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蔺惜的眼中,他只是个被轮暴后生下来的孽种而已,她对他怎么可能会有感情呢?他早在出生的那一天,就该死了才对。
本以为,蔺天劫的太阴之体,是因为纪霄然的魂灵之力影响,哪里想得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存活多年,不知不觉中通达了部分人性的元神兽呢?
路觅舟想想,不由得同情起蔺天劫来。
而后一想,又叹因果轮回。
他父亲是个强奸犯,如今他自己,终究也成了强奸犯。
蛇尾人身的怪物将事情说与他听后,才想起问他:“蔺惜的事情,就是你想探听的事情吗?时隔多年,这世界,又起波澜了么?”
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从多年前的纪霄然惊鸿辉煌,到他的转瞬湮灭,再到蔺家小姐之事,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可不论如何,这最后的结局,必然与纪霄然一样,刹那逝去。
这是他守在此地数万年岁月,看透的真相。
路觅舟道:“在下所求证的,的确只有这件事,但如今,我又多了一个,那便是,当年的魔蛇帝尊,为何会选择魂解湮灭?”
问题一出,漆黑的环境之中,蛇尾人身的家伙死死盯着他看,金色的蛇瞳折射着微妙的绿光,诡异之中,仿佛饱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与哀伤。
“纵使武道巅峰又如何?永生不灭又如何?无人相伴左右,天下无敌也不过虚妄,所谓永生,到头来,只是折磨罢了。”
过去的高武世界,都流传着修行灭欲的说法,只有舍弃了七情六欲,潜心修习的人,才能登临超凡境界,真正的强者,必然是灭情灭欲的,可纪霄然从未承认过这种说法。他曾经说过,修行之道,若是舍弃情之一字,那便成了邪魔歪道,到头来一定会自食恶果,人欲不可灭,这种修行法则,不叫天理,叫邪道。
然而,无人相信他的话。
在当时的众人看来,他才是邪魔歪道。
纪霄然也因此,得了魔蛇之名,而当他成为十方大陆第一个登临帝境的至强之人时,那些曾叫嚣着他是邪魔歪道的家伙,又尊为帝,是为“魔蛇帝尊”。
这样,代表他们认可他了么?
非也。
乃至后世,也无谁认可他。
他们甚至歪曲纪霄然魂解的原因——什么世间再无对手,什么高处不胜寒,后世所作所为,只是为了神话纪霄然这个存在罢了。
人的本质如此。
凡人,总是爱膜拜一些比他们强的存在,不可自拔地将他们神话。
殊不知,纪霄然也只是个普通人,他也有普通人的故事,有普通人的爱恨别离,七情六欲,他也不需要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独自一人活在这个无趣的世界上,他的湮灭,只是心死了而已。
路觅舟听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
这一次,果然是他狭隘了。
他自以为眼界格局胜过席萝,兀自猜测久远前的历史,哪里想得到,席萝才是对的,她所说,也并非是因为她眼界格局仅限于此,正是因为她之眼界格局非同一般,才能够说出这种简单的答案来——越是被神话的存在,其真相与传闻的出入便越大,看似最正确的答案,未必一定是真的。
蛇尾人身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笑,脸色微微变了变,似是好奇。
路觅舟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将话锋转开:“多谢阁下解答了,此番打扰,实在抱歉,在下与家妻很快便会离开此地,不会给阁下带来更多的麻烦,元魂冢依旧是原来的元魂冢。”
蛇尾人身轻哼了一声,忽的又冷笑了起来:“你说那个女人么?”
路觅舟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有起争端?”
蛇尾人身摇头,道:“她很强。”
路觅舟听罢,松了一口气。
是了,她很强,一般人奈何不了她。
蛇尾人身突然又补充说道:“但她之淫心灵脉太弱,你应当知晓,淫心灵脉弱的,色之一字上,定性很差,所以她已经中了我的玄蛇咒术,如今大概已被困于幻境之中了。”
路觅舟面色微僵:“……”
心灵脉所关联的,是修者定性。
有与对金钱定性相关的财心灵脉,有与痛感触感相关的感心灵脉,亦有与色性相关的淫心灵脉,约莫数种,皆是自入修行武道之初便确定的基础,言而简之,便是武者天生习性。
若是财心灵脉弱的,很容易为财动心,误入歧途。
感心灵脉弱的,难承苦痛,多流泪。
至于淫心灵脉弱的,很容易为色动心,也容易中幻术。
说白了,席萝好色……
蛇性主淫,极擅长诡谲咒术,席萝定性天生不足,纵使一身帝境能为,也很难抵抗咒术侵袭,不知不觉便会陷入对方陷阱之中,虽说中几个咒术对她来说也没有特别大的威胁,可假若是生死之局,她这个弱点,可以让对手拖延很长的时间了。
路觅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咳,劳烦阁下,收回咒术,我这就带她离开。”
蛇尾人身唇角微扬,像是戏谑的轻笑,又带着一点不屑与骄傲。
虽有所不耐,可他还是允诺了路觅舟,他是元神兽变成的怪物,算不得人,却终究有所智慧,他很清楚,路觅舟没有太大的恶意,这种情况之下,再与他动手,无疑是与两个真元帝境的高手为敌,他之情况不容乐观。
各退一步,双方都好。
……
路觅舟回到原来的地洞之中时,席萝正昏倒在漆黑古怪的水潭边上,一身护体真元缓缓流动着,周围飞着数不清的黑色元魂兽,形态与蝙蝠类似,既是恨不得扑上去将躺在地上的她蚕食干净,又碍于她一身强悍的护体真元,不敢轻易靠近。
“吱吱吱吱吱吱吱……”
他一现身,这些黑色的怪物便仓皇散开,尖锐刺耳的叫声充斥在整个地洞之中,眨眼的工夫,这些吃人的元魂兽便再度藏进了更为黑暗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