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萝听罢,顿时五味杂陈。
既甜,又酸。
她很高兴他与她说这种话,却又对他这莫须有的愧疚,感到于心不忍,这次的事情不怪他,他何必自责呢?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够了。
席萝沉思片刻后,将话锋转开:“燕素衣她们呢?”
路觅舟知道她要问什么,索性悉数告知于她:“花月十六部族,换了一大半的人,如今坐在青玉椅上的,是燕青钗,她已对外宣称,燕素衣已身亡之事,自此之后,她便是自由自在全新的燕素衣了。只不过,她双目已经完全失明,也不想再看见东西,无心医治。”
所谓美貌,终于无法再束缚到她了。
他继续说道:“齐神双子日前正在花月宫中,他们也一直在等你醒来,还有,我已自作主张,让天吞朔夜宫所有能动用之人,搜寻蔺天劫与天邪鬼踪迹了,到目前为止,虽未曾有消息传来,但我已经收到了好几封特别的信件了。”
“什么特别的信件?”
“其他几位尊者,特地命人送过来的消息,至于消息是何种内容,不用我说,席萝应该也明白了。”
“我知道了,就是他们对邪皇陛下心悦诚服,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什么的,最后还不忘踩蔺天劫一脚……”
这十方尊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半斤八两。
自扫门前雪,哪管别人瓦上霜?
“所以啊路贵妃,蟹老板一直都是在做好事,他简直就是正道栋梁,倘若没有天吞朔夜宫,这十方大陆的状态会差到什么地步,你也能想得到吧?你打我,我打你,你想当第一,我也想当第一,还好有蟹老板在,蟹老板把第一占了,他们就都焉了,你不打我,我不打你,你当不了第一,我也当不了第一,这么一想,他们就会觉得,瞬间就公平了!”
这就是楼邪放弃统一六境之后,还要建造天吞朔夜宫的原因了。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来担当第一。
路觅舟不以为意:“阿萝的歪理邪说,永远都是最多的。”
席萝翻了翻白眼,拉着他走到了外面来。
大战之后,西苑虽保存完好,但白石花月宫主殿,皆在重新修建之中,哪怕所有的痕迹都被拭去,也无法掩盖这个地方,曾血流成河的事实。
她拉拽着他的白衣,皱眉道:“这叫歪理邪说?你何不看看,花月宫如今的模样?不管是十方大陆,还是花月十六部族,可都是同样的道理,无人能担当这第一的责任,便会落到不可控的地步。”
路觅舟没说话。
席萝道:“我已经想明白了,仅仅是成为第一还不够,我要成为真正的十方共主。”
唯有如此,才能让更多的人免于灾祸。
过去的楼邪,仅仅只是震慑大局罢了。
但十方大陆之间没有战争,不代表他们内部没有战争。
唯有成为他们真正的王,才有机会,救更多的人于水火之中。
以武为尊?
这个尊,到底在哪里?
死于强者手中的无辜之人,何其多呢?
路觅舟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争者争,无争者无争,就算席萝你当真成为他们心悦诚服的十方共主,也改变不了什么,该发生的争端,终究会发生,至于你所说的第一,也是一样,也许你会说,嫉妒与争斗,乃人之天性,然,天法道,道法自然。”
既然争斗是天性,那边顺遂天性好了。
他是个无争之人,没有兴趣做什么第一,那便不去做。
既选择与人为善,便遵从自己的选择。
席萝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感觉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坏人要坏,她也拦不住。
好人要好,也不关她的事。
但转念一想,若当真没有天吞朔夜宫,十方大陆必定干戈不断。
嗯,她自己也很有道理嘛……
席萝忽然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世界本就不是只有黑白两色,不过,这种回答,还真的很有路贵妃你的风格呢……那么,我说我要成为十方共主,你该当如何?”
路觅舟回了她一个假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奋不顾身,马革裹尸……怎么样,邪皇陛下对这种回答还满意吗?”
在他看来,她的这种问题,就好比女人问男人“你爱不爱我”一样,明明知道答案,却还要一问再问,果然,她再厉害,也摆脱不了这个诅咒。
席萝有些恼怒:“以下犯上,打入冷宫!”
他揽了揽她的肩膀,不以为意:“别冷宫了,你衣衫单薄,还是别在外面吹冷风了。”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如今的她头发未梳,衣衫单薄,显然是在晕厥之后,有人给她换洗了。
席萝看了看自己后,又抬头看他,欲言又止:“你……”
他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直接解答了她的疑惑:“我帮你换的衣服,还帮你洗了澡,日夜守着,每日两次清灵诀,为你洗髓净脉。”
席萝眸中情绪有些复杂,对于他所言,她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的确是个很爱照顾她的人,只是,她控制不住地猜想一些阴谋。
这些事情,其他侍女也能做,他为何不交给别人?
他帮她洗澡,是想趁机检查她的身体么?
席萝忽然问:“你想知道什么呢?”
路觅舟微微怔了怔:“什么?”
“你很清楚,蔺天劫对我是何种心思,我失陷于此,分别半个月,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
“我应该怀疑什么?”
路觅舟觉得她阴阳怪气。
有时候,真的让他无法理解。
怀疑?
如今他需要怀疑什么呢?
“你难道,不是趁此机会,在检查我的身体吗?”
“……”
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路觅舟一脸茫然,她受了重伤,检查身体难道不是必须的吗?
她为何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沉默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她是说,他帮她洗澡,是因为怀疑她与蔺天劫之间有过什么事情,所以才趁着她昏迷的时间,检查她的身体么?她到底是什么脑回路,能够想到这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