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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欧文爵士

“我不能,绝对不能伤害玛吉特。”欧文·里斯·尼维斯爵士几乎在同一时刻自言自语道。两天来,这句话已经在他的心里重复过无数次了。“不,绝对不能伤害玛吉特——哪怕只是为了亲王也不能啊!”

玛吉特以前从不曾像现在这般柔情似水、热烈如火。她让他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和刺激:她要得更多,给得也更彻底、更放纵。然而两天前的清晨,他从玛吉特那儿回到自己在索恩阿比(Thorne Abbey)的住处,就在回来的那段路上,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一件在他心里犹疑已久的事:他和玛吉特·索别斯基王妃持续了7年的关系已经走到了终点。

当然,她都50岁了。可是在他的眼里,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充满诱惑、更令人渴望,也更叫人爱不释手。她的肌肤,尤其是眼睛周围那一圈,已经开始显露出年龄的痕迹(尽管她的面容和体态依然像正当韶华的女人般光彩夺目),眼角那点儿细纹只是让她看上去越发趣致、辛辣、风韵撩人。7年前,欧文被索尔兹伯里爵士任命为保守党内阁的财政部初级大臣,玛吉特的丈夫特地为他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宴会以兹庆祝,他和玛吉特就是从那儿开始的。他本以为只是无伤大雅地调调情,没想到他俩之间的相互吸引竟然会那么强烈——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玛吉特给他带来了无限的愉悦、幸福和欣喜,他以前从来都想不到,自己的情欲居然能包含这么多种不同的体验。可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该结束了。

“明天我就做个了断。”这是他回到自己床上,陷入精疲力竭的沉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几个钟头以后,他的仆人为他端来早茶,放好洗澡水,唤他起床,他清醒后第一时间又想起了这件事。当他一面在7月灰色的晨雾里打着哆嗦,一面坐进劳斯莱斯准备进城时,心里依然转着这个念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当车子拐进那条两边栽着山毛榉的通往伦敦的快车道上时,他叫司机停下车,向着霍恩阿比庄园凝望良久。

“我以后不会再看到这个地方了。”他想。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大声说了出来,因为他看到仆人一脸吃惊——这个仆人在过去7年里,几乎每个礼拜都要开车载他去索别斯基家的乡间别墅。

然而,过去的7年里,在他生活里占据了中心位置以至于他把当初珍而重之的政治事业都抛到一边的,并不仅仅是玛吉特。事实上,这甚至不是他跟玛吉特一个人的关系;她的丈夫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这段关系的一部分。欧文的祖父和父亲都把索别斯基亲王视为大贵族和绅士的典范、欧文效仿的榜样,时时敦促他与亲王搞好关系。而亲王呢,虽说年纪足够做欧文的父亲,(“真的,”欧文忽然想道,“我老是忘记他已经66岁了,比玛吉特大了整整16岁呢。”)却张开了怀抱欢迎他,在伦敦时,每天早晨都会邀他一起去海德公园骑很长时间的马。因此,跟玛吉特刚刚好上那阵子,欧文心里是颇为不安的。但是没过多久(非常快),他就察觉到,亲王对此事一清二楚;实际上他早就预见到他们会发生私情,而那时欧文本人还没这个念头呢,玛吉特多半也一样——对此,亲王不仅完全没有遭到背叛的感觉,反而是抱着一种近乎慈父般的骄傲来看待他口中的“你们年轻人”的快乐。

在伦敦,每个人都知道索别斯基亲王和王妃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诚然,他们还有三个孩子,不过都已经长大成人,最大的那个只比欧文小几岁。三个孩子都长年住在奥地利,几乎不去伦敦;最小的孩子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女婿是巴伐利亚皇室中人或者类似的身份,一位跟亲王本人同样显赫的贵族,也是外交官,曾任奥地利驻西班牙大使。事实上,亲王和王妃一向是各过各的,亲王只在周末去霍恩阿比,而王妃也很少去伦敦;而且王妃以前在找那些情人时并没怎么费心掩饰,因此这些事在各国使馆和乡间别墅之间并不是什么新闻,同样,亲王本人无女不欢的名声也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不过,让欧文先是惊奇,继而困扰,最后为之着迷的,是亲王对待妻子的态度。这不是男女之爱,而是一种关怀与呵护。他显然很疼宠她,就像宠着个可爱的孩子似的。每逢他们处在同一个屋顶下时(她住在城里贝尔格莱维亚区(Belgravia)的索别斯基府,或是他去霍恩阿比庄园度周末),亲王在结束每天清晨两个钟头的骑马之后,都会在10点钟左右正式拜会她一次。那个时候她才刚刚起床,正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她的早间咖啡;他会坐在她的身边,庄重地询问她感觉如何,是否需要他做什么。他倒还不至于像法国滑稽剧里演的那种母亲一样,絮絮叨叨地叮嘱欧文:“对她好一点儿,我的孩子。”但他话里话外不止一次表达过同样的意思,比如有一次,他貌似很随意地说:“王妃近来气色不错,心情似乎也很好,为此,我很高兴呢。”

