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朋友们啊!宇宙养育了所有的生物,我们生来就应该是平等的,不管是动物、植物还是人类,在宇宙面前,应当存在同等的价值。但你们看看周围的世界!有那么多的人奢侈浪费,同样也有很多人挨饿受冻。人类已经支配了动物和植物,并把它们变成了赖以生存的食物和商品,但是它们没有被作为公共资源而惠及所有人,反而需要使用一定的财富来换取。我清楚地知道全世界的财富正在逐步枯竭,尽管所谓的替代物还在层出不穷。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世界上的食物、商品和新发现就不能理所当然地供世人享用呢?
纳塔纳埃尔,听到梅纳尔克的这番感叹,你有何感想呢?我看到你默默地低下了头,似乎陷入了沉思。不妨接着听他讲下去吧,或许能够找到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
我看到一口古井静静地立在村庄的广场上,地上飘落着一些半青不黄的石榴叶子。我在附近拿起一杯水喝了下去,而这也意味着我只能留给你一个空杯子了。为此,你开始不依不饶,向我讨价还价,可古井明明就在附近啊!我知道这是一些典型的非物质思想,你们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关于上帝的认识、所信奉的科学,以及一杯一杯的真理,这些都是不受约束的。你们杯中的水向来是喝不完的,为何还要为难我们,不肯让我们的嘴唇沾点甘露呢?我们即便再怎么渴,都不会把你们的水喝干的。那井水是那样的甘甜,一定能够滋润所有伸过来的嘴唇。
现如今,我再去观望那口古井,它在我的眼中竟如同神泉一般,它怀抱中的每一滴水都是等价的,并且极具分量,一小滴水就可以令人沉醉。
此时,我的思绪正处在神游的状态,我开始渴望一切事物,羡慕所有的生活方式,连我自己都感到痴心妄想。但是我无法抑制内心那如同潮涌般的躁动,每当看到别人去做一些事情,我便极力地想要效仿,然后自己也非要经历一番。我的意思不是希望自己之前有过这样的经历,而是立刻去做,因为我素来吃苦耐劳,认为所有的苦累都是生活所赋予的教诲,我应当欣然接受。
于是,我开始嫉妒古希腊哲学家巴门尼德只用了三周时间便掌握了土耳其语,之后又嫉妒基督教神学家狄奥多西创立了天文学。我试图跟上他们所有人的脚步,去做所有别人做到的事情,为此从来不给自己需要做的事情设限,因此轮廓便极其模糊,结果自己的形象也勾勒得不真切了。
我无力改变世界形成的既定规则,也无法包揽所有的生活方式,但我处在这种规则之中,也过着其中的一种生活。我知道人生短暂,谁都想快乐地度过,如果寻觅不到快乐的身影,那就只能依靠我们自己前去争取了。
阿尔希德说道:“梅纳尔克,不如和我们讲一讲你的生活吧。”
呵!生活吗?对啊,人在迷茫的时候,最适合回忆了。在我18岁的时候,我走完了自己的初级教育路程。对于即将踏入下一个人生阶段,我没有任何准备,于是什么都不想做,整日消沉度日,精神颓废。终于,身体开始无法承受这种百无聊赖的生活、为了让自己有事可做,我选择了出走,随后,便开始了那漫无目的地游荡人生,企图以此来消磨我那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热情。
在游走的日子里,我体验过了你们所熟知的事物:原野上弥漫着嫩草的清香,我知道这是春天的气息,大地欢快地用泥土的芬芳来迎接万物复苏;我穿过那葱葱郁郁的山林,发现了那漫山遍野的野花,它们用自然的清香回馈这孕育它们的山林,并为它染上了五颜六色的光芒;初秋的清晨总是害羞而神秘,用薄薄的雾气充当掩面的轻纱,在河水的映衬下更加美妙动人,原野也被蒙上了这氤氲薄雾,远远望去恍若仙境。
我走过了一座座城市,拥抱了一个个四季,我前进的脚步依旧坚定,从未想过要停留。我时常会想,哪些人才会得到幸福呢?经过多年的游走,我得出了一个答案——内心无牵无挂、无忧无虑的人才会得到幸福。这些人和我一样,从未停止过前进的脚步,他们是流动的,不会留恋任何一个地方,永远都怀着无比赤诚的热忱游荡。如今的我做到了,也寻觅到了幸福的影子。于是我和其他得到幸福的人一样,为了斩断羁绊,开始憎恶家庭和亲友,憎恨那些为人们提供安逸住所的地方,憎恨所有的爱和持久的感情,以及任何得到人们信奉和迷恋的观念——憎恨一切有损正义的东西。
如今的我正处在一种妙不可言的等待中,等待未来的临近,不管它怀揣着怎样的景色。对于疑问来说,它永远都早不过那已经在远方恭候的答案。因此,我那所有的享乐的欲望,总会在某个地方恭候真正的享乐过程。我对此产生了兴趣,知道每条清泉都能够激发我口渴的欲望。我走在那烈日炎炎的荒漠之中,口中早已焦渴难耐。我既渴望那饱含甘露的绿洲,同时却又享受着被烈日暴晒之下的焦渴感觉,因为这种感觉越强烈,我对绿洲的渴望就会更胜一层。当我历经千辛万苦来到绿洲面前时,那种甘露滑过咽喉到达身体每个毛孔的清爽感觉,会因为长时间的殷切期盼而格外深刻。
啊!无边无际的沙漠啊!我也想用形容大海的词汇来描绘你,因为你是一片浩瀚的沙海啊!头顶的烈日愈发猖獗起来,脖子像被火灼一般疼。为了防止晒伤,那蒙在头上的厚厚布巾早已附着了大量的沙粒,狂热的风刮了起来,呼吸开始变得异常困难。被风卷起的沙粒盘旋着筑成了一堵堵沙墙,顷刻之间却又被毁于一旦。周围没有别的可衬托这狂风的参照物,或许那倚靠在沙坳背风处裹着布巾艰难呼吸的我算是一个吧……
终于,风停了。我脚步沉重地踏在滚烫的沙粒上,空气因为高温的缘故在我的眼前微微震颤,好像稍有不慎便会燃烧起来。我的眼皮开始火辣辣地疼,脚步也开始虚弱无力,我仿佛要昏昏欲睡了!就在我要倒下的一瞬间,我的生命竟然猛烈地搏动起来,似乎在极力反抗着那股入睡的意识。我突然清醒了过来,虽然我的身体沉重不堪,我的心神也浑浑噩噩,但我依然能够清楚感觉到脚下那些无垠的沙海充满了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