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盖奇案例发生后的一个世纪左右,也就是1953年,另一个倒霉的家伙不知不觉中推动了神经学的研究。亨利·莫莱森(Henry Molaison),也被称为病人H.M.,直到临死前他都能记起1929年股市崩盘以及芝加哥世界博览会,但记不起刚刚在树林里漫步的事或者一天前遇到的人。9岁时,H.M.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之后便患上了癫痫。27岁时,医生为了治疗他的癫痫,切除了他内侧颞叶的一部分,那是比较靠近大脑中间的部分。这一招确实根除了H.M.的癫痫病,但也使他失去了形成新的长期记忆的能力。之后他成了许多科学研究的参与者,来自世界各地的专家对他进行了评估。不过H.M.对此似乎从不介意,事实上,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在治疗癫痫的过程中,H.M.三分之二的海马体(内侧颞叶中一个弯曲的结构)被切除了。鉴于H.M.只能想起手术前的经历,因此他的手术医生威廉·斯科维尔(William Scoville)和神经心理学家布伦达·米尔纳(Brenda Milner)认为,海马体的主要功能是形成陈述性记忆,也就是可以回顾并谈论的记忆类型。不过米尔纳和后来的研究者也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H.M.的其他记忆功能保留了下来。在一个实验中,研究人员要求H.M.用笔描出两个五角星轮廓之间的一条线,其中一个五角星在另一个的里面,而且是通过看着镜子里的五角星和自己的手来完成的。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困难的任务。每当H.M.拿起铅笔的时候,他都像是第一次描绘五角星。不过渐渐地,他变得很擅长做这件事了。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H.M.的小脑(在大脑后面的底部,一个拳头大小的团块)和基底神经节(靠近大脑的中心)是完好的。这些区域对于科学家所说的程序性记忆非常关键。程序性记忆使他能够掌握新的动作技能,比如那个描绘星星的任务或者解决需要按照特定顺序堆叠盘子的难题。然而,由于缺乏对新事件形成有意识记忆的能力,他无法回忆起自己曾学过这些技能。他的短期记忆和工作记忆仍能正常运转,因此他能记住一系列单词,能像普通人一样在大脑中短时间保留信息。不过在接下来的55年里,直到H.M.最后在康涅狄格州的养老院中去世,你都可以说他真的是活在当下。
就像之前的盖奇一样,H.M.糟糕的运气成为神经学研究中一块重要的里程碑。他的选择性记忆功能有助于解释大脑结构与特定心理过程之间的关系。 大脑拥有各个独立工作的部分,这些部分通常互相合作,构成一个整体;大脑既是局部的,又是整体的。 对于大脑的这一特性而言,H.M.提供了进一步的证据。现代大脑研究的历史充满了诸如盖奇和H.M.这样的脑损伤病例,它们帮助我们将视觉与枕叶联系起来,将注意力和视觉–空间加工与顶叶联系起来,将情绪与诸如杏仁核这样的结构联系起来。在这些案例中,个人是不幸的,但每一个中风、头部受到撞击或铁条穿过大脑的病例都加深了我们对大脑这个复杂器官工作方式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