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天劫没想到,他折腾了这么久,到底还是无能与他对抗,最终的他什么也得不到,天吞朔夜宫也好,楼邪也好,席萝也罢,与他再也没有关联了,他没法赢,不管怎么做,都无能为力。
急火攻心之下,他又猛地吐出了好几口鲜血,整张脸苍白不已。
楼邪本该是就此放他性命的。
只可惜,他对席萝动手,已是彻底断送了他最后的活路。
“我赶回来,便是为了终结你之祸端,本无意绝你生路,可你不该打小萝,你如何伤我,如何对小萝强取豪夺,我都不管,可你竟敢打她,你——罪无可恕!”
他可以原谅他所犯的任何过错,哪怕他密谋叛乱杀他都行,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不该打席萝。
不远处蔺神荒眼见楼邪要对蔺天劫动手,连忙下令逃窜撤离。
她根本没打算支援蔺天劫。
当下关键,保命要紧。
楼邪蹙眉,看了他们一眼,欲先处理掉蔺天劫,再对他们动手。
蔺天劫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狼狈不堪地跪在了他面前:“师父……师父……徒儿知错了……恳请师父,再原谅徒儿一次……师父……师父……”
楼邪心念一动,将手中掌力又收了回来,似是想下手,却又无法下手。
蔺天劫用力地抓着他的衣服,声音微颤:“师父……师父……求求师父……放徒儿一次……徒儿明白,师父怒在何处,但徒儿也有苦衷……师父明白的,我对小萝的情意如何,我爱了她这么多年,可我得到了什么呢?她一再伤害我的心意不说,如今竟然还和路觅舟那个贱男人生了孩子,我也是太生气了,才会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情……徒儿明白,徒儿不该伤她的,怎么也不该打她,这天底下所有人都能打得,小萝打不得,可我……可我……实在是太爱她了……师父……恳请师父,饶过我这次……”
楼邪听罢,顿时有些懵:“孩子?”
什么孩子?
她怎么没有与他说过?
路觅舟的孩子?
她跟那只癞蛤蟆,还生了孩子了?
蔺天劫抬头,瞧见他的惊愕,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不等他反应过来,猛然间起身,真元聚集,磅礴掌势自下而上袭了过来,正中楼邪胸口,退敌瞬间,漆黑玄蟒元神兽再现,迅速钻入了荒漠黄沙之中。
楼邪鏖战许久,如今正面受一掌,顷刻退出了数十丈之外,胸腔内气血翻涌,难以理顺,缓和许久才将躁动的伤势压了下去。
他的脸色很难看。
事到如今,蔺天劫已经是将他心中最后一分纵容给消耗殆尽了。
他已求饶,他本打算就此放过他的。
可他偏偏要趁他不备偷袭一掌……
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教出了这么个白眼狼,也真算是奇耻大辱了。
而今这几个家伙都逃走了……
此事暂且按下,他得先处理蔺天劫口中那孩子的事情,真是太放肆了,他才走了多久,有一年吗?他们竟然连孩子都生了!上次的警告,那只癞蛤蟆果然没有放在心上!
楼邪想想便气得脸色发黑,手骨握得咯吱作响:“路!觅!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得闯!”
……
彼时,正在天吞朔夜宫内等候消息的路某人莫名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怪异的感觉久久未能散去,直到齐神双子紧张不已地闯了进来,想来他们是带来新的消息了,这会儿窗台都不趴了,看来事情有些大条。
度风远与度挽醉两兄弟满头大汗,仿佛无比惊恐。
“路剑神!”
