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湾满脸茫然地看着他们,眨巴着眼睛,脑中仿佛有各式各样的问题,都未曾解答,但她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在花月宫中的这段时间以来,她照料在燕素衣身边,不仅仅互相交流了一些医毒之术,还听说了千奇百怪的故事,至今,尚未完全化消掉,就此便要离开花月宫了么?
这些日子以来,听到他们所说的那些,她才知道,这个世界与她过往认知完全不同,写在书中的六境之下,鬼荒之内,十方大陆不只是风来谷中的一亩三分地,世事难测,人心险恶,她们武修的生活,与她是完全不一样的,却也一样,都只是生活罢了。
天道无常。
男男女女,也许都只是被天上捉弄的其中之一。
……
在林酒温准备新的药方的时候,叶恨寻将这边的情况回报给了席萝,燕素衣安然无恙,不哭不闹的怪小孩出生,林酒温将随同他一起,赶回天吞朔夜宫。
席萝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了新的麻烦。
那便是,她要如何给这个孩子取名。
既然这个孩子挂在她名下,那后续身份,也显然是她的儿子了,身为这孩子的抚养者,她得给他取名,本以为,燕素衣诞下个女孩也便罢了,没料到,竟是个男孩,这岂不是将来与蔺天劫一个德性的可能越来越大了吗?
席萝所想,路觅舟皆了然于心。
这孩子在尚未长成之前,与燕素衣那边不能有任何关系,否则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在其他人眼中,这个孩子,是席萝的儿子——是席萝,与他的孩子。
从时间上来看,不会有任何人怀疑这一点。
那么,如何给孩子取名,便成了他们两个的问题。
席萝在收到叶恨寻传回来的消息后,便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路觅舟淡淡说道:“阿萝的意思,是让他姓楼么?”
本以为这种选择应当是符合她性格的,但她却是瞪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他是蔺天劫那个贱男人的亲子,怎配跟本皇一个姓?”
路觅舟:“……”
席萝眉头紧蹙:“真是倒霉,是个男孩,本皇最讨厌男孩了!”
路觅舟:“……”
席萝抬眸看他,认真得说道:“他得跟你姓!”
路觅舟:“……”
好吧,不配跟她姓楼,但与他路觅舟这般小人物,却是相配的。
他点了点头,随之问道:“那么,小孩的名字,席萝想好了吗?”
席萝摇头。
他默默等待。
对这个孩子,他似乎并未有任何意见,一切但听她想法。
席萝沉思半刻之后,突然说道:“他爹是个贱男人,我看他就叫贱男好了,省的本皇费劲去思考了,再说了,以他之身份,他也只配叫这种名字,你懂吗?”
路觅舟:“……”
所以,是准备给那孩子取名为路贱男?
她这是在骂蔺天劫,还是在骂他呢?
席萝想了想,似又觉得这样有些过分了。
但她终究不会给他多好的名字,他之身份,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个孩子,若非特殊情况,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
她走了几步走,坐了下来:“那要不,取个贱名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好,坊间不是有传闻说,取贱名的人都好养活,身体健康么……”
说到此处,她已是与他商量的语气了。
很显然,她对这个孩子,也有些不知所措,心情矛盾复杂。
路觅舟思索一瞬,道:“席萝说的有道理,他之身份,也只配得上这种名字了,既然如此,那就因其生父,取渐字为名,是为贱人的贱的谐音,再因其母于渐字前添一瑾字,是为美玉,既有他身世来历缘由,又有希望他一心向善的意思。”
席萝没说话:“……”
要说心好,果然还是他好。
就算是对待这样一个孩子,他都不曾因为他身世原因,有半点的区别对待,说什么谐音,他之用意,他自己最清楚,他不过是希望,席萝不再纠结这个罢了。
很多事情,他不曾言说,可他都知道,花月宫出事以来,他都陪在她身边,对于燕素衣与燕青钗之事,也看了个清清楚楚,虽然他从未对燕素衣投以同情的目光,但在他心中,燕素衣只是个被蔺天劫狠狠摔碎的美玉。
比起席萝的情绪外显,他对于这些事情的感叹与包容,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男人的身上,是有着特殊力量的,正是因为这份特殊的力量,她才会因他,深陷其中。
席萝装模作样地别扭了一下后,才道:“既然爱妃你都这么说了,本皇便勉为其难地依你了,谁让本皇那么宠你呢,路瑾渐是么……那便这样吧……以后你可得好生教授这个孩子,免得他误入歧途……”
路觅舟对于她的装模作样也是见怪不怪了:“嗯,那么小名呢?”
