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魂冢有异,天象一反常态足足二十五日。
接连二十五日的阴雨天之后,慕容府赤卫之首慕容彤,在元魂冢内找到了数具骸骨,与此同时,暗中撼动了际空大陆四大世家,数十个国家的灵月山庄势力,彻底宣告终结。
慕容允争给席萝写了一封亲笔信。
当叶恨寻将诸多消息带回天吞朔夜宫时,席萝已经猜到了大半。
“从骸骨情况来看,慕容楚源应当是葬生于元魂冢中了,慕容府主也已经确认,灵月山庄庄主,亦在其中,甚至包括,天幽帝蔺天劫,但天幽帝早已登临帝境,魂灵不死不灭,他此举,极有可能是利用元魂冢之力,重塑肉体,且突破如今限制,变得更强……目前来看,叛逆之中,如今只剩下了扶云裴赎月与南宫江卿,不知所踪……”
叶恨寻站在大殿前,看着正在挑着水果吃的席萝,犹豫一番之后,将慕容允争的书信递了上去。
“对了,慕容府主有亲笔书信一封,请邪皇陛下过目。”
大殿内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虽是一如既往的气势恢宏,却有种难以言说的空寂,偌大的天吞朔夜宫,仿佛一直都这样。
席萝接过书信,将信封按下,不以为意地说道:“蔺天劫的事情,本皇知道,不管他是否会卷土重来,对本皇来说,都不重要,他再如何折腾,都只是一只年年穿新衣的蟑螂罢了。”
纵然他真能借此机会变强,又能做什么呢?
充其量只是换了一身花衣裳的蟑螂罢了。
至于慕容楚源与神荒……
他们的结果,也在她意料之中。
蔺天劫是走到哪里害到哪里,与他牵扯上关系,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妄想利用蔺天劫的人,终究会被他宰了,只是,神荒若是当真死于蔺天劫之手,细想其中始末,她也不由得唏嘘不已。
这是命么?
这算是因果么?
蔺天劫又是否知道,这其中真相呢?
如今,好像都不重要了。
叶恨寻想了想,问:“那裴赎月与南宫江卿?”
席萝道:“不用管他们,两条流亡的老狗罢了,你找个时间,去一趟风来谷,让林酒温,将蟹老板带去风来谷看病,记得知会林酒温,一定要让他们过去,而不是他亲自过来……”
叶恨寻汗颜:“邪皇陛下这是要支开太上皇啊……”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她敢这么对楼邪了。
“本皇这是在给他们制造更好的相处环境呢,你按照本皇的意思,告诉林酒温就是了,他会明白的。”
“可是,碧水如意海兮遥,如今正在风来谷中做客,她与扶眉仙子乃是旧相识,如此将失去记忆……又容貌被毁的扶眉仙子送过去……”
“正是因为是旧相识才好,这样才会有故事发生,有故事,才有机会,海兮遥这妖妇,嫉妒成性,如今见到娘亲变成这副模样,她肯定又要做点什么了,如此一来,蟹老板才有表现的机会啊。”
“……太上皇非不智之人,他必然看得出来,你是故意将他支走的了,他估计不太愿意,给你与路剑神两人相处的机会。”
“他不愿意也没有办法,他总得先顾及着娘亲。”
“……”
叶恨寻无话可说。
席萝咬了一口青果,依旧是一贯漫不经心的态度。
海兮遥这个妖怪,与她相比,段位实在是太低了,好在她如今也有了自知之明,都不敢到她面前来晃悠了,席萝想想,对其也是充满了同情,所以,为了不让她这个妖妇没有存在感,她决定将柳扶眉给她送过去。
她与柳扶眉可是旧相识,如今柳扶眉失忆又毁容了,依照海兮遥的性子,断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也许,她会大喊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做着成为席萝后娘的春秋大梦。
席萝想想便觉得有趣:“嘿嘿嘿……”
就该让海兮遥给如今的楼邪与柳扶眉找点事情,省的他们现在关系尴尬,不上不下的,至于容貌什么的,柳扶眉这种性子的人,可从未在意过。
叶恨寻看着一边吃一边笑的席萝,只觉得脊背发凉。
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他应该同情谁。
叶恨寻正欲辞行离去,席萝突然开口:“对了,阿寻,把小舟舟叫过来……”
“啊?”
叶恨寻有些懵。
小舟舟?
这是什么称呼?
席萝笑嘻嘻地说:“让他过来给本皇念信。”
慕容允争不是给她写了一封信吗?
