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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喂?”

许星洲微微一停顿,莫名地道:“……喂,是我。”

秦渡靠近了些许,许星洲话筒声音不小,能听见对面是个男人的声音,甚至带着一点羞涩的意思,说:“……是、是我,绍凡。星洲你最近怎么样?”

秦渡:“……”

许星洲疑惑地道:“……还好吧,还算得上一切顺利。怎么了吗?”

春夜的风哗地吹过,那头道:“没别的,就问问你最近是不是在上海。我下周要去一趟,方便一起吃……”

那头那个男孩似乎又鼓起了勇气,道:“……吃个饭吗?”

许星洲踮脚,折了一枝绯红山樱。

“……可以啊。”许星洲笑了起来:“我请你,不过最近比较穷,我们学校的食堂太拿不出手了,请你去吃隔壁怎么样?”

那头停顿了一会儿,羞赧道:“……怎么能让你请我,你是女孩子。”

许星洲笑弯了眼睛,说:“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嘛。反正就是请你吃个食堂而已,我还怕你嫌弃我穷呢总之来了之后联系我就好。”

秦渡:“……”

“那我也请你。就是……”那男孩不好意思地说:“最近有那个小挑,决赛就在你们学校,到时候我去找你!”

秦渡掐指一算,应该是那个挑战杯决赛,还算蛮重要的一个赛事。前段时间还给学生会布置了任务下来。

这男的似乎是学经管的吧,秦渡想,能打到决赛说明水平不低。

许星洲拿着手机,笑眯眯地说:“好呀,我到时候等你的电话。”

那头似乎又说了什么,许星洲拿着那枝被她捡起的花,笑眯眯地挂了电话。

她的确是生了个一笑就让人愿意把世界捧给她的模样秦渡却只想把许星洲弄哭。还请那个男的吃食堂呢,有没有问过隔壁学校食堂愿不愿意?

许星洲把手机收了起来,笑着道:“我同学要来比赛,我负责请他们吃食堂。”

秦渡不以为然道:“那个挑战杯?”

许星洲似乎也习惯了秦渡这种逮啥攻击啥的性格,解释道:“嗯,决赛来着。挺厉害的吧?”

秦渡只觉心里酸水儿都要溢出来了。

许星洲还浑然不觉,笑眯眯地说:“我这个同学很厉害的,他从高中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耽误,学习竞赛两不落……”

秦渡皮笑肉不笑:“呵呵。”

许星洲:“……”

“呵呵,让女人请客,”秦渡凉飕飕地说:“这男的不是个好东西。”

可是你也让我请客了啊!许星洲简直不明白他到底在骂谁,简直想扯着秦渡的耳朵让他清醒一点,但是想到这个畜生的小肚鸡肠程度还是不敢说出口……不过话说又说回来了,他好像本就不是个好东西,所以应该也不算在骂自己……

接着许星洲甩掉一脑袋的胡思乱想,跟着秦渡走了。

许星洲回宿舍时已经九点半了。她陪孩子玩了一天简直腰酸背痛,爬楼梯时只觉得要死了她回到宿舍,一推门,312寝室里居然弥漫着一股菜香。

李青青正在开一盒麻辣鸭脖,一看到许星洲,顿时极为热情:“粥宝!粥宝!你回来了!我爱你!”

许星洲艰难地踢掉了鞋子,道:“不用表白,我也爱我自己……怎么了这是?谁送的福利?”

许星洲又使劲儿闻了闻,分辨出一堆好吃的东西,神奇道:“咱们宿舍谁的春天到了?”

李青青说:“你那个师兄找人送来的呀,给我们买了一份一起吃,让我们别动你的那份。”

许星洲一愣:“啊?”

“就是那个,”李青青笑道:“那个在教室门口等你半个小时的数院师兄啊。”

许星洲一愣:“……哈……?”

