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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珍不认为自己应该再跟王海生有交集，她略皱眉头，看着穿着考究白衬衫的他，她问：“有事？”
“我们能聊聊吗？”他直视着她的眼睛。
“聊什么？”
“随便，除了工作。”
“我没有义务陪聊。”
“你就这么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我应该怎么样？我应该说，好啊，我们俩找个地方去喝一杯？”
“好啊。”
“什么？”
“找个地方喝一杯，我不反对，”王海生笑着，“只是，你现在看起来，就有点像喝多了。你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喝酒？”
“抱歉，王所，我没时间，也没闲情。你这样，已经给我造成了困扰。”
“OK，那你告诉我，接下来，你准备去哪儿？”
“为什么要告诉你？”
“出于关心，朋友之间的关心。”
“我们什么时候变成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时，有两个人正准备走进酒店，站在大门中间的贡珍和王海生都自觉退到一侧。进门的那两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另外一个则是伛偻着腰背的老人。女孩搀扶着老人，两人正低声说着话。突然，老人发现了站在门边的贡珍和王海生，老人站定，将身体转向了他们俩。
“你是……你是陈然？”老人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额上渗出细密的汗。
贡珍一怔：“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我是孙建国啊，孙老师！你不记得我了？我……”老人继续说着。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贡珍扭头就走。
老人要去追，被他身边的女孩拉住：“爸，人家都说她不是陈然了，你别这样，多难堪啊。”
女孩对老人说完，转对王海生：“抱歉啊，我爸认错人了。”
“没关系。”王海生说毕，转身去追贡珍。
孙建国？孙建国！贡珍当然记得他，他曾是她的班主任。只是，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看着至少有七十来岁了吧？要是贡珍没有记错，孙建国如今还未到花甲之年，应该还没有退休呢。
“陈然！”是王海生的声音。
贡珍下意识站定：“我不是！”
之前，小孟查过贡珍，王海生也是从小孟那里，知道贡珍有个曾用名。这个曾用名就是“陈然”。王海生是敏锐的，他的职业嗅觉，让他瞬间把一些事情连到了一起。刚才，他经过酒店大堂的时候，看到了海市一中03届同学会的会场指示牌，那门口的老人既认出了贡珍就是陈然，还说自己是陈然的老师……那么，贡珍今天出现在这里，应该就跟同学会有关。但是，如果贡珍是来参加同学会的，怎么会仓促离开？又怎么连自己的老师都不认了？
“我知道你是陈然。陈然是你的曾用名。”王海生不想隐瞒什么。
贡珍的眼睛瞪得很大：“你查我？”
“很抱歉。不过，我们没有恶意。”
“你们？”贡珍更生气了，“还有别人？谁？”
看来，“陈然”是个让贡珍不想再提及的曾用名。到城西派出所后，王海生遇见过几个申请改名的人，要么是因为名字太土，譬如好好一个漂亮女孩，叫了“招弟”，再就是名字太过寻常了、太有时代特色了。而“陈然”这样的名字并不难听，王海生甚至认为，它比“贡珍”有意境。带着“然”字的成语，怦然心动、春意盎然、蔚然成风、焕然一新、浑然天成……哪一个没有意境？
“这个事情我必须跟你解释清楚，它丝毫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就是，得知我想请你跟我一起查411案的真相，我手底下的人顺手看了一下你的资料。”
“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女实习生，小孟？”
王海生莞尔：“行了，就算我之前不知道，今天也会知道的。还有啊，那个名字就算你不提，别人都不提，但它确确实实就记载在你的资料里。既然是客观存在的东西，你又何必纠结？”
贡珍没搭理王海生，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没开车？”王海生问。
“送去保养了。”
“那我送你吧。”
“不用。”
“好，我承认，查你这事，是我们的错。为了向你道歉，给我一个送你回家，将功补过的机会，行吗？”王海生说的很真诚，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贡珍沉默。
王海生又道：“我的车就停在前面，我们走吧。”
贡珍实在不愿站在这等车，她的脑袋跟灌了铅一般沉重，只想快快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她更害怕孙建国他们回头来找她，她根本没想好要跟他们说什么，或许，当“陈然”真的出现在那个场面热闹的同学会上，所有人都会尴尬和无所适从吧。
到了王海生停车的地方，贡珍本想坐后座，王海生却拉开了副驾的门，说是后座不方便，太挤。贡珍没那么扭捏，便顺着王海生的意思上了副驾。她一偏头，看到了后座一侧的儿童安全座椅，座椅旁还散落着一些绘本、小学教科书、玩具等等。贡珍知道王海生有孩子，但没看出来，他的孩子还挺大的了？
“那个……”王海生发动车子，笑道，“我一有时间就接送我外甥，我这后座已经是他专属的了。”
“哦。”这些跟贡珍无关，她也没兴趣知道。
“我上次跟你说的，我家孩子，就是说的我外甥。孩子他妈，也就是我姐，她是你的粉丝，没少跟我提你。”
“是吧。”
贡珍的淡漠，让狭小的车厢变成了冰箱。
王海生还在说话：“她前几天还念叨呢，说好久没看到你的文章了。”
“我辞职了。”
“嗯？”
“我辞职了，离开海市在线了。快开车吧。”
王海生踩了油门，车子向前平稳行驶着。
隔了好一会儿，王海生才对贡珍说道：“挺好的。那里不适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当然，如果你不想回答，你可以不回答。”
贡珍跟个机器人似的，一字一顿：“离开这。”
“离开海市？”
“是。”
“那你母亲呢？”
“她还在这。”
“那就好。”
“什么意思？”
“你妈在这，你就有牵挂，有牵挂，你就还会回来。”
“我回不回来，关你什么事？”
“我说了啊，我们是朋友。”
“我还没见过自己在那单方面宣布是谁朋友的人呢。”
“可能是因为，你这人啊，你就没朋友。”
“王先生！”
“OK，OK，我不跟你耍嘴皮子了。”王海生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