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大门口一片安静。
竖起耳朵偷听的黑衣亲卫纷纷佩服这位看起来柔弱美丽的姜四小姐,有人想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眼神微带一丝激动。
也许国公爷的春天来了。
后方的春喜抱着精致的小酒坛瑟瑟发抖,双腿发颤,定国公好可怕,她站这么远,都觉得难受极了,姑娘真是越来越彪悍,竟然敢靠定国公这么近,她好想哭。
“国公爷,姜四小姐,请入府,别让老夫人久等。”赵管家也不想这个时候出声,但怕老夫人等得心急,只能出声提醒。
“嗯!”
定国公谢珩微微颔首,目光定在姜柠宝白皙红润的脸上,示意她先行,谁知姜柠宝却笑颜如花温声邀请:“国公爷,一起走吧,我想听您说些战场的事儿。”
这个时候,不赶紧培养一下感情,怎么行,定国公可不是随时能遇到的,这么好的机会她得抓住。
矜持这东西,放在定国公身上不适合。
定国公谢珩:“……”
从没和小姑娘相处过的二十八岁高龄大男人有点不知所措,尤其是这个小姑娘不怕他,双眼亮晶晶的瞅着他,眼里满是崇拜和期待。
这让向来无人敢靠近他的谢珩心里再次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
“好!”他神差鬼使的点头。
赵管家脸上闪过一抹欣慰的笑容,姜四小姐果然厉害,向来不与女子多言的国公爷似乎对姜四小姐印象不错。
姜柠宝听到定国公答应了,双眼一亮,精致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抹喜色。
她回头快步走到春喜面前,在春喜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将小酒坛抱回怀中,转身回到浑身萦绕煞气的定国公身旁,扬起小脸,望向定国公英俊的侧脸,笑容明媚,声音带着一抹喜悦的气息。
“国公爷,走吧。”
定国公谢珩俯首瞅了一眼身边娇俏柔弱的小姑娘,小姑娘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味道颇为好闻,定国公眉峰动了动,淡声道:“嗯!”
姜柠宝脸上的笑容更灿烂,特意和定国公并肩走在一起。
定国公身上的压迫感和煞气极强,寻常男子都不敢近身,但娇娇弱弱的姜柠宝却适应良好,鼻尖萦绕着定国公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听定国公用低沉冰冷的声音干巴巴的说战场上的事儿,嘴角禁不住上扬。
没走几步,姜柠宝陡然发现定国公好像刻意和她拉开距离,嘴角弯了弯,泛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抱着小酒坛佯装若无其事的继续靠近他,和他并肩前行。
定国公脚步一顿,又继续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
三番两次后,定国公谢珩只能任由这个倔强的小姑娘这般靠近自己,心里却暗道,这小姑娘果真是个胆大的。
姜柠宝在心里偷笑。
高大英挺的定国公衬得姜柠宝十分娇小,但两人的气场却分外和谐。
一个浑身煞气,令人恐惧生畏,另一个气息却极为干净,给人一种光明与黑暗相互交织的感觉,却互相不受影响。
真是怪哉。
身后的一群黑衣亲卫瞪圆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赵管家却双眼发亮,仿佛看到了国公爷和姜四小姐成亲的场景,忍不住高兴的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却倍觉心酸。
他等这一天等了许多,幸好终于等到了。
春喜战战兢兢的跟在后方,心里暗暗佩服姑娘竟然面不改色的站在定国公身边,她忍不住想起姑娘曾说过的一句话。
“也许我和定国公是天作之合呢。”
春喜想,说不定姑娘真的可以嫁给定国公,当国公夫人,让谢世子后悔莫及,这么一想,春喜高兴起来。
也不再觉得定国公可怕。
但依旧不敢太过靠近,姑娘果然凶残,连定国公这般可怕的人都不惧怕。
定国公府占地极大,走过假山游廊,一路芳菲尽显,花香袭人,府里的下人大多是兵卒和小部分婢女婆子,看到定国公回府,纷纷恭敬行礼,然后瞠目结舌的看国公爷面瘫着脸和身边那位娇美柔弱,气质独特的女子交谈。
不知那名女子是哪家的贵女,竟然不怕国公爷。
也许定国公府很快会迎来一位女主人。
这么一想,这些下人看向姜柠宝的眼神隐隐带了一抹恭敬。
定国公谢珩敏锐的察觉到了府里下人的变化,脚步微微一顿,又面无表情的和小姑娘并肩前行。
定国公府,荣喜堂
大堂里檀香袅袅,除了黄嬷嬷,所有的婢女婆子都被老夫人挥退。
满头白发的谢老夫人端坐在紫檀木透雕鸾纹扶手椅上,她穿着一身石青色如意纹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双眼明亮犀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十足。
“还没到吗?”谢老夫人目光时不时伸长脖子朝大门口望去,焦急的开口。
黄嬷嬷摇头,给老夫人冲泡了一壶茶,笑着道:“老夫人,国公爷和姜四小姐在府门口碰了面,正一起结伴过来。”
“据谢七说,国公爷还给姜四小姐讲战场上的事儿。”
谢老夫人闻言一激动,没忍住将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曝了出来:“看来这姜家小姑娘真是我儿的命定之人。”
圣僧说过,只有命定之人才不受阿珩身上的煞气影响。
黄嬷嬷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懵了。
“命定之人?”
