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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达来到贡珍办公室时，贡珍正喝着那杯浓咖啡。不加奶，双倍糖。她对糖有着天然的喜好，这是一种能够让她迅速愉悦和放松的物质。
“这是我写的稿子，吴总让我先拿给你看看。”琳达不情不愿地递过来几张纸。
作为贡珍的副手，琳达心里确实是带着憋屈的。琳达根本弄不明白，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女人，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写的什么？”果然，贡珍冷冰冰地发问了。
“公关稿。”
“宏远的？”
“对。”
贡珍这才接过那几张纸，粗粗看了几眼，便道：“这个稿子不能发。”
“为什么？”
“所有指向都是刘姓女教师，这有失偏颇。”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查了半天，校园霸凌，无作为的女教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真相吗？”
“真相就是真相，不是谁想要的‘真相’。”
“这些话，你跟吴总去说吧。”
“没有搞错的话，我是你的直接上司。”
“你是我的上司，吴总是我的老板……如果你是我，你该听谁的？贡老师，世道已经很艰辛了，麻烦你给我这种没有什么本事的人留条活路。我可不想夹在中间难做人。”
“行，我去。”贡珍没有废话，抓起那几张纸就离开了办公室。
琳达呆站着，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有时候，她很希望，这位性格怪异的女上司能够跟她好好吵一架，哪怕训斥她一顿。可是，贡珍实在是太冷静了，这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冷静。大概是受了什么情伤？在琳达看来，对女人来说，也只有男人能造成这样的杀伤力了。嗯，难怪贡珍连恋爱都不谈……
贡珍来到吴总的办公室，直奔主题道：“琳达写的这篇东西，不能发。”
“给我个理由。”吴总看着贡珍。
“真相不是这样的。”
“好，那你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贡珍不能说。
这是她答应刘子琪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刘子琪。
“没人会在乎真相。而所谓的这些流言也好，很快就会被新的更吸人眼球的话题所替代。乌合之众嘛……你是学传媒出身的，这个道理，不用我说吧？我们是做自媒体的，这自媒体啊，跟新闻有时候是两码事……贡珍呐，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但是，我又很担心，担心你在我这里实现不了什么大理想大抱负……”
听了这话，贡珍发出一声轻笑。
说实话，贡珍当初选择“海市在线”，无非是为了留在海市陪母亲，她一开始就没把这份工作看得多重要的。她确实是学传媒出身，也是正儿八经的记者。在来海市之前，她曾在某报业集团就职，有着非常漂亮的履历。总归，那也不是她的理想。其实，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她只是想把生活过下去。
“这跟理想没关系。我们能够跟宏远达成合作关系，我很高兴。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我也一样。但是，那么大的一个学校，居然把锅甩给一个势单力薄的老师，还利用了她的善良……姑且，称之为善良吧，你不认为他们的行径有些可耻吗？”贡珍一口气说完了这些。
吴总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要是能够跟你说，我会说的。”
“有什么不能说的？”
“如果你相信我，过不了多久，我会给你写一篇十万加或者百万加，我保证，我写的东西比琳达这个更吸人眼球，也更能引起关注。”
“那这篇东西……”
“我来改。改出来之后，宏远不会不满意，但是，聚焦的点不应该再是刘子琪。”
“刘子琪？噢，就是那个女教师？”
“我先走了，稿子我带回家改。”
“哎，你……”没等吴总把话说完，贡珍便走了。
贡珍回到公寓后，欣喜地发现母亲来了。
贡母经营的民宿在城郊，贡珍几乎每个周末都会过去看她。相比之下，贡母倒是极少造访女儿这里。
“妈！你怎么来了？”见到母亲的贡珍很是开心，她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艾莎公主”。
贡母摆摆手，示意贡珍坐下。
“最近天气这么坏，民宿也没什么客人，我闲得发慌，就来找你了呗。”贡母一边说，一边给女儿盛甜汤。
“我……”贡珍缓缓坐下，接过了母亲手中的汤碗，“妈，我想跟你说件事。”
“说啊。”
“我见到她了。”
“谁？”
“刘子琪。”
“噢……她啊……”贡母的声音拉得很长，“她也在海市？”
“她就是最近新闻里的那个女教师。”
“刘姓女教师，我知道。她还好吗？”贡母像是自说自话，“想来，她过得不怎么好吧？尤其是出了这种事。我听说，她家里的玻璃窗都被人给砸了。你说这些人啊，网上骂骂也就算了，怎么还找到她家里去……”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阿珍，妈妈从来没有让你宽容，你也没必要宽容。但有些事，一码是一码。你可以不原谅，但也不能幸灾乐祸，更不能落井下石。”
“你又来了。我明白的。”
“过去的事，改变不了的。人要往前看的……”
“你真是够罗唆的!”
也是这天下午，刘子琪来到了城西派出所，她是来撤案的。关于那些谣言，关于网络暴力，以及她被弄得支离破碎的生活，造成这一切的到底是谁，她不想再追究了。
王海生很是诧异，不免想起贡珍说的那番话，她说，“老鬼”是一个公关团队。而站在背后的，便是宏远。
“白蔷有消息了吗？”离开派出所之前，刘子琪问王海生。
离市局给王海生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这也是目前摆在王海生面前最大的难题。根据推测，白蔷的失联是一次有策划的出走，而协助她完成这些的，恰恰也是她的同龄人。王海生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一群孩子搞得团团转。
就在昨晚，有群众提供线索，说是在海市见到白蔷了。提供线索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还拍了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果然就是白蔷。
也就是说，白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