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风来村,回转风来谷时,路觅舟与苏月湾解释了一下事情缘由,苏月湾心中只得暗暗叹气,无可奈何,如今风来村的难处是解决了,可风来谷寻月小筑的难处,才刚刚开始,苏月湾真不知道,该如何向林酒温解释这件事。
他们若是不出手,亦或者是简单教训戚显一番,便将其放走,风来村都不会平静下去,依照戚显的性子,绝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村子里的人。
路觅舟一出手,那些人的重点便不是风来村了,而是这穷乡僻壤之中,身手不凡的神秘人士了。
他这是,帮了戚尹与戚青青他们,将麻烦的火焰,烧到了林酒温这边。
比起苏月湾的愁眉苦脸,席萝的神态,简直是轻松惬意。
她不肯走路,出了风来村后,便趴在路觅舟的背上。
“本皇大约是明白你如今的作风了。”
“什么作风?”
席萝学着他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还做不做人?不做人了?好,那我只能杀了你了!”
路觅舟沉着脸,似是懒得理会她。
席萝想想觉得很有趣,他越来越像个白切黑了,长了一副好人面孔,看起来也像是个好人,实则内心比谁都冷血,此前在极剑宗时便是如此,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他只在乎他自己——死人可以,不要死在他面前。
真要说他有在乎什么的话,似乎也就多在乎了一个她罢了,言而总之,这家伙是个表面好人。
席萝抱着他的脖子,又道:“路贵妃,你真的很黑心,很残暴,不过,本皇就喜欢黑心残暴的人,你若是能再粗鲁一些,就更好了!”
路觅舟面无表情:“对你么?”
粗鲁?
她喜欢这样的吗?
席萝意味不明地笑着,右手在他颈后画着圈圈。
他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别乱动,会痒。”
席萝得意:“就是要你痒着。”
路觅舟皱眉:“再闹你便自己走路。”
她轻哼一声,不理会他也就罢了,还变本加厉,撩开他的头发,薄唇吻在他颈后,轻吻一下一下地印在他脖子上,肩上,他的脸色愈发难看,恨不得将她直接扔地上去。
“楼席萝!”
“怎样?”
“你下来。”
“不要,本皇要你背着。”
“你再乱动,真扔你下去了。”
“你要是敢扔本皇,本皇便哭给你看。”
“你……”
“又怎样?”
“算你狠——”
不远处,背着药箱的苏月湾走在三尺之外,看的脸颊微烫,心神不宁,又不敢吱声,有如看变态一般看着他们。
苏月湾遇见林酒温时,林酒温已远离俗世纷争多年,她从林酒温口中,知晓剑神之名,却未曾见过他本人,在林酒温的叙述之中,剑神路觅舟,乃是当世绝无仅有的剑修。
以剑称神的他,比之林酒温之医者仁心,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手中的剑,是护世之剑,他可以爱任何人,以此心,匡扶天下。
林酒温称路觅舟的道路,为大善道。
他们之间的结缘,便是因为剑心与仁心。
在林酒温的描述之中,路觅舟此人,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完美。
路觅舟,有着,一张完美的脸,堪称完美的性格,毫无漏洞的剑意,一身天下不破的高深修为。
苏月湾以前,便没有相信过,这个世界上有这种人。
没有谁,会爱着所有人,也没有谁,能够坚持仁心至死,哪怕是医仙林酒温,也有后悔自己选择,不想救人的时候,苏月湾想,倘若他真有传闻中这么完美,他活得一定很痛苦。
哪怕他从未提起过自己的痛苦,苏月湾也坚信,这样的人,痛苦不堪地活着。
……
回到风来谷内之后,苏月湾放下药箱,告知了林酒温村子里所发生的事情,结合如今邪皇与剑神的处境,他们很有可能牵涉其中,寻月小筑将不得安宁。
林酒温知晓事情经过之后,虽有所不耐,但更多的,是惊讶。
“湾儿,你说,是谁动手杀了人?”
“是那位剑神。”
“是谁?”
“剑神。”
“是谁?”
“剑神。”
“是谁?”
苏月湾微微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何一问再问。
她停顿一瞬之后,再度认真地说道:“是那位剑神,路觅舟。”
林酒温神色复杂:“……”
此前路觅舟曾说,人终究是会变的,时至此刻他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作为医者的直觉告诉他,如今的路觅舟,并非他当初认识的路觅舟了。
林酒温是个直觉很准,且很强烈的人。
时隔多年再见路觅舟时,他便有异样的感觉了。
所以才提起以剑会友之事,看似无关痛痒,实则是为了试探虚实,在感知到他一身至纯剑意时,他才确信他是谁。
剑神之名,从来不在于一个名字。
而是那一身,无谁可及的剑意。
现在,林酒温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剑神,非他熟识的剑神了,他仍是他,却又不是他。
屋中,路觅舟与席萝皆站在一旁,看着一脸沉思的林酒温,各自心有所思。
林酒温叹了一口气之后,抬眸看向不远处的路觅舟,本以为他要发难了,未曾料到,他却是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我开始后悔认识你了,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个这么会惹麻烦的家伙呢?”
动了私情的路觅舟,虽然与他所想有所不同,可林酒温发现,他似乎更喜欢这样的他,活生生的他,如今这般有血有肉的剑神,更适合做交心做朋友。
路觅舟淡淡地问道:“那么,林医仙觉得该当如何?”
林酒温白了他一眼,道:“你且告诉我,我还能如何?我已经被你们逼上了贼船,现在下船还来得及吗?”
他们得罪了整个扶云大陆,跑到他这里来找他救人,现在人还没救回来,寻月小筑便保不住了,此次风来村事端,必将避世多年的他,再度拉入红尘俗世之中。
林酒温此刻,就算是想与他们划清界限,也来不及了。
时也,命也,无可奈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