她自己看多累多辛苦啊,身为伟大的邪皇陛下,自然是要叫别人过来给她念信的了,此等殊荣,也必然是给她最宠爱的小舟舟了。
叶恨寻垂眸:“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知会路剑神。”
也许他以前不懂,宿命为何会让她与路觅舟相遇,而今的他,似乎一天比一天明白了,对席萝而言,遇见路觅舟是一种幸事,而对叶恨寻自己而言,能够留在她身边,看着她每天高兴快乐便好。
大概也只有那个男人,可以让她打心底里高兴了。
叶恨寻微微低头,转身离开大殿。
彼时的路觅舟,正在照看铁牛,乳娘与他说了好些话,教他抱孩子,以及换尿布这些琐事,铁牛如今还小,大多时候,都会睡在乳娘身边,虽说是极其安静的婴孩,也不可怠慢。
当叶恨寻过来找他时,手忙脚乱的他正抱着尿了一地的铁牛。
叶恨寻站在尴尬,略显尴尬。
这是他头一次见到赫赫有名的路剑神吃瘪。
从前的他,哪怕是不做剑神,都不至于如此惊慌失措。
……
说起来,叶恨寻是很讨厌作天作地的女人的。
准确来说,寻常人大多是讨厌作天作地的女人的。
而席萝便是一个很作的女人。
她非是大字不识,慕容允争的信也非是写给别人看的,可她偏偏要叫别人念给她听,哪怕是浪费别人的时间,也非这么做不可,这不是作是什么?
很久以前,叶恨寻曾问过她,为何要刻意如此?
席萝的回答是——男人都吃这一套。
叶恨寻说,这样未必会让自己好过。
然后席萝说,真作,叫蠢,只会把一切搞得一团糟,而假装很作,则是趣味,男人都吃这一套,聪明的女人,向来很懂的张弛有度,在假作的同时,必然保持着清醒。
叶恨寻以为,这是她的歪理邪说。
如今看来,她说的或许是对的。
也许男人都贱,都爱这一套。
这么多年来,她在他面前演戏,戏耍与练习,他却在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
……
路觅舟捏了清灵诀换了一身衣服后,才往大殿那边去,来到大殿之后发现无人,问了清扫大殿的人后才知道,席萝又去了书房,他只好又去书房那边找她。
这一来二去的时间,那封信估计都要发霉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怎么多想。
她向来随意,想一出是一出,爱去哪里便去哪里待着。
而他正好,也有空闲。
天吞朔夜宫内,书房有好几处,而与大殿最近的,便是东边的卧梦轩了。整个卧梦轩与天吞朔夜宫基调雷同,黑白相搭,严谨简单,又不失威赫与格调,内中布置显得很整齐,每日都有人打扫,始终干干净净的,东西两面窗口大开着,光线投射进来,与屋内银器白玉遥相呼应,照的房间通亮。
路觅舟走进书房,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书房座椅上席萝。
他立在不远处看着她,目光微微顿了顿。
认真来说,她还真是承接了扶眉仙子的优良血脉,不管从何处看,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自小便是天之骄女的她,气质也非凡俗。
此时的席萝,背靠一面白玉屏风,姣好的面容上,光影恰到好处,半是虚幻如仙,半是深刻入心的美,浅色衣衫与四下摆设相搭,倒是一点也不突兀,不像是个拿刀杀人的邪皇陛下,更像是个腹有诗书,才华横溢的世家小姐。
当然,路觅舟很清楚,她一开口,这股气息便会荡然无存,瞬间破功。
在外人眼中,杀人不眨眼的妖女楼席萝,或许只适合暗沉的红色与黑色,毕竟她也时常穿这两色的衣服,可实际上,她并不需要这些色彩来彰显她的残暴无情,当她穿起浅色系来,亦有独属于她楼席萝的味道。
席萝一见到他,就露出了傻兮兮的笑,一口白牙对着他的脸。
“舟舟,你来啦!”
路觅舟暗自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会她,低头扫了一眼书桌后,便拿起了桌上的信封:“慕容允争有说什么吗?”
席萝托着自己的脸蛋,声音糯糯的:“没看,就等着舟舟你来念给本皇听呢……本皇想要听舟舟的声音……”
路觅舟将信封放下了:“这信又不是写给我的。”
席萝的神色微微变了变:“……”
他这好像是不打算给她念啊。
看来,不仅仅是她随意,他也是个很随意的人。
路觅舟忽然说道:“虽说慕容允争并非有加密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说,信是写给席萝你的,所以,要念,也是你念给我听。”
席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