手段能够倍增打击力量,这要求诸兵种的紧密协同。正如韦弗尔所指出的,没有海军保证海上补给线,就不可能有这场战役。如果克里肖不能集中数量上处于劣势的空军部队对停在地面的意大利飞机进行低空轰炸,利比亚战役同样不可能取得胜利。克里肖的行动赢得了完全的制空权。最后,被动防御再次导致毁灭。坐在工事里是一回事,堡垒之间的机动是另一回事。意大利军队正是这样坐以待毙。这一次,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在沉睡中死去。 UB3PTlx1c8OI6xTSwdh/r6e6A7tUlbVUCo1eDvnvC6CgtyNXM36fHAOt/QS+M3f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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