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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在线”对贡珍这个职级的员工，不作什么出勤要求，她无需打卡，也可以随时早退。然而，今天她起得特别早，或者说，被噩梦惊醒之后，她就不曾入睡。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贡珍修饰得体的脸庞上。空气有些发闷，天气预报说会有雷阵雨。本想骑共享单车的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开车。只是一辆很普通的代步车，雨季里，她才能觉出它的好——四个轮子支撑着的铁皮盒，是遮风挡雨的利器。
小小一进公司就发现了贡珍，恍惚中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她到公司两年多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艾莎公主”来得如此之早。“艾莎公主”是公司的男同事们给贡珍取的绰号，因为，贡珍算得上漂亮，却让人无法亲近，像极了《冰雪奇缘》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艾莎公主。
可是，在小小眼里，这四个字又有着不同的意义。她觉得，贡珍不但神秘、美丽、优雅，也有着艾莎公主的善良。
还记得小小刚进公司时，只是个人人都可以指使的前台接待，受气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拿她当使唤丫头。就在小小无法忍受，准备提出辞职的时候，突然接到人事部的通知，说她已经成为贡老师的助理。
小小自认性格木讷，且资质平平，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还称得上清秀的五官。虽然贡老师对调动的事只字不提，但小小明白，这是贡老师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那开始，她便不再称呼贡珍为“贡老师”，而是直接尊为“老师”。
她小小就是个小人物，给不了贡珍什么回报。既然老师对自己跟旁人不一样，那么，她就要跟旁人不一样待老师。这就是小小的简单逻辑。
比起那些两面三刀、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的家伙，冷面的老师反而更好相处。她对小小的要求不高，只要她完成本职工作即可。不过嘛，她也极少夸赞小小。仅有的一次，还是她知道小小业余时间去小动物保护机构做义工时，她说“挺好的”。
“老师，那你跟我一起去吧！毛球是最能治愈人的。”
“我没有什么需要治愈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每个人都有丧的时候嘛。我每次不开心了，摸摸那些小毛球，马上就会雨过天晴。”
“把这份文件拿去复印。”
老师根本不想聊这些，确切地说，她就没正儿八经跟小小聊过天，除了工作上的事。
在这个老师来得出奇得早的上午，小小走近贡珍，发现她在看411少女失联案的资料。如今，这名失联的少女是全城热议的焦点，各路媒体正想尽办法从各个角度跟踪报导，“海市在线”自然也不例外。
“老师，你怎么还在研究这个……”小小吞吞吐吐。
贡珍诧异：“有话就说。”
“吴总让琳达跟进411案了，琳达现在在他办公室。”
贡珍把手里的资料一放，快步朝吴总办公室走去。
琳达是贡珍的副手，年初刚来上班，业务能力很不错。
吴总抬抬手，示意琳达离开，琳达并不掩饰自己对贡珍的不满，就差没把手里的咖啡泼到在她看来出尔反尔的贡珍身上了。
“我还以为贡老师对这种事没兴趣呢。”待琳达出得门去，吴总笑看着贡珍。
贡珍显然不打算跟吴总商量：“既然要做，就得按照我的方式来。”
“贡珍，你看……”吴总极少对她指名道姓，他总是叫她“贡老师”。
循着他指向之处，贡珍看到的是落地窗外云遮雾绕的城。
“又要下雨了。”她像是自言自语。
吴总慢慢站起，脸上带着久坐之后的疲惫：“是啊，又要下雨了。对了，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噢，海市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了，每个人好像都很忙，可惜，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忙的。比起有能力的人，我更欣赏目标清晰的人。我就是一个目标清晰的人。”
“挺好的。”
“你可是从来不拍老板马屁的。看来，411案你的确是很想跟进喽？”
“我还能说什么呢？嗯……对，我很想跟进。”
“你用你的方式，或者别的方式，总之，怎么都好，我要的就是结果。去吧。”
“琳达那里……”
“你在意她的感受？”
贡珍愣了一下，才道：“我只是不喜欢给自己添堵，更不喜欢不必要的麻烦。”
吴总咧嘴笑，露出被香烟熏黄的牙齿：“我来搞定。”
阵雨瓢泼而来，两个民警扭送着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派出所。与其说是扭送，还不如说是搀扶，因为那男子的双腿在打颤，分分钟都可能瘫倒在地。
男子姓李，是个黑车司机。白蔷离开宏远高中后，坐上的就是他的车。
老李虽惶恐万分，却还是个有眼力的，路过王海生身边时，他拼了命地喊着冤枉。
王海生瞥了老李一眼：“能说实话吗？”
“能……能……”
一组人马在检查老李的车，王海生便带了小孟审讯这位全身都在发抖的黑车司机。
“抽烟？”王海生递过去一支烟。
“不……不抽。”
“噢。”
“那还是……还是抽吧，我抽!”
“到底抽是不抽啊？”
“抽，抽，谢谢王所。”
“哟，你认识我？”王海生给老李点上烟。
老李吸了一大口烟：“那个，算起来我们两家还是亲戚。”
“少攀亲戚！”小孟挥着弥漫在空气中的烟雾。
王海生倒不生气，问道：“什么亲戚呀？”
“你舅妈的妹夫是我小姨子的小叔子的表哥……我总听他们说起你。”
小孟憋住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李，论亲戚这事你得等我下班。这样……”王海生给自己也点了一支烟，“我先问问你，知道为什么请你来这吗？”
“知道知道，就是那孩子坐了我的车。”
“我们这满世界找她，也满世界找你，你现在才知道？”
“我怕……真的怕。要是缠上这麻烦事，我的饭碗怕是要丢了。我就想着，先出去躲两天，避避风头。没想到，还没上动车，就被你们给带到这来了。我就想问问，我那车等会儿还能开回家吗？”
小孟登时气极：“你还真以为是来这喝茶的？”
“我……”老李适才舒缓下来的神经又变得紧张无比。
“好了，开始吧。”王海生这才坐下，对小孟道。
“姓名。”小孟直视着老李的眼睛。
“啊？”
“姓名。”小孟又重复了一遍。
“李……李复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