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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锦江 文
有木，青叶紫茎，
玄华黄实，名曰建木，
百仞无枝，有九欘，
下有九枸，其实如麻，
其叶如芒。
大暤爰过，黄帝所为。
【海内经】
有 一只葫芦漂流在黑暗的水面上。这只葫芦很大，里面足足容得下一头狮子，但在无法形容的狂风恶浪中，这只葫芦就像一片羽毛一样漂来荡去。这是一个没有天、没有地的宇宙，混沌污浊，不见一星亮光。
这只葫芦漂流了多久？谁也不知道。也许有一千年，也许有一万年，因为这个世界还没有时间的概念。最终，这只葫芦停止了漂泊，被一座山挡住了。如果能摸一下这只葫芦的话，你会觉得它是那么光滑而冰凉。确实，它不是一般的葫芦，这只葫芦是雷神的一颗牙齿种入土中后结出来的。雷神住在雷泽之中，雷泽是一片很大的湖。雷神长相奇特，人面龙身，他拍一下肚皮，就会发出打雷一样的声音。这雷神也非一般神仙，他主司雷雨，后战胜其他四天帝，成为五天帝之首的中央天帝黄帝，也就是说，他是大神中的大神。此刻，这葫芦里装着雷神的两个孩子，他们虽然是神的孩子，终究弱小，为避凶险，便装在葫芦中护着。突然，只听葫芦发出一声爆响，裂开一条缝，随后从裂缝里爬出两条小蛇来，蛇头却是人的脑袋，一条长着男人的头，一条长着女人的头。男蛇的嘴里衔着一颗夜明珠，闪着蓝荧荧一团球形的光，荒古的山野也被照得蓝荧荧的了。男蛇叫伏羲，又叫太暤，他就是后来的东方天帝。女蛇叫女娲。两条小蛇的母亲是华胥夫人。那日华胥夫人游雷泽，见湖滩上有一个大脚印，觉得好玩，踩了一下，回来就有了身孕，一怀十二年，先生下伏羲，后来，又生下女娲。也就是说伏羲与女娲是同父同母的兄妹。
两条小蛇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爬上了山顶。这山也非同寻常，叫昆仑山，在亘古是神仙出没之处。
男蛇攀上了一棵大桑树，松开口衔的夜明珠，让它垂挂在一个枝杈上，然后，口衔了一片桑叶，下了树，又口对口把桑叶送到女蛇口中。女蛇衔着桑叶吹啸起来，吹出的声音很好听，是一支自然流淌的有节拍的曲子。男蛇与女蛇就在大桑树下和着曲子翩翩起舞，扭动起来。男蛇与女蛇的柔软弯曲的蛇身，随意地摇摆、扭动，显得非常柔美。男蛇与女蛇越扭越欢快，越扭越紧挨在一起，最后首尾相交，男蛇的头与女蛇的头相偎相依，男蛇的蛇身与女蛇的蛇身缠在一起，两条尾巴也绞缠得紧紧的。
男蛇的脸与女蛇的脸在夜明珠蓝荧荧的光的映照下，显得很是好看。男蛇有着粗犷、奔放的浓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不灭的光芒；女蛇有着飘逸漆黑的长发，秀丽长眉下的眸子里闪现出万般风情。
混浊的狂风呀，停一停。凶险的恶浪呀，息一息。
用荒古的桑叶吹奏出的美妙的曲子，裹挟着原始的狂欢。
男蛇与女蛇的交欢舞，不知跳了多久。男蛇与女蛇累了，缠绕不分地扭在一起在大桑树下睡了。
男蛇与女蛇醒来了。
男蛇与女蛇不再是蛇身。
这是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与女人相拥着。
两人对望了一眼。随即转过头不敢再看。
女娲低头望了望自己丰腴白净的身子，脸颊绯红，害羞地推开了伏羲。随即他们听到一声劈雷炸响。这是天谴，也是父亲雷神的警告。
伏羲赶紧爬了起来，惊恐万状地逃得远远的。
女娲紧缩成一团，眼睛闭得死死的不敢睁开。