许星洲看了一眼自己的桌子寝室的灯不算亮,她的桌上摆着一大包各种各样的吃的,有她爱吃的鸭脖和小蛋糕小甜点,秦渡买了两大份,一份贿赂她的室友,另一份整整齐齐地放在她的桌上。

许星洲:“……”

“他找一个师弟送过来的。”李青青撸上塑料手套,抓了一只鸭脖,笑道:“那个男生过来的时候都要被累死了,东西太多。”

许星洲哭笑不得地说:“这么多……肯定就放坏了。”

“有钱人嘛。”程雁慢条斯理地扯了一只烤鸡腿,说:“根本没考虑过东西会不会坏,你去隔壁宿舍分分吧,看着模样一个星期都吃不了。”

许星洲纠结地看了看那一大袋吃的,觉得除了分给别的宿舍之外,不可能别的法子她肯定吃不完。

许星洲拿起那个袋子的瞬间,一个小纸包掉在了桌子上。

许星洲:“?”

她脑袋上冒出个问号,将那个纸包拿起来,油纸油腻腻的,上面粘了一张便笺。

‘重新给你排队买了一份,别生气了。’

下面落款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秦’字。

许星洲扑哧笑了出来。

秦渡写字不太好看,歪歪扭扭的,和他本人一点也不像。每个字看上去都有点笨拙,像南极的帝企鹅。

宿舍上方陈旧的灯管的灯光冰冷古老,那个大袋子里咕噜噜滚出四五个星球蛋黄酥,灯光打在蛋黄酥上时,却有种难言的温柔之感。

许星洲笑了起来,拿出手机,准备给秦渡发微信说谢谢。

然而,她点开微信时,看到了林邵凡发来的消息。

‘星洲,我下周去你们那边比赛,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过了会儿,他又说:‘好久没见了,我想和你聚一聚,希望你有时间。’

许星洲望着那两条消息沉吟片刻……

“雁宝?”许星洲探出头喊道:“林邵凡你还记得吧?他要来这边参加一个什么竞赛的决赛,今晚给我打电话来着。过几天等他来了这边,咱们高中校友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程雁疑道:“林邵凡?就是咱们班保送去P大的那个?”

许星洲:“嗯,就他。”

程雁:“……我……”

林邵凡显然是想和你单独吃饭吧!程雁腹诽,但是吃人终究嘴短,更不用说程雁手里还拿着那个师兄的烤鸡腿呢……她拿着那个鸡腿,又听得这一席话,只觉这个师兄实在是阴险。

“也行吧,”程雁提溜着那鸡腿,表情复杂地说:“要吃饭的时候告诉我。”

……

每个学期都是如此:三月份开学时,一切都还没步入正轨,教授们也对学生尚有一丝怜悯之心,不好意思布置太多作业。但是到了清明节刚过的四月份就不一样了,教授们熟悉了这群新兵蛋子,加上课程一展开,这群可怜虫便有了写不完的论文和复习不完的随堂小考。

可怜虫之一许星洲在周五交上了最后一篇论文,又把自己转发过百的智障微博在课上羞耻地展示了一番。

桃太郎坐鸭子游艇、长腿叔叔和路灯合影,许星洲画了一堆简笔画,然后在下面配了很长一串蠢白童话故事。

花老师抱着胳膊,忍笑说:“这也算是自媒体的套路。”

下头同学被那些故事笑得东倒西歪,花老师又看了一会儿,乐道:“你以后真的吃不上饭,可以去写段子。”

许星洲笑眯眯地说:“我觉得以我怎么也不会吃不上饭吧。”

“你就算吃不上饭也没什么问题,你活得太好玩了,”花老师温柔地说:“看得我心情都很好。我挺喜欢你这种风格的,回头作为粉丝关注一下你。”

许星洲笑着给老师留了名字,回了位置,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未读消息。

是林邵凡发来了一张照片,他到了虹桥机场了。

许星洲啪叽啪叽打字,告诉他:“今天天气很好。”

外头阳光明媚,晴空湛蓝,树枝抽出新芽。许星洲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些童话故事都是她父母在睡前讲给她听的。

