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有一系列的人性修养方法、教育方法、思想方法,并提出了方法论的诸原则。孔子说:“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阳货》) 就“性”与“习”比照,他肯定人的品质差异往往在“习”而不在“性”,认为后天文化教育环境使人与人之间有了较大的差别。这是“有教无类”和“举贤才”思想的人性论根据。教育是一种有目的、有计划、有导向的环境影响,它的力量比一般自发的环境影响的力量更强。这就肯定了后天教育的必要性和可能性,无论道德教育、知识教育都是如此。
无论就经验知识之知或道德之知来说,主要还是靠后天的习得与反复训练,不断解蔽。孔子说:“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述而》) 在知性、德性两方面,他向慕古代圣贤的人格和文化遗产典籍,勤奋敏捷地学习、体验。孔子还说:爱好仁德而不好学习,容易被人愚弄;好耍聪明而不好学习,容易放荡不羁;秉性诚实而不好学习,容易被人利用使自己受害;过于直率而不好学习,其弊病是说话尖刻刺人;爱好勇敢而不好学习,容易闹出乱子;爱好刚强而不好学习,其弊病在狂妄自恃。孔子指出,如果人们不接受后天的教育,不努力学习,就不能形成仁、智、信、直、勇、刚等各种好的品质,或者使有这种品质的人渐渐流向片面,产生愚、荡、贼、绞、乱、狂等不良后果。
孔子一生“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发愤忘食,乐以忘忧” (《述而》) ,活到老,学到老,教到老。他主张立志有恒、克己内省、改过迁善、身体力行。他提倡学无常师,要善于向别人学习:“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述而》) 这包括观察、学习别人正反面的经验。他很虚心,“每事问”,又提倡老实坦诚的学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为政》)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公冶长》) 他强调学习要反复温习与实践:“学而时习之” (《学而》) ,“温故而知新” (《为政》) 。他主张学习与思考相结合:“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为政》) 他强调多闻多见,善于存疑,不匆忙下结论,不盲干:“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 (《为政》) 此句是说:多听多看,有怀疑的地方则加以保留,其余有把握的部分则谨慎地说出或实行,就能减少错误与懊悔。
在思想方法上,孔子尊重客观事实,反对主观偏执。“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子罕》) 这是为了防止私意揣测、绝对肯定、拘泥错谬、自以为是。在一般方法论上,孔子主张“中庸”。孔子有“叩其两端而竭焉”的方法 (《子罕》) ,即不断地从两个不同的方面去研究问题,又提倡“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在两个极端之间找到动态统一平衡的契机,具体分析,灵活处理,辩证综合。
孔子还创造了因材施教的教学方法,即从不同学生个人的性情、学习程度、实际水平、专长、偏好和优缺点出发,因人因时而异,运用启发诱导方法,有针对性地教育、帮助并调动他们学习的主动性和积极性。同样问仁、问孝,孔子针对不同的学生有不同的答复。他不仅启发开诱学生的智力,尤其启发开诱学生内在的德性。
孔子根据弟子们的资质禀赋、个性特点、智力状况的差异,即根据弟子们的不同“材质”而施教。这实为一种人性化的教育方法。因此,首先要分清弟子们所具有的不同的“材质”。如子路果敢决断且鲁莽,子贡通情达理,冉求多才多艺,高柴愚笨,曾参迟钝,子张偏激,子夏迟缓,孔子都了如指掌。《论语·雍也》记载,虽然仲由、端木赐、冉求都可以治理政事,但是夫子分别指出了,他们三人不同的性格特征和能力专长:仲由果敢决断,端木赐通情达理,冉求多才多艺。
孔子针对弟子们不同的“材质”,施予不同的教育方法。《论语·先进》篇记载有子路、冉有、公西华与孔子的一段问答。子路问:“听到了就该去做吗?”孔子回答:“家有父兄在,怎么能听到了就去做呢?”冉有问:“听到了就该去做吗?”孔子回答:“听到了就该去做。”公西华问:“仲由问听到了就该去做吗,你说有父兄在,怎么能听到了就去做呢;冉求也问听到了就该去做吗,你说听到了就该去做。我很困惑,大胆再问一问。”孔子回答:“冉求做事总是退缩,所以我给他壮壮胆;仲由的胆量却有两个人的大,勇于作为,所以我压压他。”由于冉求行事胆怯,所以孔子激励他大胆行事。仲由做事好冲动,所以孔子就压压他,让他凡事先问问兄长。
子路很可爱。孔子曾表扬他说:“穿着破烂的旧丝绵袍子和穿着狐貉裘的人一道站着,一点都不觉得惭愧的,恐怕只有子路吧。”还有一次,孔子表扬颜回,子路马上说:“子行三军,则谁与?”意思是说,您要做三军统帅,找谁来共事啊?言外之意是,那肯定是我吧。孔子说:“赤手空拳和老虎搏斗,不用船只去渡河,这样死了都不后悔的人,我是不与他共事的。我想找的人是,面临任务便恐惧谨慎,善于谋略而能完成事业的人。”
《论语·颜渊》篇记载颜渊、仲弓、司马牛、樊迟分别向孔子请教什么是仁,孔子有不同的回答。对待同一或同类问题(如仁德,如政治),孔子会根据每个提问者不同的情况(如资质、性格、经历、能力、心理特点、思维状况等)和提问时的不同境遇,随机点拨,做出不同回答或提示。这种个性教育和个性教学,至今仍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在教育方法上,孔子有一句名言:“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述而》) “启发”“举一反三”等词即由此而来。“愤”,心里想求通而又未通。“悱”,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教师就是要善于诱导学生积极思考,特别在学生尚不十分明确、想表达又表达不出来时予以开导,然后运用问答法,促进学生独立思考,引起学生追问并自己得出创造性的结论。这就是最早的启发式教学法,对后世影响非常深远。
在孔子看来,教育并不是知识灌输,也不是简单的道德说教,他善于有步骤地诱导学生。他不是把咀嚼过的知识和盘托出,而是常常给学生留下思考的余地。
据《论语·学而》,子贡问孔子:“贫穷却不巴结奉承,有钱却不骄傲自大,怎么样?”孔子回答说:“可以了。但是还不如虽然贫穷却乐于道,纵然有钱却谦虚好礼哩。”子贡接着问:“《诗经》上说,‘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即‘要像对待骨、角、象牙、玉石一样,先开料,再粗锉,细刻,然后磨光。’那就是这样的意思吧?”孔子很高兴地说:“赐啊!现在可以同你讨论《诗》了,告诉你一件,你能有所发挥,举一反三了。”《论语》中“举一反三”,“闻一以知二”,“闻一以知十”,“告诸往而知来者”,讲的都是施教者的“善诱”“启发”,学生由此而自求、自省、自得、触类旁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