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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以诗入画

画家将前代诗人、同时代诗人或则自己的诗意、诗境,转化成画意、画境,以诗入画,将诗意、诗境融入自己的画意、画境中。画家这种艺术再创造的实践,充分体现出诗画融通的艺术思维规律。以词入画,实同此例。

我国早已出现以诗入画的事实,汉代刘褒将《诗经》中的《北风》、《云汉》诗意,画入画幅中,东晋时顾恺之画嵇康诗意。这些创作实践,年代过于久远,姑且不论。这里从唐宋以来的创作情况加以考察。

刘道醇《五代名画补遗》记载,荆浩据大愚和尚的诗意,画成一幅山水图,赠给他,说详下节“以诗索画”。《全唐文拾遗》卷三二载温宪《唐集贤直院官荣王府长史程公(程修己)墓志铭》:“宪尝为咏蛱蝶诗,公称其句,因作竹映杏花,画三蝶相从,以写其思。”画家程修己以温宪之诗意,作“竹映杏花飞三蝶”之花竹草虫图。

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五记载一则关于《雪诗图》的创作本事:

唐郑谷有《雪诗》云:“乱飘僧舍茶烟湿,密洒歌楼酒力微。江上晚来堪画处,渔人披得一蓑归。”时人多传诵之。段赞善善画,因采其诗意景物图写之,曲尽萧洒之思,持以赠谷。

诗人郑谷在观察自然景物时,发见渔人披蓑夜归的景象,乃为“堪画处”,便以之入诗,诗中有画意。画家段赞善读郑谷诗,从中发现了画意,便以之入画,画中有诗意,正如郑谷所说:“爱余风雪句,幽绝写渔蓑。”(《予尝有雪景一绝为人所讽吟段赞善小笔精微忽为图画以诗谢之》)这一则诗与画的创作本事,形象地说明“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以诗入画”的融通规律。

名家诗篇富有画意,往往被许多画家看中,便出现同一首诗被众多画家采入画幅中的现象。董其昌《画禅室随笔·题自画》:

杜樊川诗,时堪入画。南陵水面漫悠悠,风紧云轻欲变秋。正是客心孤迥处,谁家红袖倚高楼。陆瑾、赵千里皆图之。余家有吴兴小册,故临于此。

杜牧的诗,题名《南陵道中》。董其昌的画,名《江山秋思图》。明人文嘉亦有《山水人物图》,藏于李一氓处(《中国民间秘藏绘画珍品》第三集),同样以杜牧此诗入画。

以诗入画的艺术举措,可以是整首诗入画,比如董其昌的《林和靖诗意图》,以林逋《书孤山隐居壁》“山水未深鱼鸟少,此生还拟重移居。只应天竺溪流上,独木为桥小结庐”的诗意入画,他深深锲入林逋超然尘外的诗境中,抓住“溪流上”、“独木桥”、“小结庐”等诗歌意象,将它们转化为画象,构成幽深恬淡的画境,有效地演绎着诗画艺术的融通。然而,更多的是撷取诗中的精要部分(一句或数句),即富有画意的诗句。宋代画博士院考试画工,所取之题,皆为唐人名句,很能说明问题。邓椿《画继》卷六“山水林石”载:

战德淳,本画院人,因试“蝴蝶梦中家万里”题(按此乃崔涂《春夕》诗中句),画苏武牧羊,假寐以见万里意,遂魁。

唐志契《绘事微言·名人画图语录》:

政和中,徽宗立画博士院,每召名公,必摘唐人诗句试之。尝以“竹锁桥边卖酒家”为题,众皆向酒家上着工夫,惟李唐但于桥头竹外,挂一酒帘,上喜得其“锁”字意。又试“踏花归去马蹄香”,众皆画马画花,有一人但画数蝴蝶飞逐马后,上亦喜之。

历代画家运化前代诗人的部分诗意入画的例子也很多。唐寅画《湖山一览图》,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这幅画很有特色,与唐寅山水画尚“密”的风格迥然异趣。远景物象疏朗,色墨轻淡,中间大块空白,状湖水之浩渺,意境空灵杳远,深得太湖风光之真趣。唐寅将苏轼“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饮湖上初晴后雨》)的诗意,吸纳入画,他的自题诗的首二句逗出此中消息。唐寅的《落霞孤鹜图》(见图3),藏北京故宫博物院,画家自题跋语云:“晋昌唐寅为德辅兄先生作诗意图。”可知本图取意于王勃《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文意和《滕王阁诗》“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的诗意。邵弥画《贻鹤寄书图》,将谢朓的名句如“澄江静如练”(《晚登三山还望京邑》)、“云中辨江树”(《之宣城出新林浦向板桥》)的诗意蕴含于画中。文柟看破了画家的匠心,题诗说:“云山多少玄晖句,不道毫端画得成。”玄晖,谢朓之字。