“阿珩出生后,清水寺的圣僧暗中送来一纸断言,言明阿珩煞气太重,活不过而立之年,但有一线生机,只要遇到命定之人,必富贵双全,儿孙满堂。”
“可惜那位圣僧在十年前出去游历,至今未归,我并不能确定姜家小姑娘是否就是我儿的命定之人,前些日子去清水寺请高僧批姜家小姑娘的八字,高僧说,姜家小姑娘八字非常特殊,和我儿极为相合。”
谢老夫人喜极而泣,这个秘密埋藏在她心底太久,太久了,眼见儿子只有两年可活,谢老夫人就越绝望。
如今总算否极泰来,拨云见日。
黄嬷嬷恍然大悟。
怪不得老夫人这般重视姜四小姐,以前不是没有特殊命格的女子想要嫁给国公爷,但她们只要靠近点国公爷就脸色发白,差点没晕倒,有个坚持了七天的贵女,最后卧病在床,差点丧命。
老夫人脸色越来越沉重,甚至隐隐绝望。
后来突然要从宗族过继一个年纪颇大的养孙子到国公爷名下,黄嬷嬷当时就十分不解,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老夫人这么做的原因。
老夫人不想国公爷拼命得到世袭爵位无继承人被皇家重新收回去。
同时国公府的继承人年纪不能太小,所以才选择聪慧绝伦长相极好的谢家二房嫡长子。
一直不请封世子,老夫人肯定还抱着一丝希望,圣僧说有一线生机,老夫人等的就那一丝生机。
如今终于等到了。
黄嬷嬷为老夫人高兴。
“恭喜老夫人,国公爷以后必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是啊,唯一遗憾的是,我这身子不行,都不知有没机会看嫡亲孙子长大。”谢老夫人高兴之余,忍不住有些贪心不足的说道。
大堂里一片安静。
黄嬷嬷也不知怎么安慰老夫人,只能默默岔开话题,给谢老夫人说些开心的事,一盏茶的时间,谢老夫人已经收拾好心情。
这时,一个婆子在大堂门口处禀告。
“老夫人,国公爷和姜四小姐到了。”
婆子的话刚说完,谢老夫人整个人坐直了身子,紧张的整理了一下衣襟,眼巴巴的盯着大堂门口,眼里有担忧,有心酸,有思念,还有更多的是即将见到儿子的喜悦。
听谢七说,阿珩身上的煞气更重了。
在谢老夫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姜柠宝抱着精致的小酒坛和定国公谢珩一同踏入荣喜堂,春喜和赵管家他们都留在外头,并未进去。
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柔美丽。
看上去宛若一对璧人。
谢老夫人看到一同进来的两人,双眼蓦地一亮,尤其是看到那个穿着湖蓝色衣裙的小姑娘和她儿子站在一块,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定国公谢珩在进入大堂的中间后,就止住步伐,并未往前走,远远的望着两鬓发白的谢老夫人,心里一阵难受,他不自觉的抚摸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手串,尽力收敛自己身上的煞气。
尤其是双眼里蕴藏的浓郁煞气。
谢珩不敢靠近母亲,生怕自己身上的煞气令母亲难受。
谢老夫人上了年纪,当年生谢珩时受了重创,一直病痛缠身,看起来比同龄的贵夫人苍老许多。
“母亲!”定国公谢珩薄唇动了动,深深看了谢老夫人一眼便垂下眼睑,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谢老夫人看到儿子距离自己这么远,低头不敢看她,知道儿子是怕伤了她,心里酸涩,双眼贪婪的望着儿子,隐隐有泪花闪动。
做母亲哪里会害怕自己的儿子。
“阿珩,你……你最近可好?”
谢珩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干涩回了一句:“儿子一切都好,让母亲担心了。”
“只要你过的好,娘就开心。”谢老夫人看到儿子这模样,尽管心里难受,但还是挤出一抹高兴的笑容。
阿珩的情况,有谢七不时传回消息,谢老夫人一清二楚,也明白儿子不敢回府的原因。
连自己的家都不敢回。
谢老夫人双目垂泪,越想越伤心,最后忍不住哭了起来,黄嬷嬷连忙在一旁小声安慰。
定国公谢珩看到母亲的眼泪,想要过去安抚母亲,但一想到自己的状况,握紧了拳头,薄唇紧抿成一线,硬是没有上去。
姜柠宝静静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一抹酸涩。
原来定国公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