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一场缠腻荼蘼的情事,懂了,疼了,也就放下了。年轻的女子,无论先前经历了什么,放下后总会遇到下一段爱情。令人难过的是,总有人揪着之前的经历不放,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提醒她曾经犯下过错误,让她为这段经历付出代价。其实,是人就会犯错,只要她能在错误中吸取教训,都值得被原谅。更何况,林徽因只是在青春年少时遇见了爱情,这何错之有?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动心,但是可以保证,自己的选择对得起任何人。
林徽因与徐志摩在舞台上的演出,梁家人全部看在眼里。台下的梁启超看到徽因忘情地演出,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即使他十分喜欢林徽因,但碍于情面还是有点儿不悦。而原本就不喜欢徽因的李夫人,更是气得中场离席,一直到她离世,也没能从心里真正接受林徽因。
梁思成在那个时候,也介怀了。他怕,怕徽因离他而去,怕她再一次爱上徐志摩。无论他多么坚信徽因的人品,徐志摩也像一根刺扎着他的心。下台后,他看到徽因激动的神情却也不敢多问,他怕她给出肯定的答案。直到她与徐志摩还保持着友谊的姿态,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1924年5月20日夜,泰戈尔就要离开中国了,他从北京前往太原,然后赴香港经日本回国,这一路,由徐志摩随行陪同。林徽因与梁思成等人去车站为送他们送行。徐志摩得知林徽因和梁思成即将赴美留学,比翼双飞,心痛不已。
泰戈尔写了一首小诗送给林徽因:“蔚蓝的天空/俯瞰苍翠的森林/它们中间/吹过一阵喟叹的清风。”一首简单的小诗,表明了泰戈尔先生对于徐志摩和林徽因爱情的无奈。天空般的徐志摩正俯瞰着林徽因这片森林,但缘分终究只带给他们一阵叹息。
这一场别离,最难过的是徐志摩。他深知,这一次的离别将是真正的离别。他和林徽因远隔天涯,今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接待泰戈尔的这段时间里,他和她一起筹办各种活动、演讲,一同排练与演出……往事一幕又一幕浮现眼前,他不敢相信,她就要离开他了。
他们在一起时,徐志摩忙碌而快乐着,分别在即,他才意识到,原来离别竟有这样痛。自英国回到北京后,他看着徽因和梁思成相爱相知,曾感觉过痛苦与失落。今天的别离才让他明白,原来之前经历的都不算什么,只有别离才让人痛到无法呼吸。
火车要开了,他向窗外的人一一告别,林徽因追着火车与他挥手,她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不知不觉,他眼角挂上了泪水,胡适见到后,追着问:“志摩,你怎么哭了?”
徐志摩这才意识到,原来徽因在他心里如此重要。没有她,他心如刀绞。火车渐渐远去了,林徽因消失在夜色中,他望着窗外,思绪乱成一团。等他好容易平复心情后,便将这满怀愁绪写到了纸上:“我真不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话;我已经好几次提起笔来想写,但是每次总是写不成篇。这两日我的头脑总是昏沈沈的,开着眼闭着眼却只见大前晚模糊的凄清的月色,照着我们不愿意的车辆,迟迟的向荒野里退缩。离别!怎么的叫人相信?我想着了就要发疯。这么多的丝,谁能割得断?我的眼前又黑了。”
写到这里,徐志摩停住了笔,他难过得写不下去了。他知道,这段文字不会寄到徽因手里,便将它随手丢到一边。泰戈尔的秘书看到满怀愁绪的徐志摩,又看了看纸上的文字,偷偷地将这封信装进了手提箱。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徐志摩为了林徽因抛家弃子,不能说不爱。自从遇见林徽因,他的心从未停止过燃烧,他的诗情灵感不断。他曾说过:“我最早写诗那半年,生命受了一种伟大力量的震撼,什么半成熟的未成熟的意念都在指顾间散作缤纷的花雨。”这股伟大的力量,怕是爱情吧。人在爱的时候,总是被这股力量牵引着,为了爱,什么尊严、面子、骄傲……一切都不重要了。
泰戈尔的到来,让林徽因再一次陷入风波中,她与徐志摩的往事总是被不断提及,她的内心不能说没有煎熬。梁思成的担心,李夫人的冷漠,她也怀疑过自己未来到底能不能幸福。
当徐志摩的列车缓缓驶出她的视线,她也落泪了。她深知,这一次徐志摩彻底伤透了心,她到底是负了他。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神,众人都看在眼里,怕是她再一次要被误会了。
为什么?为什么有些情感,总叫人这样难忘,想剪断,却又理还乱?离别的愁绪,让她回忆起曾经自己在爱情里落荒而逃。她起伏不平的情绪,像大地震一样震动着曾经的往事,终于,她心里有了裂缝,情感从心底一泻而出。她到底是爱过……只是这一次,她决定再次选择放下。她告诉自己,徐志摩走了,老天正是告诉她,生命中这一章翻过去了。去美国的船票已订好,未来还有留学生活等待着她去经历,梁思成还等着她去爱,她有太多事要做。
1924年6月初,林徽因和梁思成也走了。这一年,徽因20岁,梁思成23岁。
命运无论开多大玩笑,激起多大浪潮,终究要回归平静。当林徽因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出国事宜,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有时她甚至怀疑,与徐志摩的一切太像梦,如今梦醒了,幻境也渐渐退去,露出生活的本色。
《红楼梦》里黛玉葬花时说:“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安静地来,安静地去,过去心不可得,当下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风雨雷电,波澜不惊,相视一笑,就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