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兹先生想利用1美元在蒙特利尔东山再起,却招致了许多麻烦
比登陆美国时身无分文更糟糕的事儿就是我对英语一窍不通,正因为如此,我找不到一份办公室里的工作。我学习的其他语言没能为我提供任何帮助,我平时接受的教育在这里也一无所用。我当时还是一名学生而且体格孱弱,根本不适合从事体力劳动。尽管如此,我必须生存下去,为了谋生,我必须找一份工作。
在到达美国以后的四年时间里,我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从事着卑贱的工作。我非常厌恶和憎恨这些工作,我的付出总是得不到应有的回报,我的薪水寥寥无几、入不敷出。这只是我谋生的手段,除了从事这些工作之外,我别无选择。结果四年过去了,我的事业没有任何起色,我只是在活着,这就是我全部的生活。但是活着是为了学习,每天我都会学习一点英语知识。
从杂货店伙计到路边推销员,从机器维修工到保险推销员,从工厂小工到厨房餐厅的跑堂,只要能干的活儿我基本都干过了。但每份工作我都干不长,有时候我被辞退,有时候因为厌恶这份工作而辞职,有时候为了避免被炒鱿鱼,我自己主动辞职。我在各个城市之间游荡,有时候乘火车,有时候徒步行走、居无定所。匹兹堡、纽约、帕特森、纽黑文、普罗维登斯,然后……我来到了加拿大的蒙特利尔。
我不知道这里的什么东西促使我成长,或许是酷暑和骄阳,或许是命运吧!1907年7月的一天下午,我只身一人带着仅有的一美元在波那文都码头登陆,无论何时,不管金本位制有没有实行,一美元都不是什么大钱。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这点钱显得尤为可怜,但无论如何,这都足以让我做些事情。
我开始付诸行动,在距离火车站不到两个街区的圣詹姆斯街上,我发现了一家名为“扎罗斯”的意大利银行。我径直走了进去,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我就成了这家银行的一名职员,这是四年内我找到的第一份满意的工作。
在这家银行里,我和路易斯·扎罗斯一见如故,他心胸宽阔,平易近人,不拘泥于小节,颇有幽默感。我敢以自己的人格担保,他还是一个诚实可靠的人,我之后见过许多衣着光鲜、从事体面工作的人,扎罗斯比他们要可靠得多。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的确是扎罗斯人生中的污点,但依我看—以一个了解内情的人的角度来看—这是由于大环境和他身边不好的合伙人造成的,并不代表他是一个邪恶、狡诈的人。
那段时间,扎罗斯腰缠万贯,他的意大利银行生意兴隆,拥有良好的名声和信誉,但是,他太容易被误导了。
这时,就有一群推销商和寄生虫一样的人聚集在他周围,整天在他身边怂恿他。如果总是和颜悦色地对待他们,任何一个成功人士的周围总是少不了他们的身影。即便相隔很远,他们也总能找到一个容易上当受骗的人,比秃鹫发现尸体时的动作还要敏捷。他们鼓动他参与某些业务,而这些新业务的运作需要资金,于是他开始打起储户的主意,这是很多银行主管的习惯做法,有些人的手法不如其他人高明,所以被抓了,有些人因为精明或者拥有更大的政治影响力而侥幸获得了成功。
长话短说,扎罗斯的财政状况很快就变得捉襟见肘,他非常信任我,将他的窘况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当然,他还没有到破产那一步,但一些公司的确没有盈利,他需要一些资金,或者说是一些新鲜血液。
就在那时,我的一个老同学来到了蒙特利尔,他来加拿大寻找新的商机,我们在街上碰到,互相客套寒暄,我把扎罗斯的情况告诉了他并介绍他们认识。很快他们就达成了一项协议,我的老同学回意大利筹集和扎罗斯合作所需要的资金,并在几周之内返回蒙特利尔。
一切暂时有了转机,但很快又有了不祥的预兆,接着事情发生了逆转,扎罗斯的一些公司破产了,各种谣言随之而起,他彻底陷入了困境,银行拒绝贷款给他,储户们纷纷取走存在他的银行里的钱。