席萝眨了眨眼睛:“叫二狗?”
她好像上瘾了,非得给他出难题。
路觅舟无言以对:“……”
席萝从椅子上起身,优哉游哉地挪到了他身边:“那叫什么呢?狗子?”
“……”
“狗剩?”
“……”
“狗蛋?”
“……”
“栓子?”
“……”
“柱子?”
“……”
“二愣?”
“……”
“铁柱?”
“……”
路觅舟的脸色快要绷不住了。
他不知道,她脑子里哪里来的这么多这种名字。
席萝叉腰:“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满脸旧疾复发的样子,是对本皇有什么意见吗?”
路觅舟扶额:“哪敢……”
席萝听罢,顿时神情冷酷凝重。
路觅舟清了清嗓子,好半晌才缓和过来,冷静了许多。
他缓缓说道:“取贱名有个好的夙愿,希望小孩能够平安长大,也是真的,席萝说的对,这样……那便给他择个小名……叫铁牛好了……”
知晓了她的喜好,他也只能顺水推舟,选择一个最不辣眼睛的了,众所周知,牛是能耕种的,比起只会看家护院的狗,想来是高级许多,铁牛自然也是比狗蛋高级一些的。
席萝甚是满意:“好,铁牛也好!”
于是,在某伟大的邪皇陛下的英明的决策之下,那个即将被送往天吞朔夜宫的孩子,终于有了名字——铁牛。
路觅舟以为,若是他不刻意与她提及“路瑾渐”之名,她估计真的要胡来了,她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小孩,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讨厌,更有恐惧的原因——她恐惧着,与他之间,再多一个孩子的联系。
她是个重情之人,若是亲手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她对他,必然有着感情,可如今既定的事实便是,这个孩子是他们共同抚养的,她的内心深处,害怕这样的联系吧……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在欢爱之后,都会做特殊措施的原因。
犹豫良久,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了:“阿萝,什么时候,我们自己生一个?”
他的语气很轻,很淡,饱含试探。
尽管如此,却仿佛触及了她的逆鳞。
席萝神色瞬变,定睛看着他:“你说什么?”
路觅舟微愣了片刻,再度说道:“我说,什么时候我们自己生一个孩子……”
席萝拧了拧眉头:“一起?生孩子?”
他没回话。
她轻哼了一声,随即说道:“舟舟,你用词不当哦,你不能生孩子哦,只有本皇才可以,所以,不叫我们一起生,倘若本皇真生了孩子,那也只是属于本皇一个人的。”
路觅舟顿了顿后,点头:“你说得对,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没错,是我用词不当,我的意思是说,什么时候阿萝生一个,我可以帮你一起照顾,或者说,让我有幸成为你的孩子的父亲……”
他深知她性格,也理解她的意思,所说皆是最为心平气和的商量语句,他不是个多在乎地位的人,感情之中,也没她那么敏感,更何况,她说的是对的,他的确没有生孩子的能力。
天道如此,只有女子,才有孕育新生命的能力。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席萝若是需要孩子,她随时都能找人生,而他不一样,他想要拥有自己的后代,首先得征求某女子的同意才行,若是对方不同意,他怎么样也生不了,因为他是男的。
席萝未曾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时有些恍惚。
她第一次听见这种说辞。
不是“给我生个孩子”,而是“让我有幸成为你孩子的父亲”。
她的眼眸中充满了惊讶,细细想着,鼻子莫名有些发酸。
这不是他对她的卑微,从来都与此无关,身为剑神,以剑立天下太平的他,永远都是骄傲的,他这么说,只是因为,他爱她,且爱她至深罢了。
席萝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顺势转身,又背对着他了:“你要是表现好了……本皇,会考虑的……”
这下,轮到他惊讶了。
路觅舟本以为,摆出强势态度的她,还会与她说上几番道理,他甚至是连应对之策都想好了,奈何她却说,她会考虑此事?
他想了想,道:“席萝,我并不需要,你为我做出这种退让,我所求的,是将来的你与我一样,期待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期待一个,与你我之间都有着紧密联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