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外面的天地真大,阳光真暖和,柳树真绿!”
此刻的牛牛心情真好!
他一路走着,蹦蹦跳跳像只刚出窝的小兔子,还不时停下来,到路边掐一根草茎,津津有味地嚼着。捡一粒小石子,“嗖”地扔出去,树梢上正在唱得欢天喜地的蝉儿被打个正着,昏头昏脑地掉了下来,没等落到地,“吱——”的一声,又飞了起来,立刻飞得无影无踪了。
再走了一程,牛牛着实有些饿了,恰好看到路边有一个小饭铺,老板正将热腾腾香喷喷的馄饨、面条往桌上端,那些食客们则稀里呼噜地吃得满嘴流汁淌油。
牛牛使劲咽了一下口水,走进了饭铺,不管三七二十一,瞧准摆在柜台上的蒸笼,伸手就去抓一个大馒头。
“啪!”他伸出去的那只手,被柜台上的胖老板娘狠狠打了个脆响。
“哪来的臭小子,不给钱,就想吃馒头?!”
牛牛摸了摸身上的几个口袋,口袋里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文钱。
那些食客们抬头看着,都“哧哧”地笑了,七嘴八舌地说道:“来,傻小子,叫我声爷爷,我给你半个馒头吃!”
“瞧这小子半痴不呆的样子,学三声狗叫,我这剩下的面条就都给你了!”
说他傻,说他痴,这不能怪那些食客们,因为牛牛的模样和打扮实在是有点儿怪模怪样。
你瞧他,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方方的额头上汗涔涔的,胖乎乎的圆脸上沾了不少尘土,连鼻梁上的雀斑都几乎看不清了,棱角分明的嘴边还留着些绿草渣,一双细细弯弯的眉毛下,两只黑眼睛忽闪个不停。
再看他的打扮,这么大的男孩,脑后扎了根比老鼠尾巴粗不了多少的小辫子,小辫子竟然是用红绳子系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大大小小的桃核、杏核、枣核,再挂一串长长短短的兽牙;一只手腕上套着一个宽宽的铜箍,另一只手腕上套着一个铜镯,镯子上挂着几颗不响的铜铃;腰里胡乱缠了根褪了色的紫布腰带,上面吊着两三个不知何年何月做成的旧荷包;脚上穿着双脏兮兮的连袜筒厚底鞋。
这副模样,既像是个从异乡流浪来的小乞丐,又像个与爹妈走丢了,不认得回家路的乡下小傻蛋。
还是那身材块头只及他老婆一半的瘦老板心地要好些,他塞给牛牛一个冷馒头,说:“算了,算了,这孩子也挺可怜,就给他吃一个吧!”
牛牛笑嘻嘻地咬了一大口馒头,像是饿急了的样子,嚼了几下之后,突然一吸鼻子,冲着那些食客们坐的桌子,“阿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转过身来,朝着老板娘坐着的柜台,又是一个炮仗般的响亮喷嚏,那吐沫星儿、嚼碎了的馒头渣子像开花弹一样迸开去,溅得那些食客和老板娘满脸都是。
“你这混小子——阿嚏!”那老板娘还来不及骂出口,就忍不住一个力道空前的大喷嚏打了出来,打得她自己的鼻子都差点儿崩掉了,她赶紧双手捂住鼻子,可是不管用,喷嚏一个接着一个,连珠炮似的打开了。
那些脸上被溅到的食客们怒不可遏,正想跳起来狠揍牛牛一顿,可是没等他们屁股离开板凳,也一个个不由自主地打起喷嚏来了。
一时间,那喷嚏声此起彼落,响成一片,而且像是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打得更响,一个比一个打得更有劲,一个比一个打得快,打得桌子上的杯碗盆碟儿蹦起老高,打得他们一个个直翻白眼,气也喘不过来了。
就连那个瘦老板也未能幸免,在旁边一个劲地打喷嚏,打得直不起腰来了。
此刻,这小饭馆子里只有一个人不打喷嚏,那就是牛牛。他做了个鬼脸,伸手到柜台上的盘子里拿了一大块带筋的牛肉,拎了一只熟烂的烧鸡,大口大口地啃吃了起来,吃得差不多了,将那些剩余的鸡骨头,随手往那些打喷嚏打得七颠八倒的食客头上一扔,就得意扬扬地走了。
走到门口,他又回转来了,将刚才吃了一半的那个馒头,往正好张大嘴要打喷嚏的瘦老板嘴里一塞,说一声:“谢谢你,还给你了!”
说来也奇怪,这老板嘴里一塞进这半个剩馒头,喷嚏马上就止住了。
在柜台后面打喷嚏打得死去活来的老板娘见状,赶紧也到柜台上的蒸笼里抓了个馒头,塞进嘴里,以为这就可以像瘦老板一样把喷嚏止住,谁知这馒头非那馒头,根本就不管用。
还是老板有悟性,连忙从自己嘴里掏出还剩下的一小块馒头,塞到老板娘嘴里,这才算让老板娘暴风骤雨般的喷嚏停息下来了。
至于那些食客们呢,他们还在打,到底要打到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呢?