我们想尽一切办法来避免灾难,但基本上无计可施。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做点什么,而且得尽快做。维护自己的利益是每个人的本能反应,每一个牵涉利益的团体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人类邪恶的本性在事情后来的发展中暴露无遗,就像最近发生的海难一样。除了可能丢掉工作之外,我没有什么可以损失的,只能静观事情的发展,不错过其中的任何一个细节。
一个紧急委员会由此成立,接连召开了数次秘密会议,希望能想办法拯救扎罗斯。委员会成员包括扎罗斯、我的老同学和一个名为萨维亚蒂的人,这并不是他的真名,而是化名,我们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只有他本国的警察局才知道。由于得到所有人的信任,我当然也得到允许出席所有的会议。
我的这位老同学的确是一位不同寻常的伙伴,虽然大字不认识几个,但他却能够筹集到一大笔钱,但这些钱的确来路不正。如果关于他的所有传言都是真的,那他应该在监狱里度过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在我和他失去联系之后,或许他真的遭到了囹圄之灾,我并不清楚,也不关心。
他在某种程度上赢得了扎罗斯的信任,其实这并不需要花费太大力气,扎罗斯总是会热情地接纳任何人,即便是一条响尾蛇,他也会张开双臂欢迎。或者,他曾偶尔借给扎罗斯少许钱,反正无论扎罗斯去哪里,他都会形影不离,就像玛丽的小羊羔 。
在紧急委员会召开的会议上,我的这位老同学马上就了解了真实情况。
“路易斯,”他告诉扎罗斯,“你必须马上离开加拿大,如果你继续待在这里,不到一周,他们就会以非法挪用的罪名将你关进监狱,而且你永远都出不来了。”
“但是我不能走,”扎罗斯反驳说,“我不能抛弃我的妻儿,我不能放弃我苦心经营的事业!”
我的同学坚持自己的观点,他说:“别傻了路易斯,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在监狱里不会对你的家庭有任何帮助。”
“但是事情并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扎罗斯打断他的话,“我只需要少许钱就能渡过难关。”
“不管多少,眼下你都无法凑齐这笔钱。”他反驳道。
“怎么会这样?”扎罗斯大吃一惊。“你不是告诉我能借给我钱吗?难道不是吗?”
“我说过吗?我不记得了,”我同学回答说,“不管怎么样,我现在一分钱都不能给你,因为我也没有任何闲钱,我认为现在你除了离开别无选择。”
扎罗斯在最后一刻失去了财政支持,不得不选择屈服。他同意离开。临走前,他和我的同学达成协议,由我的同学担任他的主要债权人,在他离开之后向法院申请破产,之后以2%的利息清偿其他债权人的债务。以扎罗斯当时的资产计算,如果管理得当,采用适当的偿还方法,偿还2%的利息之后绝对还有剩余。我的那位同学就是想以这种方式控制扎罗斯的财产,借助其他债权人大捞一笔。
“你放心走吧,不要担心,”他对扎罗斯说,“一旦我能够处置你的资产,所得利润我会和你五五分成。”扎罗斯相信了他,但他却一直都在欺骗扎罗斯。
事实上,一两天之后,我们三个人在圣詹姆斯街上的一间酒吧内饮酒时,他就要求扎罗斯为他提供一张伪造的票据。
“为我开一张小额的支票,在上面写上某某人的名字。”他对扎罗斯说。
“但那是伪造!”扎罗斯不同意。
“是的,我就是要伪造,”他坦承道,“在我完全接手你的资产之前,我不希望你因为获得豁免权而回到加拿大,我得保护我自己,我会拿着这张票据,如果你不会主动返回,破坏我的计划,我也不会拿这张票据来指控你。”
扎罗斯按照他所说的做了,给了我同学一张票据,我不记得扎罗斯写的什么名字了,也不记得具体数额是多少了。几天之后,他离开加拿大前往墨西哥,在临走之前,他将银行在西部拥有的一些流动资产委托给了我的老同学,这些资产足以偿还他投资欠下的债务。至于我……他交代我照顾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要不然就是四个?我记不清了,我只知道,他们的确比我得到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