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蔷的家里挤满了人,站在最前面的就是白父和白母。
白母拽着元宝朝白蔷快步走来,那元宝极不情愿地看着久违的姐姐,小脸上满是委屈。
“你总算是回来了!”白母一手揽过了白蔷,另一只手仍紧攥着元宝,“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接着,就是满屋子的哭声。那些和白母一起落泪的人,有多半是白蔷不熟悉的。
不多时,学校也来人了,带队的是毛校长,跟在她身边的是刘老师。
白蔷就立在那,不断被人拥抱,不断被人拉手,不断被人嘘寒问暖。这个小小的集会,应该是欢迎她回家的意思。然而,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更像是一个看戏的观众。
“我累了。”她说出了回到这个家之后的第一句话。
小孟对众人道:“都散了吧,先让孩子休息。”
其实,看着白蔷的表情和神态,小孟并不认为眼前的少女是“孩子”,这个少女显然比在场的很多人都冷静。
“好好好,妈妈带你回房间。”白母啜泣着,拉住了女儿的手。
白蔷轻轻推开了白母的手:“不用了。”
“白蔷!”是刘老师的声音。
白蔷朝刘子琪点点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接着,她将众人抛诸身后,慢慢朝她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的陈设没有什么改变,这间装饰得十分梦幻的女孩的卧室,跟柜子里那条红色连衣裙一样,白蔷从不认为它们是属于她的。
她抚摸着缀着蕾丝的被子,能够感觉到它的潮湿。这个叫海市的地方,实在太爱下雨了。这雨,从她转学到宏远高中后,好像就没有停过。比起北方的干燥的老家,海市就像是个随时会被弄哭的柔弱的小女孩。她抖了抖被子,掀开,钻了进去。她真的是太累了。
贡珍赶到白家时,正碰上众人陆陆续续离开,刘子琪也在其中。两人四目相对,刘子琪用眼神示意贡珍借一步说话。
“你是要去找白蔷吗?她刚回来,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刘子琪道。
贡珍道:“我只是过来看看,并没有打扰她的意思。”
“谢谢你……”贡珍没有让蜈蚣陷入风波,这件事刘子琪很是感激。
“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
“那……”贡珍的喉咙有些发紧,她似乎不应该问出接下来的这句话,但她还是问了,“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过几天,学校会开新闻发布会。既然是我的责任,我就得承担。”
“所以?”
“停课。”
“停课?”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只是接受学校的处分。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得有人站出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况且,我的责任确实是最大的。”
“你知道‘老鬼’是谁吗?就是在论坛上发帖子的那位。”
“猜到了。”
“你可以反击的!”
“不了。贡老师,我接受一切。”
“那你的学生们呢?你不管了?”
“要管的。”刘子琪说得很轻,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话。
“你都被停课了,还怎么管!”
“贡老师,我……”
这时,毛校长朝刘子琪招手:“刘老师,我们该走了。”
那慈眉善目的校长不但跟刘子琪招手,还极有礼貌地朝贡珍笑了笑。贡珍没兴趣认识这位校长,生怕她走上前来,自己少不得要应付。
“你走吧。”贡珍对刘子琪说道。
刘子琪匆促道:“我们……我们保持联系。”
贡珍不置可否。她看着刘子琪的背影,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曾经想象过无数次,那就是,如今的刘子琪他们正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或许,被冲淡的记忆使得她对刘子琪的厌恶感日渐稀释,可是,她又很是讨厌这个瞬间自己心内涌出的对刘子琪的同情。
“贡老师,你也来了?”是那个年轻女民警小孟的声音。
“你好,”贡珍转身,“怎么,王所没有来?”
“他手里还有别的案子要处理。”
“也是,大忙人嘛。”
失联的少女终于回家,这个消息沸腾了海市,连雨夜都显得不再那么冰冷。王海生可以结案了,只是,此刻的他,没有任何成就感。他还是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几个孩子弄得团团转。
微信朋友圈里,贡珍转发了一条链接,那是她写的文章。王海生点进去看的时候,这篇文章的阅读量已经超过了十万次。
从少女的失联谈到学校教育,笔锋一转,又聊到了家庭教育。洋洋洒洒、旁征博引、用词精准,甚至,贡珍还有理有据地分析着曾在国内发生过的同类事件。在文章的最后,她说了一个词,她说“反思”。
“有意思……”王海生将手机翻过来盖到桌面上。
不用说,“海市在线”终于搭上了宏远集团。这篇文章,用当下的网络用语来形容,它就是在给宏远和刘子琪“洗白”的。是啊,把公众的视线往家庭教育上引,最后出来一句“比起追究责任,我们更应该做的是反思”,可不就是在给宏远做公关吗?
“王所,今晚还是早点回家吧。”小孟走进了门。
“是,是该回家了。我本来还答应了孩子,陪他看球赛的。哟,这都赶不上了。”
“别老是孩子孩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结婚了呢。”
“我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这话没毛病。”
小孟无奈一笑:“上回社区的王姐给你介绍对象,你和相亲对象刚一见面……”
“怎么又提这事啊!”
“当着人的面,你孩子长孩子短,说了个没完,硬是把人给吓跑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王海生抓起桌上的手机,站起来:“头疼!”
“哎哎哎,你别跑啊,”小孟不依不饶,“你就不能跟我们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吗?”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单身了。”
王海生上车时,这场夜雨刚止,路面很是湿滑,他再归心似箭,也只得小心翼翼行驶。没想到,他的车子刚下高架不久,在路口交汇处,就被一辆车给剐蹭了。
他匆匆跑下车,果然,他的左车灯已经被撞裂,边上的车漆也拉了条口子。他正懊恼,那辆车里走下来两个女人,年纪轻的那个正是贡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