这种奇特的关系并不含喜剧色彩,更不是荒唐的闹剧。相反,这其中不乏尊严,不乏幽默感和真挚的感情,自然,也不乏无可挑剔的礼仪。任何时刻,亲王都像欧文的祖父和父亲所称道的那样,是贵族当中最有绅士派头的一个。要知道,不管是欧文的祖父卡迪夫伯爵八世,还是他的父亲伯爵九世,对外国人向来都没有太多好感。在年迈的维多利亚女王统治下的最后几十年里,那些美国女继承人或者德国银行家纷纷开始削尖脑袋挤进英国社会,对这帮人,他们怀有一种强烈的、多少有些老派的厌憎。他们对自己古老的威尔士姓氏和血统极为自豪,可是转过头来,对那些伶牙俐齿、头脑精明的爱尔兰律师,他们又嗤之以鼻,不光瞧不起他们一口凯尔特语,也蔑视他们的政治抱负。尽管如此,他们对索别斯基却十分钦仰,对他的一切都欣然接受,哪怕他的名字充满异国风味,而且他在婚姻内外的种种安排也跟英国人截然不同。

而亲王这一方,对里斯·尼维斯家族也抱着同样温暖的感情和关切。

“我有三个很亲近的英国朋友,”那天参加完欧文父亲的葬礼,他们一起从阿普里斯城堡的墓园出来时,他说,“一个是索尔兹伯里爵士,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1878年,当时他作为外交大臣陪同迪斯雷利访问柏林议会,正是在他的建议下,我被任命为奥匈帝国的大使,派驻到圣詹姆斯宫。一个是您的祖父,我初到伦敦时,是他向我敞开了胸怀,也敞开了家门。还有一个就是您的父亲,他待我就像亲兄弟一样。这三个人让我爱上了英格兰,比起我的祖先世代为王的波兰,或者我作为大使为之服务的奥地利,这里倒更像是我的家。如今他们三个都走了,我深感孤独呢。”

然后,亲王做了一个非常亲密的举动(对他这样矜持的人来说,这个举动十分出人意料),他挽住欧文的胳膊,仿佛是在说:“好在我还有个英国儿子。”接着,他又用平常说话的语调继续说道:“尽管你身负丧亲之痛,但我还是希望这个周末你能来霍恩阿比庄园。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赶到那里;不过对于令尊的去世,王妃也同样极为哀痛。”

可是,跟玛吉特的私情必须到此为止,而且是马上。无论她的身体有多撩人,他实在没法忍受跟她一块儿待着了,除非是在床上。她总是用三脚猫的英语模仿小孩子的口气说话,带着一点儿匈牙利口音,时不时夹杂几个法语词,都是多年前她还是少女那会儿在巴黎圣心女子修道院里流行的字眼。她那些孩子气的傻话,在过去这么多年里总是能让他着迷,逗他开心,激起他的欲望,现在却时时刻刻磋磨着他的神经。她跟每个男人寒暄时都带着一股卖弄风情的腔调(一半儿像孩子,一半儿像妓女),这也每每让他恼怒甚至嫌恶。还有她的谈吐……他真的受不了再跟她多待哪怕一个晚上!从她嘴里只听得到那些愚蠢的小道消息——谁跟谁私通了,谁在吃醋,谁又把财产秘密转让给了谁,诸如此类,再没别的了;既没有对艺术、音乐或自然的兴趣,也绝不会提到某本书或某种思想;她唯一津津乐道的就是贵妇人的女仆们私下里嚼舌头的内容。

“可是,该怎么做呢,怎么才能把这事了结掉?”欧文在心里问自己。这时,汽车已经穿过肯特郡,正一路向克罗伊登和滑铁卢大桥 疾驰而去。

直到车子在卡尔顿府联排 (Carlton House Terrace)的公寓门口停下,他都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他不能伤害玛吉特。他已经不爱她了,尽管他的身体仍然渴望拥有她;他也无法再忍受她的陪伴,无论他有多贪恋她的爱抚。不过,他还是疼爱她的,就像亲王对她的那种疼爱一样。他这样想着,唇边挂着一丝淡漠的笑意。

