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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观园是海市的一个小区，跟小孟那套“陪嫁”的婚房一样，它们都是海德集团开发的楼盘。作为海德最早开发的高档住宅，致观园的品质不用多说。这一点，贡珍还没走进致观园就感受到了。
保安要求贡珍先自行联系要拜访的业主，贡珍没办法，只得直接给白蔷的父母打电话。对方听说贡珍是做媒体的，顿时来了兴趣，保安这才放了行。
虽是在下雨，小区内的道路却未见泥泞。和贡珍居住的美晨大厦的喧嚣相比，致观园是宁和平静的，所以，雨点落在地上、草丛中、花叶上的声音，也就显得格外清晰。它们一声声打在贡珍的耳畔，让她有些烦躁不安。
不管怎样，贡珍总算走进了白蔷的家门。
那个微胖的女人是白母，有些凶相的自然是白父。贡珍在城西派出所见过他们，可谓印象深刻。当然，他们肯定不会记得她。
贡珍介绍完自己，白母便给她泡了杯茶，然后抱着儿子进了另一间房。
“你们聊，我什么都不懂，反正，贡老师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白母撂下话来。
白父念念叨叨，说着些不太有条理的话，来回就是要学校赔他女儿，学校管理疏漏，这之类的话。
坦白说，从白家居住的小区和房子的装修来看，他们家的生活应该是富裕的。别的不讲，就是贡珍屁股底下这张红木沙发就得花不少钱。白父说话时手舞足蹈，手腕上的紫檀佛珠特别显眼。每颗珠子都泛着润润的光，想是戴了很久。
为了弄到白家的地址，贡珍是费了些心力的。她想到像白蔷这样的高中生，必然是要上补习班的，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联系了跟“海市在线”有合作的补习班，一番询问，白蔷果然在那报了班。补习班不知道贡珍的意图，当然不肯配合。末了，还是吴总出面解决了这事，顺利拿到白家的地址和联系电话。
“白先生，”贡珍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主要还是想了解一下白蔷。”
“你了解她有什么用，你得把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写出来，让全海市的人都知道宏远高中有多差劲。”白父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
“你的话，我都记着。但是，我也有问题问你。”
“行，那你问吧。只要能找到我女儿，只要能让宏远那帮王八蛋付出代价，我怎么都行。”
“白蔷是这个学期才转到宏远高中的吧？”
“十万。”
“什么？”
“为了让她读最好的学校，我前前后后花了十万，下血本了。结果呢……”白父又开始喋喋不休。
这是一个愿意花十万给女儿上好学校的家庭。可是，贡珍一联想到照片里白蔷那消瘦憔悴的模样，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有没有跟你们说起过什么，比如，在学校的生活啦，又比如，她和同学之间的关系……”
“她周末才回家，一回家就躲在房间写作业。我呢，忙着生意，也顾不上她。”
“白蔷妈妈呢？”
“你不是看到了吗？白蔷还有个弟弟呢！我送她去宏远，就是想让学校和老师管着她的。要是我们当父母的管管就有用，还送她上什么学？”
贡珍强忍着火气，继续问着：“白蔷她离开学校，肯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她在学校受了什么委屈？还是……”
“十万啊，整整十万，她还有什么可委屈的。不是我说，十万块，你们这些上班的，怎么也得干一年了吧？”
“我……”贡珍都快无语了。
“我这人说话直，”白父道，“总之，我还是那句话，孩子是在学校的时候丢的，学校就得负责。”
“白蔷要是真的离家出走，怕是跟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你说什么？”白父一下站起，“什么叫离家出走？她是从学校走的，那叫‘离校出走’！再说了，连警察都没说我女儿是出走，你怎么知道她是出走？什么狗屁记者，我看你什么都不懂。走走走，你赶紧走！别在这惹我心烦！”
“我还没问完！”
“对不起，我不想回答了。”白父伸手拽贡珍，“走啊！”
两人推搡着到了门口，白父一开门，发现王海生和刘子琪正在门外站着。
白母摊着手从房间出来，无奈地看了一眼白父，嘟囔道：“他们非要来，我只好让他们进来了。”
“哟，贡探长也在这？”王海生笑看着贡珍。
刘子琪又见到了贡珍，心内一阵打鼓，脸上挂着尴尬。
王海生转对刘子琪：“这位贡老师一直想帮我破案，所以，我叫她探长。”
“查来查去，你不也查到这儿了吗？”贡珍跟王海生说完，甩开白父的手，妄自离去。
贡珍撑开雨伞，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刘子琪的声音。
“陈然！你等等，陈然！”
“我说了，我叫贡珍。”贡珍转身。
刘子琪还没来得及打伞，大概是跑得急了，摔到了小径边上的花坛里，她那双白色小羊皮高跟鞋便泡在了泥泞里，站起时，衣服上满是泥污。
“对不起……”刘子琪略有些紧张地抓着手里的包，仿佛那样就能站稳当了，“我应该叫你贡老师的。”
“有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查这件事……总之，我觉得……我是这样觉得的……白蔷失联，王所他们在查了，他们迟早会找到她的……你还是……”
“你害怕了？”
“我说过，我不会推卸责任。”
“不，不是这样的。刘子琪，白蔷失联的背后不仅仅是你或者学校的一次失职。”
雨水顺着刘子琪的发梢往下蜿蜒，流进了她的领口，她全身都在颤抖。
“陈然！”刘子琪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的，“当年的一切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这十几年，我其实没有一天是安心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不可以干涉我的生活，不可以打扰我的学生家长，不可以打扰我的学生……他们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你以为我是找你复仇来了？”
“难道不是么？”
“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贡珍轻笑了两声，“原来，我还不敢肯定白蔷的失联跟校园霸凌有关。现在，我倒是笃定了这一点。人民教师，辛勤的园丁，两头烧的蜡烛……刘子琪，你配得上这些吗？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不但要查要管，我还要彻彻底底地揭开你的真面目。”
刘子琪摇着头：“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没有人！我对每个学生都很好，我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
“14年前，你跟我说，你要和我做朋友时，我也以为你是个好人。”贡珍说完这话，把手里的雨伞抛到刘子琪脚边，然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