这,牛牛就不管了,反正等到他们筋疲力尽、浑身瘫软时,那喷嚏自然会停下来的。
牛牛打着饱嗝,继续往前走。
走进一片翠绿欲滴的密竹林时,从那林子里跳出一个像猴子一样的人来,瘦高个儿,塌肩膀,倒八字,扫帚眉,斜三角眼,天生一副倒霉丧气的样子,头上扎了一块灰布,手里则拿了一把挺长的杀猪刀。
当他看到牛牛时,“呸”了一声说:“倒霉,倒霉,等了老半天,等来了一个小傻瓜蛋,能有什么油水?”
原来这是一个打劫的,专门在这竹林里抢过路的单身客人的财物,他看到牛牛这副模样,也以为是个脑筋不大灵清的傻小子而已。
但既然买卖来了,也不能白白放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牛牛身上的东西,脖子上挂着的一串果核和一串兽牙,只能扔到垃圾堆里去;手腕上戴着的那铜箍、铜镯子也值不了几文钱,但总比什么也没有强;还有那腰带里挂着的几个荷包,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快,把你手上的那些玩意儿捋下来!还有那几个荷包也统统给我!”
牛牛莫名其妙,“干啥?我又不认识你,你又不是我的干儿子,我干吗要给你?”
那家伙一听,笑了,“好哇,看你这傻模样,竟会讨老子的便宜!好吧,你不给,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
说着,便挥舞着那把杀猪刀逼了上来。
牛牛吓得赶紧说:“给,给,这就给你!”便将腰带上的荷包解了一个下来,塞到那家伙手里问道:“还要吗?”
“当然要,快一点!”
可是,他这句话刚说完,就感觉不对了,捏着荷包的那只手突然痒了起来。那种痒,痒彻心肺,痒入骨髓,必须不顾一切地去抓挠。他赶紧丢下杀猪刀去挠,这一挠更不得了,像是有一只蜘蛛,正快速顺着他的胳膊往上爬,而且这蜘蛛仿佛在眨眼间,就一变两、两变三、三变无数,爬遍了他的全身。
现在,他身上每寸肌肤都在痒。他早把手里的荷包扔了,恨不得能长出十八只手来挠,只见他两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实在是忙不过来呀,脸上已经挠得到处是血,不成人样了,他还在使劲挠个不停。
看到牛牛挤眉弄眼地坏笑着,他明白了,是这孩子捣的鬼,“扑通”一声,他跪下了,磕头如捣蒜,地上都快磕出一个小坑来,“饶命啊,我的小大爷!饶命啊,你饶我一命吧,我往后再也不敢在这里干这勾当了!”
牛牛捡起那荷包,挂在自己的腰带上,慢条斯理地说道:“好吧!那边有条小河,你到河里泡上三天三夜,就没事了。记住,中途可不能爬上来,要不这痒复发了,就没治了!”
“是,是,是!”那家伙连忙爬起来,没命地就往那边跑了。
牛牛继续走他的路,走了不多远,突然听到什么动静。侧耳细听,是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个人的呼唤声,这声音他耳熟得很。
“牛牛小少爷,你在哪儿?你爷爷唤你回去!”
牛牛心中一怔,不由得犹豫了一下,因为这呼唤他的人,正是自己家的管家谢大伯,想到此刻爷爷、奶奶,还有妈妈,恐怕都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急得团团转,说不定,连外出办事的爸爸也赶回来了,正与家里众人分头寻找自己呢。
但再一想,自己好不容易溜出来了,才两天工夫,根本还没来得及好好玩一玩,就这么回去,岂不是太没出息,也太没劲了。
不,不能回去!这一回,不玩个痛快,不玩个够,才不回去呢!
再说自己也快满十二岁了,虽然还算不上是个大丈夫,可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吧,总不能像一只小鸡崽儿,老是躲在老母鸡的翅膀下,一天到晚待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司徒山庄里,也应该出来闯荡闯荡,见见世面,练练身手了吧!要不然,学了这么多本事,练了这么厉害的功夫,岂不是都埋没了吗?
这么一想,牛牛可就拿定了主意——不回去!
他瞥见旁边崖壁上有条石缝,便手脚并用,“嗖嗖嗖”,十分利索地爬了上去,他使出家传的轻功——“闪影移步大法”,眨眼工夫就到了离地十几丈高的石缝处,身子一侧,就钻了进去。这样,他可以居高临下地从石缝里看到下面,而下面的人却看不见他。
不一会儿,他就看到谢大伯急匆匆地走过来,后面还跟着那个小饭铺里的瘦老板。
可以想象得出来,谢大伯经过那小饭铺子时,肯定是听到了食客们非同一般的喷嚏声,走进去一问,便马上就知道,这正是他自己家小少爷干的好事,于是,就让那老板带着一路找来了。
看着谢大伯东一头西一头地寻了一番后,一无所获地走过去了,牛牛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不是爷爷他老人家来,要不然,凭爷爷那高深莫测的功夫以及他那举世无双的鼻子,恐怕早已闻到自己躲在这石缝里了。因为,自己身上带着好多山庄里独有的好东西呢!
正因为,他身上带着这么多厉害的玩意儿,所以虽然他只是孤身一人,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什么地方都想要去闯一闯。
当初爷爷让他身上佩这样戴那样的,他还老大不乐意呢,嫌累赘嫌麻烦,觉得傻不啦唧的很不好看,现在他可体会到了,这些玩意儿还是挺能派上用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