“就算只是为了亲王,我也不能,绝对不能伤害她。可是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两天后,这个问题依然在他的脑中徘徊。他也知道,不能老这么没完没了地琢磨这件事,于是他强迫自己去议院,在那儿连着枯坐了两个晚上,听人长篇大论地争论英国在印度的军费开支,以及其他各种同样沉闷的议题。他还去俱乐部消磨了几个钟头,听一帮无聊的年轻人东拉西扯地闲侃。可是自始至终,他的脑子里都回荡着这个问题:“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眼下已经星期四了,玛吉特约他星期六去霍恩阿比庄园共进晚餐。“亲王这周末也会来,”她当时说,“你知道的,他很喜欢你的陪伴——再说,我也需要你。”显然,这件事不能再等了,他得立刻想个办法,既把邀约推掉,又不至于显得太绝情。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给她写封信,就说自己病了;要不打电话也行,霍恩阿比现在已经能跟伦敦通话了。不过真要这么一说,她肯定会立刻赶过来看望他;何况,这种一戳即破的谎言只是懦夫的行径,想不出解决办法就拖延时间。也许最好的做法是拍一封正式的电报:

欧文·里斯·尼维斯爵士向索别斯基王妃殿下致意。因紧急政务,本周末将不克前往霍恩阿比庄园拜访索别斯基亲王及王妃殿下,为此深感遗憾。

这样做彬彬有礼但又毫不含糊,既不失尊严,也不拖泥带水。可是,对一个整整7年都是他生命的中心而且现在仍然爱着他的女人,他怎能如此冷酷无情呢?亲王要是知道欧文这样残忍地对待他那个韶华渐逝的“娃娃”妻子,恐怕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吧?

现在,上午已经过去了一半,欧文准备动手发电报了,毕竟还是这个做法后患最少。他打算一发完电报就去众议院的后排椅子上猫着,那个地方无论是亲王还是王妃都找不到,到时候他可以听着空洞的辩论再消磨一个晚上。

“我把自己搞得跟四处寻找避难所来躲避复仇女神的俄瑞斯忒斯 似的,其实不过是个厌倦了情人的中年男人罢啦!”他一面自嘲,一面坐下来写电报。就在这时,他的仆人——自打星期二上午他们从霍恩阿比回来,他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离主人远远的,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放着一张卡片:

蒙哥马利·布拉姆莱特爵士(Sir Montgomery Bramlett)向欧文·里斯勋爵致敬,并恳请大人拨冗10分钟,商议一至为紧迫之事。

不知道这个江湖郎中找他干吗?“至为紧迫”——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见见这家伙吧。

“看得出来,大人贵体安康,”布拉姆莱特开口说道,态度一如既往,浮夸的辞藻中掺杂着谄媚。“我深知自己侵占了一位日理万机的政治家的宝贵时间,”他继续拿腔捏调,弄得欧文原本就焦躁的心情更恶劣了,“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我万万不会登门打搅。不过我的使命并不是一桩愉快的事。今天上午我刚从阿普里斯城堡回来。早前您的长嫂——卡迪夫伯爵夫人,应我的本地同行埃文斯医生的敦促,特地请我赶到那里。您可能还记得,令尊生前最后一次患病期间,就是由埃文斯医生护理的。我和他以前同在巴特医院 受训,就我所知,他是一位能力出众、完全值得信赖的医生。”

“告诉我,欧文勋爵,您最近见过令兄吗?”

“自从四年前先父的葬礼过后就没再见过。”

“那么您一定不知道,近来他的健康状况大不如前了。这几个月里,他的体重下降得很厉害,而且越来越容易感到神困体乏、虚弱无力。埃文斯医生对此很忧虑,便敦促卡迪夫夫人请我过去看看。我去了之后,给伯爵做了一次全面体检——检查的结果很不乐观啊!欧文爵士。”

医生沉默片刻,接着说道:“当然,检查结果我还没告诉伯爵和伯爵夫人:令兄得的是糖尿病,已经到了晚期,而且病情发展得很快。看得出来,大人知道我说的这种病,那么我就无须多作解释了。恐怕医学上对这种难缠的病症还缺乏全面了解,不过我们很确切地知道,这是种不可逆转的不治之症。伯爵还不到45岁,对于他这么年轻的人来说,一旦出现急剧恶化的糖尿病症状,就几乎没什么希望了。欧文勋爵,恐怕令兄最多只有两年的时间了;据我本人预计,他从现在起甚至活不过一年。”

“得了这种病,”说到这里,蒙哥马利爵士换上一副推心置腹的神气,两手指尖相对,搭在臃肿的肚子上,压低了声音悄悄耳语道,“病人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深度昏迷,再也醒不过来。”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蒙哥马利爵士?”欧文插进去说道,“我想,您这样紧急造访,必定是有原因的吧。”

