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宴也喜欢熊猫手帕?”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裴宴,“那这条就送给你了。”
裴宴想说,他一个大老爷们,揣条手帕在身上有什么意思。可是再看老太太的表情,就像是小朋友找到好吃的糖果,急于跟小伙伴分享。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被他咽了回去,把手帕叠了叠,放进衣服口袋里:“谢谢姑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手帕?”
“哎哟,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你们这些小娃娃喜欢什么,我还能看不出来?”有后辈欣赏自己喜欢的东西,这让老太太心情很好,中午吃饭的时候,不用家里人劝,就多喝了半碗养生汤。
吃完饭,杨绍想哄着老太太去午休,哪知道老太太今天精神格外好,拉着他跟裴宴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想起裴宴一句话都不想跟陈家兄弟说的样子,杨绍担心地看了眼裴宴。
老太太却不知道自家孙子的担心,她轻轻拍了拍裴宴的手背:“你相貌像你曾祖父,是有福气的命。”
听到这话,裴宴不置可否一笑。他幼年丧父丧母,在爷爷膝下长大。七八年前,爷爷过世后,他就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有没有福气,还真不好说。
既然老太太说他有福气,那他就当自己有福气了。
“现在这个年代好,你们这些年轻人,安安稳稳过着日子,出门有飞机汽车,没事就四处旅游玩乐。”老太太目光渐渐变得悠长,“我们那个年代,很多人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每天晚上都会让青壮年在村口守夜,过着惶惶不安的日子。后来在很多年里,我晚上听到飞机的声音,都会从梦中惊醒,害怕那是侵略者的空袭。”
“奶奶。”杨绍有些不安,最近奶奶总是回忆从前,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这让他忍不住多想。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长辈跟客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总是插嘴。”老太太瞪了杨绍一眼,精神头十足。
听到这声骂,杨绍顿时放下心来,能这么骂他,说明身体不错。
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两三个小时,裴宴就坐在沙发上,陪老太太聊了两三个小时。他走的时候,老太太热情地欢迎他常来家里做客,而且还又多分了两条熊猫手帕给他。
揣着三条手帕被杨绍送出门,裴宴见杨绍垂头缩肩的模样:“怎么,准备跟出来把手帕要回去?”
“裴哥,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是那种人吗,几条手帕才多少钱……”说到一半,杨绍突然瞪大眼,“糟了,我忘了给钱。”
脑子里不断回放自己抱了盒子就跑的场景,杨绍忽然被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息环绕。做出这种事,那位长得很漂亮的绣师会怎么看他?
装阔的假大款?
抢劫犯?
逃款狗?
越想越觉得脸皮在发烫,杨绍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绣师还没有发消息给他。他毫不犹豫连发几个大红包给对方,解释了今天因为绣帕太漂亮,他激动得忘了给钱。
很快对方回复了消息;
繁花:没关系,这也代表着你对我作品的满意,谢谢,欢迎您下次光临。
回复完这条消息以后,繁花才不紧不慢收了红包。
看着短短几句回复,杨绍想,这位绣师真是一位优雅知性又不看重金钱的奇女子,对方为了绣好手帕,特意赶去蜀省不说,还特意绣了好几个风格的成品。
这么伟大的绣师,这么不看重金钱的绣师,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吃亏?心情一激动,他又连发了五个大红包过去。
这次对方没有收,反而表示他付的钱已经绰绰有余,不用再付钱了。
杨绍哪能接受这种说法,强硬地表示,若是不收红包,就是代表看不起他,以后不想做他生意。
等对方终于愿意收下红包,杨绍收好手机,对还等在一边的裴宴道:“裴哥,我这次遇到的绣师不仅年轻手艺好,品性也是无可挑剔,不知道这样的大美人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没有,那我就嘿嘿嘿……”
裴宴单手插兜,左边眉梢微微动了一下,花锦那种女人,品性无可挑剔?
为了在朋友圈发张照片,来来回回拍十几片,还要修图半小时,这种自恋的花孔雀,杨绍竟然说她无可挑剔?
