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明求
时钟拨回到2009年夏天,我应《儿童文学》杂志编辑之邀,给一篇题为《紫云英》的小说佳作写简评。简评一开始我这样写道:“品读这篇色泽素淡的《紫云英》,不知为什么,让我想起汪曾祺先生的《受戒》,以及更早些的沈从文先生的《边城》。”这段话诚非廉价的溢美之词,而真真切切就是我当时的阅读感受。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阅读感受,在那篇简评里,我其实也做了回答:除去上述三作均有风俗画的性质外,再就是,它们都有一种节奏之美,更难得的是有一种颜色之美。若以三作涉及的植物做比,则《边城》翠绿如虎耳草,《受戒》青碧如青浮萍。而《紫云英》又是怎样一种颜色呢?我以为毫无疑问应是紫色,“这是一种安静的,自持的,不事张扬的,甚至略带一点儿遗世独立气息的颜色,却并不失其素朴、淡雅、本真,恰似小说中一再提到的紫云英”。
读到这里,想必你已猜到,《紫云英》的作者正是吴洲星。一点儿没错。但你可能猜不到,当初为《紫云英》写评论时,我压根儿不知道作者姓甚名谁——编辑发给我的作品是匿名的。因为不知,所以好奇。直到后来,收到载有《紫云英》那一期的刊物,我才算知道了作者的名字。而真正把“吴洲星”三个字和她本人对应起来还要更晚些,是在同年12月底,《儿童文学》杂志社召开一个座谈会,洲星和我凑巧都应邀在列,并且很凑巧地并排坐在了一起,很凑巧地差不多是在同时,彼此小声惊呼道:“啊,你就是……”彼情彼景充满喜感,至今历历在目。
那一次,也是大学三年级女生吴洲星第一次出门远行,坐着火车独自去北京。我记得她发言时的腼腆和温婉,记得她交谈时的纯朴与恳切。最感动的是座谈会临近尾声,我有事提前告退,洲星跟出来送了我一段路,并且赠给我一件用洲星的话说“不成其为礼物的礼物”——一个小小的红色中国结。洲星说,那原本是一直挂在她手机上的手机挂件,挂了很长时间,虽有些破旧了,但感觉比新买的东西要好一点儿,就当作一个小小的纪念吧……不知不觉中,时光已流逝五年。五年间,洲星从一个青涩的大三女生,成长为一个日臻成熟的女作家了。
有些东西却始终没有变。比如,洲星的勤勉与执着,自小短篇《紫云英》伊始,她相继出版了《红舞鞋》《沪上春歌》《幸福的眼泪》《大院里的夏天》等四部长篇小说,另有几部长篇也已经写完即将出版。洲星管这种状态叫“细水长流的日子与写作”。她说:“我依然在写,在努力地写字,不想荒废青春,时间的每一秒都值得尊敬。”可见,这样的勤勉、执着不仅仅出于一种写作惯性,而更是一种致敬青春的主动自觉。又比如,洲星对老故事的喜爱,对旧时光的痴迷,这种偏好在《紫云英》中是第一次展现,其后在别的很多作品中也都是若隐若现,尤其是《沪上春歌》,相信读过那部书的读者于此会有深切的体会。恋旧的人或者作品或许不时髦,但却自具一份沉静温情。
对了,沉静温情,这一点在我看来,正是吴洲星气质及其作品中弥足珍贵的恒在部分,一旦她认准了自己要走的方向与道路,她就不急不躁地一路走下去,从不会跟着潮流疯跑狂奔。这既是一个写作者应有的尊严与自信,亦是一部作品品质的可靠保证。这也让我想到,洲星曾在一篇文章中引用过兔子(她的小说《沪上春歌》的插画师)的一段话,兔子说,在画那本书的插图时,她希望画出一种安静的成长,慢慢开满繁花,在世界不知觉的情况下。
我相信,这也是摆在你面前的这本《秘密如花》最迷人的所在。在这本书中,有一个女孩叫悄悄,有一种绽放叫悄悄,有一种花的香味叫泡桐花的香味,不经意的时候就闻到了,可是等你拼命去嗅,那种香味却又没有了,一点儿也不缠人。
沉静而值得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