医生又一次沉默了半晌。“我很犹豫要不要提起这话,”他缓缓开口说道,“不过我觉得我有责任这么做。令兄有三个女儿,却没有男性继承人,而以他目前的情况,他已经无法履行婚姻的职责了。我确信不出一年,至多两年,欧文勋爵您就会成为威尔士第一伯爵,您不光要继承卡迪夫伯爵的令名和尊荣,还将承担起相应的义务,领导不列颠最高贵、最古老也最富有的家族,使其千秋百代绵延不断。”

医生离开时,欧文已经被他的冒失无礼气得火冒三丈。这家伙竟敢滔滔不绝地劝欧文一脚蹬掉情人,骑上他能找到的第一匹适婚的“小母马”,立即开始生儿育女。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人的儿子,几乎连个绅士都算不上,就凭他是国王的御医,就想对里斯·尼维斯指手画脚?还跟德国小学老师的常用语手册似的,翻来覆去只是念叨两个词——“婚姻的职责”和“传宗接代”——完全是一副三姑六婆的调调!况且,这个夸夸其谈的胆小鬼到底还是弄错了一件事:卡迪夫伯爵可不是威尔士第一伯爵,他阿普里斯男爵倒是第一男爵来着。

不过,欧文不得不承认,抛开这个家伙的莽撞无礼不论,他的话倒也颇有些道理。当然,即便他身后没有嫡出的男性继承人,爵位也不至于取消。家族里还有几个堂兄弟,是他叔祖父的后代,也都是些十足体面的家伙,倘若戴上镶了貂皮的帽子,也不见得会比欧文呆头呆脑 。不过,身为卡迪夫伯爵,的确应该承担起一名大贵族的责任,而这种责任说穿了就是一件事:传宗接代。

他忽然意识到,要跟玛吉特分手,他现在有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对王朝的义务,对家族的责任——玛吉特身为欧洲贵族,又嫁进了前王室家族,对于这些,想必比一般的英国姑娘都更能体谅吧。

好了,玛吉特的问题现在总算是能解决了,尽管到时候还得在她面前装模作样一番,而他又很不乐意这样。

不过,亲王那里怎么办呢?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信誓旦旦地说爱她,现在为了保住爵位和领地却要把她甩了,亲王会怎么想他?毕竟,就算没有卡迪夫的领地,单靠他母亲留下的财产,他也够富有的了。再说,他能对亲王撒谎吗?

刹那间,欧文恍然顿悟:旁人都不打紧,真正要紧的是亲王的态度。只要亲王能谅解,他便能忍受其他人的一切嗤笑、闲话甚至酸溜溜的恭喜之辞。随后,一个主意凭空冒出来,砸得他神思不属,怔怔地站了足有10分钟。

“我干吗不去问问亲王,我该怎么跟玛吉特分手?他那么喜欢她,不比我从前喜欢得少,也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他肯定理解我并不想伤害她,但他肯定也能明白,我为什么想跟她分手——毕竟,他自己在好多年前就已经不爱她了。”

以亲王和里斯·尼维斯家族之间的老交情,他想必也能体谅欧文身为即将上位的族长,不得不郑重地看待家族责任的苦衷。毕竟,亲王被他的父亲,已故的卡迪夫伯爵屡屡誉为“欧洲头号绅士”,在欧文的认知里,没人比亲王更擅长绅士那种圆融通达的做派,也没人比他更深谙像绅士一样立身处世的重要性了。

可是,真的要去找她的丈夫吗?这可不是法国的闺房闹剧,总不能像斯克里布 或萨尔多 的剧中人那样,伴着奥芬巴赫 的音乐公然高唱“我的情人,您的妻子”。他该怎么说?“先生,我不想再跟您的妻子上床了。”或者更糟的,“先生,我对您的妻子已经毫无兴趣了,只除了在床上。”不过,有句俏皮话是怎么说来着,生活模仿的不是艺术,而是闺房闹剧 。这些天,他已经被心头的重负压垮了,所以现在一旦抓住“找亲王谈谈”这个念头,顿觉一身轻松。

他猛地跳起身来,拉铃召唤仆役。“备好汽车,20分钟后我要去阿瑟顿广场的索别斯基亲王府。”

接着,欧文怀着莫大的满足看到:一星期中的第二回,事实上也是10年中的第二回,仆人脸上那副冷静自持的完美面具碎裂了,露出无比吃惊的神气。 rOv6Wt8yvtmqu8E1ldXPzrFJtzjBsXzYThscaBt5bA70t/u4GDbYKpT6J3JOvJH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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