前代画家以诗入画的创作,有“明”与“暗”的区别。“明”,画家将自己所取诗意的来源,明明白白地写在画题里,读画人一看就明白。藏在上海博物馆的赵葵《杜甫诗意画》,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谢时臣《杜陵诗意图》,藏于上海博物馆的董其昌《栖霞寺诗意图》(栖霞寺诗,指唐代权德舆的《栖霞寺云居室》诗),藏于上海博物馆的陈祼《画王维诗意图》,藏于苏州博物馆的任熊《孙道绚南乡子词意图轴》,藏于中国美术馆的任颐《蜀王衍词意图》,载于《中国名画家全集·陆俨少》中的陆俨少《辛弃疾〈太常引〉词意图》、陆俨少《毛泽东〈减字木兰花〉词意图》等等,都属于这一类。

“暗”,指画家将自己所取的诗意、词意,藏于画境中,画题上并不标明,读画人要熟悉古典诗词并细细揣摩,才能知晓。藏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的钱选《梨花图》,画幅淡黄而略带绿色的叶子,衬托出湿润的白色梨花,用了白居易《长恨歌》中“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的诗意入画,很难看出,幸赖钱选的题诗“寂寞阑干泪满枝,洗妆犹带旧风姿”,才让我们理解了画中的诗意。藏于上海博物馆的金礼嬴《杨柳鸣禽图》(见图4),端详画幅,很难看出画家的取意。其实,女画家在描绘啼鸣的黄莺时,就将金昌绪《春怨》“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打入画境中,并用题诗“鸣禽唤醒春闺梦”点明自己的画意。

“暗”的手法,画题中不标明出处,画家却将自己据以作画的诗句,题在画幅上,又不加说明,往往被后人误解为此诗即为画家所题。宋苏轼曾为王诜题画,作《题王晋卿画后》一绝。画已佚,苏诗尚存。元代画家朱德润读诗后,很有领悟,便据东坡诗意画成一幅《松溪放艇图》,他随手将苏诗题在画上,仅署“朱泽民”三字,未标明此诗的出处,致使后人误以为此诗为朱德润作。徐邦达《中国绘画史图录》、赵苏娜《历代绘画题诗存》,均同此误。明代董其昌常常吸收前人诗意作画,他的《建溪山水图》便是一例。他将唐代诗人方干的《题画建溪图》诗,径直题在画上,具己名,以致单国强便以为这是董其昌的自题诗(见《海外中国名画精选·明代卷》)。李鱓《西瓜茄子图》上,题诗云:“忆昔昆陵爱写生,瓜茄任我笔纵横。而今老去翻成拙,学圃今犹学不成。”署上自己的名字。按此诗实乃元代钱选作,题名《题秋茄图》,见《元诗选二集·习懒斋稿》。画家以他人诗意入画,并随手题其诗于画上,署上自己的名字,以致造成误将前人诗当作画家自题诗的现象,历代都有出现,很普遍,这是题画诗研究中的一个难题。因此,审慎地辨别题诗的作者,便成为研究者的重要任务。

以词入画与以诗入画一样,它们的艺术创造是绝无二致的,画家根据前人的词意构思立意,或取前人整首词意作画,或取前人一句、数句词意作画,汲取“词中的画意”,将词意、词境转化为画意、画境,画出一幅富有意蕴的绘画艺术品。

藏于辽宁省博物馆的王翚《杏花春雨江南图》,将明人文彭《江南春》的整首词意画入画幅中。王翚努力使绘画的具象和文彭词中的意象群相互融合,画境充分体现文彭的词境,真正做到“词中的画意”与“画中的词意”有机地统一起来,出色地完成了这幅词意画的创造任务。

词意画比较多见的是画家撷取前人词中一句或数句词意,构思作画,尤其是选取开端、换头处和前后阕歇拍处的词句,从而形成词意画艺术构思最为别致的美学特征。石涛的《杏花图》(见图5),画意取宋祁《玉楼春》词上阕歇拍处“红杏枝头春意闹”句意,画家跋云:“‘红杏枝头春意闹’之句,世人怜之至今,予因写照于纸。”生动勃发的神韵,词情与画意融合无垠,进入化境,给人以沁人心田的审美享受。费丹旭《仕女图册》(七),取皇甫松《望江南》“夜船吹笛雨潇潇”句意入画,用江南水乡芦荻萧萧、烟雨蒙蒙的画境,表现女子吹笛的神情,充溢着浓郁的江南水乡韵味。陆俨少《辛弃疾〈水龙吟〉词意图》,取辛弃疾《水龙吟》词开端处“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句意作画,画面以大片空白,状浩渺之秋江,江天空阔,远渚隐约,极有远势,画境与词境甚相吻合。 XXtmc1j+6/NLW0xhNFqN9+V/qEsqIqAM25V7BNh/y1UV9NESyCnZnLVjeqCzRJ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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