伏羲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精力充沛过，他的身体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头颅变得很大，手臂粗壮结实，身板像山岩一样坚挺，双腿一站，那棵大桑树矮得像一根小草。伏羲越长越大，只见他舒展了手臂，往上一伸，天，慢慢地被他推高了，地，慢慢地下坠了。就这样，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伏羲日高一丈。伏羲推着推着，觉得不对劲，中央的天穹已被推得高高的，露出了青白色的天幕，而天与地的边缘还牢牢地粘连着，天就像个无比高大的圆盖罩在地上。伏羲停止了使力，他趴伏在山岩上，想使劲把天与地粘连处扯拉开来，他用尽了力气，汗水直流，却怎么也扯不开。他很是焦急，情急之下，一把掰开了一座山峰，那山峰有百丈之高，现在变成了他手中的凿子。他奋力用这巨峰凿子往天地相连处凿去，一凿子就是一个窟窿；然后，又用另一只手揪住一个山头，揪下的山头也是百丈以上，偏巧形状像把大斧。他抡起这巨石斧便砍，一斧子就劈开一个大缝隙，就这样左手执凿，右手持斧，或用斧劈，或用凿戳，天与地相粘连的地方终于分开来了。这时，伏羲继续举起双臂朝上托天，将天与地完全分离。天，越来越高，地，越来越下坠，伏義托天踩地，越长越大，直到把天推到离地九万里处才停了下来，伏義也长到九万里高。清浊二气开始升降，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降为地，自此混沌荒古被完全劈开了。为了使天不再塌陷下来，伏羲用力拔起一座最高的山峰，作为天柱顶住天穹，这山叫不周山。做完这一切，伏羲再也没有气力了，他的气力已耗尽在宇宙之中，他站立不住，身子一歪斜便轰然倒下。
天空顿时染上一片玫瑰红色。
伏羲仰躺着，身躯四肢横跨江海山岳，只过了一个时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气成了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自此，伏羲化为宇宙万物。
伏羲的死让女娲非常伤心。
她觉得自己曾经做过一些玫瑰色的好梦，又觉得好像什么梦都没有做过。不过，那个昏暗的荒古世界变了样，天是天，地是地。山尖上的太阳像滚烫的火球在燃烧着，白冷的月亮在山尖的另一面半空悬着。山上有绿茸茸的松树，桃花像停在枝头的粉色蝴蝶。但是，那个人没有了，那个她的人没有了。他丢下了一座被他掰下来当凿子的残峰，还有一座被他掰下来当斧子的断岩，那颗夜明珠还悬在桑树杈上，只是现在世界有白天黑夜了，白天看不到夜明珠发的光。还有那葫芦呢？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个人，那个叫伏羲的兄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女娲流泪了。
她依偎着他留下的残峰断岩，在哭。
她娇媚的脸蛋上泪痕斑斑。
她脚下有山泥。她的泪水滴到山泥里。她信手用泪水和着山泥揉捏起来，捏来捏去便捏出一个与伏羲模样差不多的小人儿来。女娲心里明白，这是自己思念所致。她将小人儿放在两手的掌心里玩着。玩着玩着，那个小人儿伏羲忽然仰起脸对她说话了。小人儿吱吱在叫，她一句也听不懂，她诧异了，不自觉地摸了摸小人儿伏羲的脸。小人儿伏羲听任她抚摸，显出很舒服的样子，两只小眼睛一动不动地瞅着她看。她手里继续不停地揉捏，呼吸有点急促起来，这工作使她有点兴奋。不一会儿，她便又捏出一个与自己相像的小人儿托在掌心。这是两个像伏羲与女娲的小人儿。这两个小人儿一见面就快活得拥抱起来，然后两个人口里衔着叶片，吹出曲子，双双跳起舞来。
“呀！”女娲吃了一惊，每个毛孔里都有涌动的热流，她把两个小人儿往山地上一甩。两个小人儿又吹曲子又跳舞没有停息下来，而且从两个变成了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小人儿越来越多，他们围在女娲的脚边绕着圈子跳舞，密密麻麻，吹曲声与欢快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吵得翻天覆地。
太阳变成了橙红色，悬在山尖上。
无数个小人儿伏羲与女娲齐声唱着一支歌：“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