“我觉得你不仅穿衣品味不好,眼神也不好。”裴宴想了下杨绍与花锦站在一起的画面,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你们不合适。”
“啊?”杨绍看着裴宴大步离开的背影,以为裴宴是说他们身份不合适,解释道,“没事,我不嫌弃。”
裴宴拉开车门,转头看他:“我担心她嫌弃你。”
“我这么有钱,她也嫌弃?”杨绍摸了摸下巴,“应该不至于吧。”
“也许……她会嫌你丑?”裴宴扔下这一句,不等杨绍反应,就坐进车里,顺手关上了车门。
杨绍:……
难怪都说一表三千里,这种远房表哥说话真是一点都不好听。他厚着脸皮蹭上裴宴的车,“裴哥,今晚我请客,走走走。”
裴宴瞥他一眼:“吃什么?”
杨绍:“随便点,都可以。”
高风亮节、品性无可挑剔的花锦收下杨绍发来的红包,美滋滋地哼着歌,转头见谭圆趴在桌上发呆:“走,今晚请你吃豪华西餐。”
“那个欠钱不给的客人,把尾款付了?”谭圆抬起头,见花锦笑容灿烂的模样,就知道这次赚得不少,“不吃西餐,听说城东开了一家很不错的海鲜餐厅,我们去那吃。”
常有客人觉得花锦知性优雅还不爱钱财,这些人怎么就没有仔细想过,花锦什么时候少收过他们一毛钱?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替我省钱。”花锦用手机搜了一下海鲜餐厅的位置,拿起包包,“走走走,现在就去。”
真希望多来几个这种要求少,出手大方的客人,就算心里抱着要把传统手艺发扬光大的梦想,也是要吃饭的。
花锦跟谭圆赶到海鲜餐厅时,正是用餐高峰期,两人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才等到空桌。
餐厅的生意火爆,里面环境很好,顾客们小声说着话,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吵闹。
点的东西上桌,花锦与谭圆齐齐抬头看着对方。
“你拍照。”
“还是你拍吧,等下我盗你的图。”花锦笑得一脸无辜。
“你能再懒一点吗?”谭圆掏出手机,朝着桌上的美食拍了几张照片,“最近你绣了不少东西,暂时先休息两天,不然脖子跟腰受不了。”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花锦掰开大龙虾的钳壳,在肉上浇好料汁,“倒是你最近一直看着店,连个约会的时间都没有。接下来几天我来看店,你跟男朋友好好玩几天。”
“有什么好玩的。”谭圆低头吃鱼片,语气淡淡。
“这是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花锦有些意外,谭圆跟她男朋友谈了四五年前的恋爱,俩人在大学里就好上了,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怎么听谭圆的语气,带着几分怨气。
“没吵。”谭圆摇头,“我跟他没什么好吵的。”
没什么吵的才严重,花锦见谭圆不想谈这件事,只好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我愿意做你永远的心情垃圾桶。”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爸妈,就是你最爱我。”谭圆强颜欢笑道,“对不对?”
“对对对,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你,不然我们能在一起相亲相爱五六年。”花锦举起饮料杯,“来,为我们不离不弃的爱喝一口。”
被花锦这么一调侃,谭圆心情好了很多,她端起杯子跟花锦碰了碰。
从包间出来,杨绍无意间就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一时间他走也不是,打招呼也不是,等对方把杯子放下后,才装作恰好路过道:“花绣师,真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你好。”花锦的目光越过杨绍,落到了他后面的裴宴身上,“裴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裴宴看了眼她面前堆成小山的龙虾壳,又瞥了眼她的腰,肉都吃到哪儿去了?他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叫杨绍,花绣师以后称我小杨就行。”杨绍用怪异的眼神看了花锦与谭圆一眼:“不打扰二位用餐,我们先走一步。”
走出餐厅,杨绍哀叹一声,来祭奠自己还没发芽就夭折的爱情幼苗。
“怎么,发现对方确实对你这张脸不感兴趣,所以失望了?”裴宴把卷起来的衬衫袖子扣好,却没有管松松垮垮的领带。
“也许花绣师并不是不满意我的脸。”杨绍语气沉重,“她是不满意我的性别。”
裴宴莫名其妙地看了杨绍一眼,这是脑子出了毛病。他拉开车门:“上车。”
杨绍安安静静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忍不住道:“裴哥,你前段时间跟花绣师单独相处过,你觉得她……怎么样?”
裴宴面无表情:“我在开车,别跟我说话。”
杨绍憋气了一会儿,再次忍不住:“你说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就对男人没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