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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教育的可能

“知识就是力量”,是英国哲学家弗兰西斯·培根的名言。这貌似一个肯定判断,但我更愿意理解为,它是一个形象的比喻。因为就实质而言,知识本身并不就是力量,甚至,有知识,也不一定就有“能量”——任何一本百科全书,都“装载”着很多知识,但百科全书本身,除了因其厚重而可用于打人外,是没有什么力量或“能量”的。

“知识(knowledge)”这个英语单词,第一个音节“know”,是“知道”之意,词尾的“edge”,是“领先”之意——这或许意味着,除了“知道”一些东西外,还要让这些东西处于甚至始终处于“领先”地位,才会有力量(power)。从汉语看,“知识”一词的组合也意味着,只有“知”(知道)与“识”(识见)相结合,才能成为真正的“power”。就此而言,我们熟悉的“用知识武装头脑”这个比喻,或许更接近问题的实质和真相,而其关键点显然是“武装”。

因此,与其说“知识就是力量”,不如说“教育才是力量”,因为教育的本质,就是要解决如何用知识去“武装”头脑的问题。这就意味着,教育不仅要授人以“知”,还要让人学会转“知”为“识”,由“知”而“智”——知识若不能转化成智慧,不能形成个人识见,不能运用于具体实际,它就算是“活体”,也必然患上“肌无力”的毛病。

我们都知道“知识改变命运”,先不论知识是否真能“改变命运”,就算能够改变,这种改变,是往好的方向,还是朝坏的态势,还在“两可”之间。有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因为“知识”而改变了既定的命运,变得更加美好;但的确也有一些人,因为“知识”而变得更加糟糕、不堪——这正如“武装”本身,它可能维护和平,也可能造成战争,可能伸张正义,也可能助推邪恶;它所带给我们的,可能是幸福,也可能是灾难。

《五灯会元》里,有一则关于文殊菩萨的公案,简单却颇有意思——

一日令善财采药,曰:“是药者采将来。”善财遍观大地,无不是药。却来白曰:“无有不是药者。”殊曰:“是药者采将来。”善财遂于地上拈一茎草,度与文殊。文殊接得,呈起示众曰:“此药亦能杀人,亦能活人。”

在善财眼里,大地上没有不是药的,这与乡下老家人所谓“百毛百草都是药”一个道理。文殊所谓“此药亦能杀人,亦能活人”,问题只在你拿它来怎么用。譬若砒霜、鸦片,少用都可做药救人,多用则会成毒杀人,但它们本身是无所谓好坏的。

“杀人”和“活人”所意味的,其实是一种“可能”。

对教育而言,或许很合用那句经典广告词: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最好也好,更好也罢,“美好”或“趋于美好”,应该是教育的题中之义。我愿意相信,教育的本质就是,让人通过“教育”变得美好,变得更加美好。显然,这不仅指单个的人,也包括整个人类。因此,让人(人类)变得美好、更加美好,既是教育的分内之事,也是教育的必然追求。

与此同时,教育本身,无论是教育者,还是教育行为、教育内容、教育方法,或者教育事业,都既有变好的“可能”,也应有变好的“动能”。人类的教育史,其实就是一部教育的变革史。自古及今,教育领域内所有的变革冲动,莫不是建基于人类对于美好教育的向往,对于更加美好教育的追求——它所意味着的,也是一种可能。

既然是“可能”,也就意味着“不可能”。就像今天,教育既给我们带来幸福,也会让我们感到痛苦,既有人因教育而致富,也有人因教育而致贫。

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说:“生命是一棵长满各种可能的树。”教育,也是如此——教育是关乎生命的事业,生命的无限丰富,意味着教育的无限可能。从大的方面说,不同时代,不同国家,不同的文化背景,其教育的生态和形态,都因其不同而丰富多元。从小的方面讲,每所学校都有自己的教育主张,每个教师都有自己的教育理解,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发展方向,都有无限的发展可能。因此,所有的教育之道,所有的教育变革冲动,不过就是通过“教育”,让潜在的“可能”,变成现实的“能够”,从而让人变得更美好,让我们的生活和生命变得更美好——这样的教育,才是美好的,才是值得我们去做的。

用“美好”来表达我对教育的理解和主张,似乎有些含混、模糊,缺乏科学应有的清晰和明确。但我固执地以为,教育虽然是科学,但也应该是艺术;因此,在“教育”前面加上任何明晰的界定,都可能是对教育丰富的“可能性”的限制和伤害——任何明晰的界定,都难免挂一漏万,甚至弃大求小,远不如“美好教育”更具有包容性和张力感。

所以,对于教育,我始终愿意用一些“灵性”的词语来呈现和描述:善良的,人性的,生活的,生命的,温润的,柔软的,悲悯的,良善的,敞亮的,辽阔的……所有这些词语,它们的全部或部分,都是我所理解和期望的“美好教育”——如果可以,我愿意在每一个词语前面,再增加一个“更”字,以让它“更美好”。

显然,当我为“教育”加上“美好”这一修饰语时,既意味着教育现实的不美好,或不够美好,也意味着对可能美好的教育的祈望和追寻。这是否定,也是肯定,是批判,也是建设,是质疑,也是追寻,是区分,也是抉择。事实上,我所说的“美好教育”,其实就是建立在“不美好”现实教育之上的一种“可能”的美好。

我时常痛感,今天的教育,是只有知识而没有智慧的教育,是缺乏生活甚至没有生活的教育,是丧失了人性和灵性的教育,是机械、枯燥、冰冷、死板、麻木、逼仄、僵化的教育,是让人痛苦、倦怠、厌弃,甚至“热爱到恨”的教育——“爱”源于内心,“恨”生于现实——尽管如此,对于糟糕不堪的现实,我们又不能一“恨”了之,因为“恨”不可能改变现实,抱怨、指责、批判、讽刺也不可能。无论是砸碎或改良旧世界,还是创造或建设新世界,都只能依靠我们每一个人的行动,不断地行动——只有从改变自己开始,从能够努力的地方开始,我们所期望的“美好教育”,才有成为现实的“可能”。

萧伯纳说:“我希望世界在我去世的时候,要比我出生的时候更美好。”我也有这样的“希望”,无论对庞大的世界,还是效力的教育。这些年来,我对教育所作的种种努力,些微的影响或改变,正是为了这种“可能”的美好,至少,在我思考时、在我言说时、在我行动时,我心里常存着这样的“美好之念”,就像《圣经》里说的,“如今常存的,有信,有望,有爱”——我甚至觉得,心怀美好才能发现美好、创造美好。而不断发现和创造美好,最终也就“可能”使自己变得美好,使教育变得美好,使世界变得美好。

我也愿意相信,所有热爱或喜欢教育的人,所有愿意为教育努力的人,所有对可能美好的教育未来抱有信心的人,也都会有萧伯纳那样的“希望”——有希望,就有“可能”;有美好教育的“希望”,就有教育美好的“可能”,就有美好生活的“可能”。

2012年12月6日于成都师范学院 YN2WEmr82ZeJTcTFuXt2BbEzTHCRjxO63s6SeaVCtHzVFoGODDnOFMwyiximaR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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