女娲不知其意，横竖听不懂。
女娲汗也出来了，呼出的气也是滚烫的。她用那带着泥土的手指头去拨了拨那些跳舞欢唱的小人儿，嘴里轻声说道：“啊啊，可爱的小东西。”她抿着小嘴笑开了。她笑得那般妩媚动人，眉梢也飞翘了起来。
轰！
刚才还挂在山尖上的太阳突然消失了。天昏暗下来。随即拍天大浪卷了过来，数不清的小人儿全都被浪卷走了。女娲也被什么坚硬的东西重重地一砸，晕死了过去。
擎天的不周山突然断了。
此时黄帝正与炎帝兵戎相交，炎帝兵败，黄帝部下颛顼对炎帝手下的红发水妖共工穷追不舍，共工一怒，用头撞断了不周山。于是天崩地塌，伏羲的事业毁于一旦。
女娲苏醒过来。她平躺在山崖上，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天地昏暗，洪水泛滥，大浪不时劈头盖脸倒将下来，冲得她摇来晃去，不得安稳。
那棵桑树还在。伏羲口含的那颗夜明珠还在树杈上，蓝荧荧的光还亮着。
女娲坐稳了身子，盯着蓝荧荧的光细细看。她心里十分不甘，伏羲的事业不能就此被毁。
她站了起来，往海上看去。远远地看见那海水翻滚，像烧开了一样，正朝她所在的这座山崖席卷而来。浪涛上空盘旋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那是一条龙，一条凶狠的黑龙，她断定水患是由这黑龙引起的，她有了主意，必须把黑龙除掉。
女娲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五彩凤凰，每根羽毛都发出五彩的光。残缺的天幕，也涌出了五彩云朵。只听呼啸一声，五彩凤凰腾空而起，直扑黑龙而去。
黑龙龙目圆睁，龇牙咧嘴，带着黑雨腥风，迎面而来。五彩凤凰扇动着长长的大翅膀，双爪握着一杆特长的金枪，劈头便朝龙目刺去。黑龙卷起一阵黑风，舞动四只锋利钢爪，挡住金枪，又甩头张开大口乱咬。五彩凤凰围着黑龙举枪刺击，黑龙毫不示弱翻腾对战。天空中卷起一团黑光，一团五彩光。战着战着，凤凰的五彩金光越发光亮无比，照得黑龙突凸的眼睛也睁不开了。黑龙“嗖”的一声，窜进了海里。
女娲定睛一看，黑龙变成了一条大黑鲨，女娲也往海水里一钻，从五彩凤凰变成了一条比大黑鲨更大的大白鲨。大白鲨张开的嘴可以吞下十条大木船，牙齿像大砍刀，大黑鲨还未张口，就扭头逃走了。黑龙游着游着又变成了一只海豹，灵活异常，女娲随即变成了一头海狮，凶猛厉害。黑龙又怕了，还是逃，一会儿突然不见了。女娲觉得奇怪，她仔细搜寻着，在四周绿色的海草中发现有一株海草是黑色的，海草哪里有黑色的呢？她随即变成了一条专门吃海草的青斑鱼，上去就咬。那株黑色的海草一眨眼就变得没有了。女娲的判断是准确的，黑色海草是黑龙变的。
黑龙又恢复了原形蹿出水面。女娲也变回了五彩金凤凰紧追不舍。奇怪的是黑龙并不抵抗，直往那棵大桑树飞腾而去。女娲心里一惊，莫非黑龙是要去夺取大桑树上的夜明珠？她知道，这夜明珠就是龙珠，黑龙是妖龙，口中并无龙珠，一旦它得了龙珠，黑龙就不再是妖龙，而是神龙了。女娲情急之下追杀过去，要阻止黑龙不让它得逞。眼看黑龙就要吞下夜明珠，谁知这夜明珠也是神物，集伏羲的灵气、正气、阳气于一身，遇到邪风恶气会自动避开。而黑龙正是邪气、恶气、黑气的化身，它一口下去，并未吞着夜明珠，那蓝荧荧的珠子飞走了。黑龙岂肯罢休，张着大口狂吞乱咬，夜明珠则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像个小精灵一样飘来飘去，不让黑龙近身。黑龙吞咬得性起，放松了对五彩凤凰的警戒。女娲挥舞金枪刺中了黑龙左眼，黑龙左眼瞎了，接着女娲又刺了一枪，黑龙的右眼也被挑了出来，黑龙成了瞎龙，乱滚翻飞起来。女娲瞅准黑龙的喉咙，狠狠刺下去，黑龙的喉咙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它“轰”的一声从空中栽了下去，化成了一摊带着腥味的黑泥。
女娲杀死了黑龙，浑身疲软，瘫坐在大桑树下。
那颗夜明珠又回到了桑树杈上，柔和的蓝光静静地洒着。