“大事不好了……”
路觅舟示意他们噤声:“铁牛刚睡着了,莫吵醒他。”
度家兄弟赶忙捂住了嘴。
路觅舟整理好心态,随同他们走出房间,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东海天象有变,事情不简单,你们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度风远张嘴又闭嘴,闭嘴又张嘴,犹豫挣扎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是……大殿那边……有……”
度挽醉捏着拳头,一咬牙:“是扶眉仙子,到大殿了!远东方向际空大陆,是……是太上皇……”
路觅舟面上表情顿时僵住:“……”
原来,这才是席萝的底牌。
从一开始,她便是要将对付蔺天劫的机会,留给楼邪。
她不让他去,估计是根本不需要他吧?而铁牛这边,也的确需要人照看着,只是……如今这楼邪与扶眉仙子回来了,他要怎么办?他好像……有点紧张……真要说起来,他与他们还都是认识的……谁能想到,他们现在要成为他的岳父岳母了……
当然,他与他们认识,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尴尬的地方,最尴尬的,还是他那岳父想杀他的心。
……
路觅舟让齐神双子守着铁牛后,便孤身往大殿方向去,待他见到柳扶眉时,才知晓度家兄弟所紧张与惊讶的了,安然立于大殿之中的柳扶眉,并非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一袭青衫长裙,虽一如既往的仙姿缥缈,可那张原本绝世无双的脸,却是半脸黑疤,不复往日光彩。
他停顿片刻后,缓步走了上去。
她脸上的伤势,应当是地限九变魔谛所伤。
是天邪鬼的地限九变魔谛。
被地限九变魔谛所伤,本就无法痊愈康复,她失踪多时,想来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才会导致这般。
路觅舟淡淡地唤了一声:“楼夫人。”
柳扶眉轻轻笑了笑,以示礼貌,随后才问道:“阁下客气了,请问阁下,是这里的主人么?”
他微微怔了怔,后道:“夫人才是这里的主人,在下,扶云路觅舟,应当,只能算天吞朔夜宫的客人。”
柳扶眉又笑:“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了,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他们都说,我是这里的主人,说起来,我无法信任他们,但我以为,我应当能够相信你的,这个地方,于我而言,仿佛的确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她环顾四周,似是满含惆怅。
路觅舟这才反应过来,她不仅仅是毁容了,还失忆了。
她好像,都不知道她自己是谁,更不可能,记得他了。
他沉默一瞬,道:“夫人能信任在下,是在下之幸,夫人随我到后院暂歇片刻,很快,你等候的人便会回来了。”
“你又知道,我在等人了?”
“因为我也在等人。”
“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只知道,她一定会回来。”
“……你说的对,终究是会回来的。”
没有什么道理,冥冥之中,她便有着这种特殊的感觉一样,不管他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只要他要她等他,那么她便可以静静等待,终有一刻,他会回来,柳扶眉对此深信不疑,然而这份信任是苦的,她不愿意这样去信任他,亦或者说,她不愿意在这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信任他。
路觅舟将她带到了傲云楼内,路上简单问起了一些事情,柳扶眉也都悉数告知了,她虽未曾恢复记忆,但信任着楼邪,他将她带回来之后,便离开了,她也知道,她叫柳扶眉,身份似乎是他的妻子,且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奈何,没有这些记忆罢了。
至于失去记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她无从得知。
她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便在某个不知名的渔村内。
有一天,楼邪找上了她。
他与她一起,生活在了渔村之中,说是要等她恢复记忆,再回家。
可后来不知怎的,他所在之处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引来了青鱼神阙帝尊,神阙帝尊久闻鬼荒境天吞朔夜宫邪皇威名,欲与他比试一番,楼邪不肯,神阙帝尊为了逼他动手,便掳去了柳扶眉,楼邪一生气,就打了他一顿……
神阙帝尊战败,而后,楼邪也不得不带她回来了。
虽然失去记忆的柳扶眉有些不好处理,但总比待在陌生的土地上好,此番回来,估计也准备带她去求医了。
路觅舟一边给她泡茶,一边听她说话。
“青鱼神阙,以前听师尊提起过,他在青鱼境的地位,比之天吞朔夜宫邪皇对于十方大陆的威严更甚,是屹立于万人之上,备受尊崇的神尊,没有想到,你们在那边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青鱼多海,陆地稀缺,但遍地武修,人才济济,与这边相差甚远的是,那是一个无国之地,唯有数不胜数的宗门派别,在无数宗门派别守护之下,平凡百姓在不同的村子里,安居乐业,而在数万年前安定天下的神阙帝尊易连卿,则成为了创世神般的存在,活在了传说之中。
这易连卿估计是寂寞久了,听闻楼邪风声之后便按捺不住了,就这么败在楼邪手中,他还真是心大,也不怕被人耻笑什么的?
柳扶眉安安静静地喝着茶,忽然问起了席萝的事情来。
“你真是见多识广……对了,我的女儿……”
“嗯,她叫楼席萝。”
“那么你是……”
“我是她的夫君。”
“……”
“所以夫人,是我的岳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