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其实不喜欢“进化”二字，因为它深深烙上了人类高高在上的印痕；这里我将这个词用于植物是希望借此说明植物在自然界也同样是高高在上的。

达尔文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自然界中，每一个生命都是被动选择和主动适应的结果，无所谓高贵与低贱，无所谓进化与退化，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有“自私的基因”在每个物种的“骨子”里作祟，无畏各种艰难困苦，不顾各种人伦道德，它们只想要存活下去、复制下去……即便是看上去无欲无求的植物。

人类总喜欢毫不掩饰地炫耀自己在自然界的主宰地位，譬如水稻育种，我们可以制造出高秆的也可以制造出矮秆抗倒伏的，我们可以制造出高产低蛋白的也可以制造出低产高蛋白的，我们可以将水稻种在又咸又涩的海水中也可以将水稻种在干旱贫瘠的山坡上……在水稻育种上，人类似乎如同上帝一样几乎无所不能！然而，《植物的欲望》（The Botany of Desire）的作者给我们揭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水稻也许才是人类的主宰，它凭借数不胜数的种子里微薄的淀粉和蛋白，却吸引各种肤色的男男女女穷尽生生世世为之忙碌。至此，我们不禁要问：究竟是谁选择谁呢？

我从自然选择的角度写的这本《植物进化的故事》，从另一个角度来认识我们身边的花草树木。在自然界中，变异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没有方向、没有欲望。但自然选择是有目的的，总是朝着适应生存的方向，逐渐淘汰掉不利的变异，选择积累对植物生存繁衍有利的变异，因此存活下来的植物越来越适应周边的环境。

本书从物种起源、营养生长、繁殖传播、协同进化四个方面，以故事的形式，介绍达尔文自然选择学说的产生和渊源，并结合我的一些亲身经历和体会，透过植物丰富多彩的表象，感受植物与环境相互选择和协同演化的动力。

“物种起源篇”记述了达尔文自然选择学说的发现历程和地球早期生命的发现历史。读史可以明智，我们只有了解过去方可感知现在和预见未来。我将科学史和自然史放在一起看似有些牵强，但是二者的联系也是显而易见的，我也希望读者能从自然史中获得更多新的启发。“营养生长篇”和“繁殖传播篇”分别从植物的营养生长、生殖生长两个不同的阶段来介绍植物的性状及其适应性。对于植物表现出来的性状适应性（即各种形态、生理和繁殖传播特征），其实我们很难判断哪些是原始的，哪些是进化的，也很难确定植物的明天将走向何方。但有一点很明确，即随着环境的变化，植物会发生适应性进化。这时候，植物性状的简化或退化其实也是一种进化。“协同进化篇”讲述了植物与植物、动物、环境之间的精妙适应关系，借此希望读者有更多的思考。

我不会杜撰科学知识，书中所有科学信息均来自科学文献资料。本书的最后罗列了部分论文书目清单，这既是本书撰写过程中的重要参考文献，也是读者能进一步拓展兴趣的阶梯。

本书中的知识不一定面面俱到，但尽可能视角独特；有些观点也不可能百分之百正确，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可能被推翻，但也尽可能代表当前的科学主流观点；有的问题甚至还没找到答案，抛出这些问题，希望能拓展读者的思考空间。

关于植物进化的故事有千千万万，浩如烟海，能讲的故事也非常多，如何才能将自然的发展规律简洁明了地阐述出来，可谓费尽了我的心思。这三年来，我经历了从茫然无措、徘徊犹豫到定心向前的心路历程，真心希望与读者一起分享这段旅程。常常地，我犹如在一条进化之曲径上漫游，走走看看，遇到故事丰饶的园地便被吸引了去，多作停留，但进化之路上的自然真的太神奇了，哪怕是地上的一枚叶片都可以让我产生很多联想，常常是弃之不舍。我又如在大海边拾贝的女孩，欢快地拾捡着一些闪耀的贝壳，呈现给大家，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透过这些贝壳，去聆听大海的涛声。

我分别请了三类不同的人来审阅书稿。一是我的爱人和同事，他们有着较扎实的植物科学研究基础，提出了很多补充性的建议，让本书尽可能多地涉及植物进化的方方面面；二是我十多岁的女儿，她代表了走在时代前沿的青少年，她说我的书最好是以讲故事的形式，每一篇文字不要太长，配以趣味的漫画会更吸引人；三是我的兄弟姐妹，他们不懂植物专业，很少阅读植物相关的科普书，他们说，我书中的故事一方面要更贴近生活，要在日常生活中稍加留意便能观察到，还要通俗易懂，另一方面要讲些少见但很有趣的例子，能让人过目不忘。我采纳了他们好的建议，斟字酌句，改之又改，希望当他们看到我这本正式出版的书时不至于失望。借此，对他们的建议和帮助致以衷心的感谢。

我力求达尔文的自然选择理论能贯穿全书，希望每一篇与植物切身接触的文章，都能引发大家对植物进化的思考和探索。我也衷心希望，广大读者能不只看到自然界的各种表象，而是透过这些自然现象去发现、去探索那些表象背后的故事。

“植物进化的故事”拟题简单，我不想用“智慧”“聪明”等人类的主观评价来描述植物，而用最朴素的文字静静地讲述一些它们背后的故事。至于聪明与否，我想植物应该不用我们来评价。同时，即使植物具有智慧，也由于我个人知识面有限，写作水平不足，本书也难以将其一一呈现。

谨以此书献给所有关心帮助过我的人！

2018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