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纳塔纳埃尔啊，一直以来，你都只和我交流，只和我谈论一些事情，只从我的身上学习生活的一切。但在与你分开的时候，我也经常和梅纳尔克谈论人生。他对你来说算是一个激进派，我希望你能多了解他，然后从他身上学习一些在我这里没有学到的东西：
我记得那是一个在佛罗伦萨的夜晚，正对着菲索尔山冈的地方有一处花园，花园向来都是一个聊天、喝酒的好地方，梅纳尔克与他的几位朋友伊蒂埃、昂盖尔以及狄提尔便来到这里聚会。他们喝着葡萄酒，吃着刚摘的橘子，细心的伊蒂埃还带了甜点，就在月光和星光笼罩的繁花中，他们开怀畅饮、畅所欲言。在这个过程中，梅纳尔克占得了“主讲者”的地位，他在和朋友们的交谈中，引领并阐述了诸多话题。我不会对他的言论做出任何评价，但是我希望能够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你。纳塔纳埃尔啊，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人生中的选择吗？梅纳尔克的说法或许能够给你带来更为深刻的启示。
看啊！这就是激情啊！是我那燃烧的青春所带来的激情啊！你们不知道，也不可能会懂。就像流水永远不懂得繁花落尽的悲哀。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那如行云流水般的时间啊！看着你那无可阻挡的步伐，我的内心实在是大为恼火。因为我阻止不了你，所以恼火自己无能为力，扎在地下的根又如何能够留住随风飘零的花瓣呢？
流逝的时间总是在催促着我前行，但是我的眼前却出现了诸多岔路口，我越是犹豫，时钟的嘀嗒声就越清晰，我的心就越容易乱，我受够了这种必须做出选择的活法！我们总是在妥协中强调“选择”意味着“取舍”，正所谓有舍才有得。转念一想，这同时意味着我需要摒弃我没有选择的东西，但它并没错啊！我就这样把它放弃了！与此同时，我又产生了一种更为惶恐的想法：时光不仅有着永不回头的执拗，还存在一种狭隘的属性，因此它是一条单行道。我原以为，这是一条宽阔的跑道，即便不能回头，我也能自由自在地遨游其中，但我发现我错了，人生路不仅没有退路，而且极其狭窄，窄得只容得下一人通过。而命运对此的说法是：一个人，一条路，一人宽足矣。
这就意味着，我那各种各样的欲望都会涌上这条狭窄的道路，然而这条如同独木桥一般的人生路，各个路段却只容得下一个欲望通行，于是，无数欲望挤在一起，推搡、践踏层出不穷，而我对此竟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要么做这个，要么做那个。但倘若我做了这个，那就意味着放弃那一个，我势必会因此而懊悔不已。最后，我总是瞻前顾后，反而会停滞不前，什么都做不了。就像始终张开的双臂，想要拥抱所有的一切，永远都不想合上，只因一旦交叉在一起，就有可能只抓住一样东西。为避免心有不甘，才有了这种看似能够拥有一切，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的行为。而这种行为对我的人生道路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我变得无法下定决心放弃一些东西，所有的研究过程都因此而被迫中断了。
如果想要获得任何东西都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那实在是得不偿失。我尝试过多种分析和推论，试图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以期把自己在这种痛苦中解救出来，一直以来都无济于事，那些萦绕在心头的烦恼依旧挥之不去。
我站在欢乐的市场中，看到无数的欢乐在向我招手。我紧握着那干瘪的钱袋，明白它只能换取单个欢乐。倘若我用它交换了某一项欢乐，那就意味着我要永远放弃其他一切，而我手中的欢乐对整个市场的欢乐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因此，我开始憎恨这世间所有的占有。因为一旦占有了某个东西，就意味着已经放弃了其他东西。我为自己今后只能占有这一样东西而惶恐不已。
我不知道这种选择算不算自由，或许可以把它称为“沉浸在痛苦中的自由”吧。我记得书本曾经为我们描绘过一些短暂的自由，并且表示，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在为自己选择奴役地位而已，至少也要选择如何做到虔诚。这就像那开遍整个原野的繁花，在它只有寥寥几株的时候，它们把未来的希望寄托给了那随风而散的花籽，这些承载着爱与希望的种子会选择一处水源充足的肥沃土地扎根发芽。唯有固定不动，才能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除此之外，课堂也告诉我，我们总是喜欢对任何事情都进行推理，并将其作为行动之前的必要指南。但事实上，仅凭推理是无法左右和决定人类行为的，因为每一种推理充其量都只是一种假设，它们都存在各自对应的驳论。我漫游在人生路上，时常会专门去寻找这些驳论，一起通过驳论的阻挠，达到避免选择的目的，但很多时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只要时间在流淌，脚步在继续，谁又能避免得了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