女娲深情地望着那颗夜明珠，心想，是伏羲的精气神助她杀了黑龙。她累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女娲梦见了伏羲。然而一睁开眼，梦见伏羲的细节都记不清了，但她确信自己在梦中是见到了伏羲。
海上的波澜已经平伏了许多。天虽塌了，天幕的四角也陷了下去，但空中的太阳还明晃晃地悬着，月亮像冰片似的挂着，森林还是绿的，桃花还零星地红着。只是天幕上出现了一道很大的裂缝，在裂缝不远处，森林的山火还在熊熊燃烧着。
女娲思索着，该如何修补这个残缺的世界。
正想着，女娲觉得自己的肚皮有点痒。她撩起了草裙——如今她不再光裸着身子了，她用一种散发着清香的草编织出了衣裙，她漆黑的长发也用细细的藤条扎了起来，还插上了一枝鲜嫩的红花。
女娲发现自己的小腹被划破了，从那里露出了肠子。她不清楚这是在与黑龙打斗时被黑龙的爪子划破的，还是天塌时被尖利的石块刺破的。
但女娲并没有疼痛的感觉。伤口处，肠子在蠕动，不一会儿，从肠子里爬出一个小人儿，这小人儿不像先前她用山泥捏出来的那些，他小虽小，但衣冠楚楚，爬出来后还朝女娲打躬作揖。女娲惊讶不止，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又从肠子里爬出一个小人，这个小人与前一个长相不一样，穿着打扮却一模一样。就这样，从女娲的肠子里一连爬出了十个小人，都是一样的穿着。
这十个穿衣的小人儿，整齐地排着，低眉顺眼蠕动着嘴唇在说话：“圣母，我等是您诞育的十神肠人，听圣母旨示。”女娲不知何意，只是“啊，啊”应了两声。
女娲想起先前用山泥捏的小人儿。洪水刚退，山石上都有积水，她用水和着软软的山泥，不由自主地又做了一个与伏羲一样的小泥人儿，那小小的伏羲在她掌心里东张西望。女娲犹豫起来，是否要再做一个自己模样的小人儿，她终究没有做。不料，十神肠人也学着她揉捏泥人儿，揉捏了半晌，做出的泥人儿不是断头就是断腿断胳膊，没有一个活的。女娲耐心地教这十神肠人，并给他们作了分工。女娲还给十神肠人都起了名字，这些名字的含义只有女娲自己懂，别人无法知道是什么意思，譬如上骈、啸叶、桑林等等。她让上骈做头颅，啸叶做耳目，桑林做手足……女娲有七十变化，她把人的身体也分成七十个部分，一一指给十神肠人看，然后十神肠人就开始做泥人了，他们把人的泥巴部件一个一个拼凑起来，就做出了一个完整的人。那些小人儿在十神肠人与女娲身边拥簇来拥簇去。那个伏羲小泥人儿被淹没在小泥人群中找不着了。
女娲有了十神肠人做帮手，便让他们去捏小泥人儿了。她自己必须想办法把塌陷的天角顶立起来，把那破损的天补起来。
女娲看见平静的海面上漂浮着四座山，她伸出手臂一拉，就把这四座山拉到了身边。她又看到四只游耍的鳌，这一只鳌的背上能搁一座山，你说，这是多么大的鳌。她对领头的鳌说：“我要你们驮着这四座山把塌下的天顶起来，你们愿意吗？”领头的鳌说：“圣母，还用您说吗？伏羲大帝派我们来，就是听候您吩咐的。”女娲一听伏羲未死，心中大喜，就把四座山都搁在了鳌背上，然后说：“给我驮到天的四极去，永远驮着它们顶住天！”四鳌点头背山向四极游去了。
四鳌自然准确无误地把天的四角顶住了，像四根顶梁柱撑起了无边无际的大房顶，天一下子亮了许多。
女娲仰起脖子望了望天，天上的裂缝像一条粗粗的沟渠，很深，很阔。这桩修补天上裂缝的心事，她在掂量着。这时，一阵风吹过来，吹散了她长长的头发，那头秀发波浪似的飘动着。她顺势盯住了一片芦苇荡，走过去拔芦苇，一捆一捆地拔，一边拔一边把它们堆在天的大裂缝下面。她没完没了地拔着、堆着，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她丰满的身躯开始消瘦下去，白净的脸变得黝黑。满目的景色远不如从前，抬头是开裂的天，低头是破陷的地。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地方。
