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霍姆林斯基曾花了一年时间和孩子们一起准备召开家长会。他告诉孩子们,在一年以后的家长会上,我们将朗诵自己的作品让家长们听一听。于是,孩子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完全被创作竞赛的气氛吸引住了。人人都想露一手,人人都想在集体面前表现自己的长处。这一年,孩子们都在认真准备,一种渴望得到别人激励的想法构成了孩子们内心深处强烈的成长力量。
在这个事例中,苏霍姆林斯基表现出一种极为科学的预见,一种绝不是停留在当下的长远的发展的眼光。他坚决反对那些没有这种眼光和预见的教育,把这称为一种教育上的“巫医术”,而把不具备这种眼光和预见的教师称为“没有文化的保姆”:
如果缺乏科学远见,如果不善于今天就在少年的心中撒下数十年后发芽成长的种子,教育就变成一种最原始的照料,教育者也就成为没有文化的保姆,而教育学就会成为一种巫医术。
在苏霍姆林斯基长达三十多年的教育生涯中,他遇到过不少“难教的学生”,其中有不少是属于智力发展迟缓的孩子。对这些孩子,苏霍姆林斯基相信,只要实施恰当的教育方法,具备相当的耐心与爱心,孩子就一定能在原有的基础上获得成功,感受到获取知识的快乐,并带着这种对知识的渴求离开学校。他帮助这些孩子进行大量的阅读,到广阔的大自然中去锻炼观察和思考的能力,指导他们从事自己喜欢的劳动,在劳动中发展爱好与智能。大量的事实表明,这些孩子在接受了十年这样的中小学教育走出校门时,他们有的升入了高一级学校继续深造,有的参加了工作,成为某一领域的劳动人才。这些孩子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心中永存着对知识的渴望,这种渴望将伴随他们一生,成为人生不断向前的力量。对这些孩子的教育,苏霍姆林斯基不仅仅倾注了满腔的爱,而是在真切的爱背后运用了科学的方法进行恰当的教育,这些方法又来源于科学的远见和发展的眼光,使得这些孩子的思维得到了发展,学习的热情之火始终不曾熄灭,并且这股火焰将照亮他们今后的人生道路。
当下,教育上的急功近利现象为数不少,在某些地方甚至愈演愈烈。相当一部分教师迫于种种压力,只关注分数,关注升学率,专注于研究每一年中考、高考的试题变化,而研究本学科存在的真问题、前沿性问题的教师越来越少,真正具备独立的教育科研能力的教师可谓凤毛麟角。由这样的教师教出来的学生,被深埋在题海之中,厌学者大有人在,逃学者也屡见不鲜。我听说在高考结束的当天晚上,有的学生竟然将教科书、复习资料统统付之一炬,有的学生则跑到空旷之处大喊大叫:“高考结束了!”而那些升入大学的孩子,有不少就是为将来找个工作而不得不混个文凭而已。我的一位在大学执教的朋友曾忧心忡忡地对我说起过不少这样的事例。对教师来说,这其中当然有一些逼不得已的苦衷,但如果我们的教育最终使学生不再热爱学习,最终丧失了对知识的热望,那就是教育上最大的、最不能原谅的失败。
除了缺乏这种长远的眼光和科学的远见,这种教育上的“巫医术”还表现在对活生生的个体的千般面貌视而不见,盲目照搬一些现成的“先进经验”,缺乏经过深思熟虑的、细致灵活的教育教学方法的研究。这种盲目性使教育工作本身变得不可预测,变得漫无目的,变得毫无根据,成为教育中出现悲剧的重要根源。
大翻译家傅雷先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傅聪是著名的钢琴大师,二儿子傅敏是英语特级教师,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内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在对两个儿子进行教育时,傅雷夫妇采取了不同的教育方法。他们发现傅聪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就着力培养傅聪的音乐才能,终于使傅聪成为世界知名的音乐家;而二儿子傅敏则缺乏音乐上的资质,傅雷夫妇就没有在音乐上对他作过多要求,而是劝他放弃了专门练小提琴的想法,着力在文化课上进行培养,后来傅敏成长为一名卓有建树的英语特级教师。傅雷夫妇对两个儿子的教育方法,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根据两个儿子不同的资质,准确地预见并帮助他们确定了各自不同的发展方向,实施了不一样的教育方法。这也可说是成功实践了孔子“因材施教”的教育原则。这当然不限于家庭教育,事实上,真正的优秀教师无不是这方面的典范。
在具体的教育教学实践中,教师面临的是千差万别的人,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个体,因此不加分析的、刻板的、公式化的教育方法是行不通的。这也正是教育工作中最复杂的一部分。苏霍姆林斯基向教师指出,教育上没有一种方法是万能的,指望用一种教育模式来解决所有问题是不可能的。这就要求教师必须具体情况具体分析,面对不同的学生个体采取不同的教育方法。傅雷夫妇对两个儿子实施的不同的家庭教育正是如此。
这几年,我在推动儿童阅读和教师读书方面花费了大量精力。我以为这是非常值得的。苏霍姆林斯基正是通过指导教师和学生大量阅读来帮助他们成长和发展的。尤其是对那些“难教的孩子”,指导他们大量阅读是他帮助孩子摆脱困境的主要手段;对帕夫雷什中学的教师,他也是通过提倡教师读书来提高他们的教育教学水平,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读书促进了教师的专业发展。从苏霍姆林斯基的介绍看,帕夫雷什中学的许多教师都是教育教学专家。我以为,不论是对孩子还是对教师,读书都将是一种摆脱了“巫医术”的教育,而教师也不再是“没有文化的保姆”。
教育,绝不仅仅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