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水仙超市在城北区和开发区的交界处，两间店面不过三十来平方，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女人精瘦，看着气色倒不错，见到有顾客进了门，便抬头微笑。
“蜈蚣虽然不像话，但她妈妈的为人还是很好的。”这是之前在穆家，穆母对贡珍说的，“蜈蚣妈妈不容易，她们家是单亲。蜈蚣妈妈呢，开一家小超市，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
听说贡珍想去蜈蚣家，继续搜集写作素材，穆母极为配合，水仙超市的地址就是她给的。
贡珍还没想好怎么跟蜈蚣妈妈张口，便看到有个身材高大的短发少女扛着一个大纸箱从门外走来。海市的四月多雨，凉意十足，但少女只穿了件黑色短袖T恤，牛仔裤的裤腿则卷至膝盖。即便这么穿，她的额头上仍渗着薄薄一层汗。
少女将箱子撂到店内，顺手打开冰箱取饮料。
“别喝冰的嘛。”蜈蚣妈妈嘟囔。
“我愿意。”
见贡珍盯着少女看，蜈蚣妈妈忙道：“这是我女儿，一贯是个不听话的。对了，您要买点什么？”
“噢……”贡珍回过神来，“我就是来找你女儿的。”
“您是……老师？”
贡珍还未来得及自报家门，蜈蚣凑过来打量了她一眼：“我们学校没有这样的老师。”
“蜈蚣，你好，我是一名记者，我叫贡珍，是为着白蔷的事来的……”贡珍不想绕弯子，“只是想了解一下白蔷在学校里的情况。”
“我什么都不知道。”蜈蚣仰头灌了小半瓶冰镇可乐，迈腿往店外走。
“你这孩子，能不能好好说话吗？”蜈蚣妈妈虽在责备女儿，却也满脸狐疑地瞧着贡珍。
贡珍转对蜈蚣妈妈道：“是穆琅的妈妈把你这的地址给我的，我刚从她家过来。”
“这样啊，那你早说啊。”蜈蚣妈妈一面说着，一面上前拽住女儿，“你给我站住。”
“刘老师说了，不许我们接受任何采访。”蜈蚣义正言辞。
贡珍便道：“不算什么采访，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一切都是为了尽快找到白蔷。穆琅说，你是开学第一天就给白蔷让座的同学。我觉得，你应该能帮到我。”
“聊聊天，你就能找到她吗？”蜈蚣问道，“你是柯南？”
贡珍可不想跟一个孩子较劲，继续道：“白蔷离家出走了，家里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学校里没准会有。”
“你又不是警察……等等，她真的是离家出走？”
“据我的判断，她是离家出走。”
“你什么都知道？”
“就因为我也有不知道的，才需要你帮忙。”
蜈蚣似乎思考了一下，才道：“对不起，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至少，你可以告诉我，4月11日当天，白蔷没有失联前，她在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我忘记了。”蜈蚣说完，飞奔着跑出店门。
“那个，不好意思啊，”蜈蚣妈妈为难极了，“要不这样，您给我留个电话，我回头帮您问她。问到了，我再联系您。”
贡珍在水仙超市一无所获，蜈蚣却被突如其来的贡珍吓到了。
蜈蚣一路小跑，等她跑到阿深家附近的篮球场时，她已经全身都是汗。阿深什么都没说，给她买了水，又把自己的外套披到她的双肩。这是他们俩经常见面的地方，有时候打打球，有时候说说话。
“要下雨了。”蜈蚣仰脸看天，层叠的乌云直压她的头顶，“今天有个记者来找我，她问我，4月11日那天，白蔷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
“啊……”阿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怎么会知道！”
“不不不，她肯定还不知道。她要是真的知道，就不会来找我了。”
“你什么都没说吧？”
“当然没有！”
“蜈蚣，”阿深的表情变得凝重，甚至有些故作深沉，“我们什么都不能说。”
“但是，我们不说，就不会被知道吗？”
“再说了，就算是因为那件事，白蔷才离开学校……”
“申深深！”蜈蚣急了。
4月11日，本是个跟往常一样的日子。宏远高中高一五班的孩子们，又开始了他们有些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事情发生在早自习结束之后，不知道是谁出的点子，他们把白蔷关在了男厕所里。用扫把横插着门把手，不让白蔷出来的是蜈蚣，而扫把，蜈蚣早已经忘记是谁递给她的了。
戏弄白蔷，是高一五班的课间游戏之一。这个游戏好像是从白蔷转学到高一五班之后就开始的。白蔷苦大仇深的表情和夹杂着乡音的咒骂，让游戏本身充满了趣味。
这位叫白蔷的插班生，她本不属于宏远高中，她也不该来宏远高中。高一五班的同学，像穆琅和李遇这波人，是因为学习成绩好才得以进入这所海市最好的高中。而蜈蚣和穆琅呢，他们是体育特招生。这些同学，或许家境有差距，又或者特长有不同，当然，他们的成绩也有高低，可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是海市土生土长的孩子。
白蔷，外省偏远城镇来的，有个批发水产的粗俗的父亲，然后，她的成绩一塌糊涂，她也没有任何特长。非但如此，在新学期年级文艺汇演时，她可怕的走音还毁掉了高一五班的大合唱。
阿深听他妈妈提起过，说白蔷能到宏远高中，是因为白父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什么整箱整箱地往年级主任家里送大闸蟹，什么请主任一家老小出国旅游……自然，还花了一笔巨额的赞助费。阿深把他听到的告诉了同学们，几乎引起了公愤。
白蔷的存在，代表了一种不公平。那是让孩子们极为不屑和极度唾弃的不公平。
每次有大型集会，需要全班列队出席时，队伍里的白蔷总是那么格格不入，哪怕她穿着跟他们一样的蓝白宽松校服。别班的同学少不了窃窃私语，也总会投来异样目光。他们恨不得把她给藏起来，让他们看起来还是工工整整的“32人”班集体。
白蔷必须离开高一五班。这是高一五班大部分同学的共识。
可是，蜈蚣和阿深怎么都没想到，白蔷是用这样的方式的离开的。
“你说，她会跑去哪儿呢？”阿深问蜈蚣。
蜈蚣蹲坐着，把脑袋埋在双膝：“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怕。”阿深让蜈蚣不要害怕，可他的声音明明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