芦苇终于被堆到天裂的地方。女娲去找补天的石块了。原先她想找与天色一样的青色的石块，找到了几块，纯青色的，石的质地也不错，之后再找却没有找到。昆仑山的青石很少，白石居多，她只能以白石为主，又找了一些精美的紫石，还在涧水里找到一些画眉石、水晶石、黑砂石、孔雀石，这些石块凑在一起变成五彩的了。她把找来的石块都填到天的裂口里，总算填平了。她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现在只要把芦苇点着，石块一熔化，天就补好了。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耗尽了，想休息一下喘口气。她坐在一块不平的山岩上，双手拢了一下飘散的头发，瞟了一眼远处森林还未熄灭的大火，她决定用一棵燃烧着的大树来点着芦苇。她正要起身，脚趾头碰到了什么东西，一看是泥捏的小人儿。小人儿密密麻麻在她脚边窜来窜去，她怕踩着他们，蹑手蹑脚地走开了。她现在顾不了他们，她必须赶快去点燃芦苇。
女娲点燃了芦苇。芦苇虽不干燥，但经风一吹，大火就熊熊地燃烧起来，发出爆裂的声音，这已不是火柱，而是冲天大火。天烧红了，那些五彩的补天石都熔化为红红的岩浆流淌在一处，浸入天的裂缝之中。整个天宇都映成了惨红的血色。
大火熄灭之后，烟灰飘散开来。芦苇化成了一堆堆厚厚的灰烬。待熔化的石块变得与青天一样颜色时，女娲想，补天的地方冷却了。她用手摸了摸，很平很光滑，这才放心地离开。那芦苇灰也凉得差不多了，女娲就弯腰去一捧一捧地把灰往塌陷的山地里填。她满身满脸都是灰，眉目也看不真切了。
当女娲终于将塌陷的山地填平后，她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漫山遍野都是活蹦乱跳的小人儿。她摘下一片桑叶，抓了一把肉乎乎的小人儿放在桑叶上，然后把满是小人儿的桑叶放到海上，她用嘴一吹，那片桑叶就漂走了。她不停地抓起小人儿，不停地把他们放在桑叶上，再放到海上。一时间海上到处都漂着小人儿乘坐的桑叶舟。
那十神肠人还在不停地制造小人儿。
当最后一片桑叶舟漂走之后，女娲便躺倒了，再也没有爬起来。
小人儿的喧闹声没有了。昆仑山一片寂静。
十神肠人为女娲建了一个石砌的女娲台，里面放着女娲的尸体。十神肠人日夜守护着她。
后来有一天，十神肠人看到一只五彩凤凰从石台内飞了出来，还看见五彩凤凰嘴里衔着一颗夜明珠。夜明珠蓝荧荧的光与凤凰的五彩光芒一起飞向了青石一样的天空。
原文：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鼓其腹，在吴西。
译文：雷泽中有一位雷神，他长着龙的身体和人的脑袋，他敲击肚子（就会打雷），雷泽在吴地之西。
雷神（清·汪绂图本）
雷神是古老的自然神，在最早的神话中他是人兽合体的形态。由于雷电总是伴随风雨出现，而古人认为龙可以主宰风雨，因此雷神的原始形貌便是人头龙身。每当雷神敲击肚子就会雷声大作。
原文：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
译文：有十位神人，名叫女娲之肠，他们是由女娲的腹肠所化变为神的，在一片名叫栗广的原野上，他们拦断道路而居住。
女娲（明·蒋应镐绘本）
女娲是中国神话中最古老的始祖神、母神、化万物者。传说女娲人首蛇身，其主要功绩是化生人类、抟土造人。关于女娲的神话异闻还有补天、治水、作笙簧等。
原文：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百仞无枝，有九欘（zhú），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大（太）暤（hào）爰过，黄帝所为。
译文：有一种树木，有着绿色的叶子紫色的茎干，黑色的花朵黄色的果实，它的名字叫建木。高近百丈而没有枝条，上面有九处弯曲的地方，下面有九条盘绕交错的树根，它的果实像麻的籽，它的叶子像芒草叶。伏羲曾从它那里经过，黄帝曾养护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