再讲一遍嘛,妈妈,求你啦。小星洲趴在妈妈怀里撒娇,我还想听星星月亮裙子的故事。

而桃太郎的故事是1999年的冬夜听的。那天夜里非常冷,红塑料闹钟放在床头,她爸爸讲完之后就给小星洲盖上了被子,甚至温柔地掖了掖。

时间过得多么快啊,许星洲模模糊糊地想。记忆中那个年代的人们喜欢穿阔腿裤,喜欢把衬衫扎进裤子里。二十年一个轮回的时尚都回来了,可是没有人会回来。

毕竟离婚的人,谁会回过头去看呢。

那一瞬间许星洲只觉心中深渊复苏,几乎将她一口吞了进去。

那种感觉其实极为可怕,像是突然被扯离了这个世界,不想对任何东西有反应,想把自己关进壳里。那一瞬间仿佛这世上一切都变成了黑洞,一切都在呼唤她,想把许星洲撕烂成碎片。

不行,不行。

许星洲痛苦地喘息,逼着自己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绚丽温暖的世界。

这个世界多么好啊。许星洲眼眶有些发红地想。这世上还有数不尽的未知与新鲜的事物。

她还没驾车穿越帕米尔高原,还没看过草原上连绵的雨季,还没看过尼亚加拉瀑布与飞跃峡谷的藏羚羊,还没有活到一百二十岁,头发仍然浓密而乌黑,嘴里的牙齿甚至无一颗脱落。

为什么要绝望?她问自己。这世界美好如斯,而她仍然年轻。

许星洲最终没摸出那个小药盒。

下课之后许星洲将讲义丢给程雁,让她先送回去,自己还有事儿。

程雁:“又有什么事儿?”

“搞校风建设,”许星洲抓了抓头发,把一头长发抓得松松的,在阳光下对着教学楼的窗户补了一下唇膏:“要拿丙烯画石墩子。”

程雁:“……”

程雁纠结道:“你们校学生会这么闲的吗?”

“你可以问问,”许星洲将头发捋顺,用丝巾松松扎起,说:“我们确切来说是屁事多,不是闲,你这么说我们所有部员都会觉得委屈。”

程雁想了想,感慨道:“……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然后许星洲从包里摸出小散粉……

程雁难以理解地说:“你不是去画石墩子吗?!”

“今天要见人的,”许星洲严肃地说:“不能灰头土脸,就算去画石墩子,也得做个精致的猪精。”

程雁:“……”

许星洲平时鲜少化妆,一画却极手巧,桃色日系空气感,画出来简直是人面桃花。

程雁简直有点不能理解,许星洲补完妆立即踩着小皮鞋跑了她的背影像只燕尾蝶,程雁终于注意到她甚至穿了新买的连衣裙。

程雁:“……?”

阳光斑驳地落在林荫道上,秦渡看了一眼手机,谭瑞瑞发来微信,说自己和部员在二教前面。

校风建设画石墩子这活儿是秦渡闲出屁时布置的,也是由他来监工他特意在群里提了自己要来这件事儿,并且恶劣地点了名,有活动分,原则上不允许缺席。

二教门口,谭瑞瑞正提着一桶水,几个部员正在拿水冲石墩子。

秦渡在二教门口这么多人中,第一眼,就看到了许星洲。

树荫下许星洲穿了条束腰连衣裙,长发在脑后挽起,笑眯眯地和谭瑞瑞聊天。

秦渡只觉得这小丫头挺可爱的,忍不住嗤地笑了出来。他一笑就觉得自己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村炮,又使劲儿把那股笑意憋了回去。

许星洲看到他,眉眼弯弯地对秦渡挥了挥手。

那笑容里带着难言的阳光与暖意,秦渡忍不住也对她笑了笑。许星洲今天居然还变漂亮了,居然还特意打扮了一番,这么会讨好人的……

不就是我来监工吗,秦渡藏不住那点儿笑意。至于让她这么当一回事儿么?明明不化妆也挺好看的。

然后许星洲放下手中的活儿,跑了过来。

她的确化了妆,眼角眉梢都是风发的意气,像一枝含水的桃花。

“那个”许星洲眉眼弯弯地对秦渡说道:

“师兄,四点多的时候请个假可以吗?我晚上要请我高中同学吃饭。” DhcxjEuhEfYjLl5R/JiRdVqQjcGX/n2GYHd0NFl5W6+3jBddT5Kcg0bB4euGK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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