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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素性放誕

許筠聰明博學,歷史上有很多記載,如李瀷(1681—1763)云:“記性之慧,近世以許筠爲最。筠過目輒認,人欲試之,取筆管滿握,舉以示其端,去管而問幾何。筠目想心準,便向壁以墨識之若管端樣,復一一數之能得云。” 過目不忘的聰慧,加上自身勤奮好學,許筠才華早發,少年得意,二十一歲中生員,二十六歲文科及第,二十九歲爲文科重試狀元。

出身名門望族,又少年得第,過分順利的開端,很容易讓人變得驕傲自大、目空一切。許筠就頗爲恃才自傲,無所忌憚。他對自己的個性也有清晰認識,多次自稱:

有一不協,不忍須臾。(卷一二《對詰者》,頁243)

僕言輕量狹,不能容忍。(卷九《與李大中第二書》,頁218)

弟素性放誕,不善酬俗,心且狷狹,不能容忍。(卷九《奉答家兄書》,頁216)

許筠的“不能容忍”倒不一定是氣量狹窄,而是一種率性,一種不假思索的任性。宣祖三十四年(1601),許筠任漕官時發生的一件事很能反映他的性格:“伐木官朴兄景賢來衙軒,遣吏問當宿何房。余默知其要入東厢,不與較。”(卷一八《漕官紀行》,頁283)朴景賢想入住東厢房,許筠“不與較”,默認了朴氏的行爲,但這並不代表許筠真的不以爲意,“夕,朴即徙於東厢。夜,朴房妓誤來於軒,余逐之,而棍首妓數十”(卷一八《漕官紀行》,頁283)。驅逐妓女棒打首妓不是因爲許筠是不近女色的道學先生,而是他的不計較此刻找到了可以計較的對象,他的忍氣吞聲找到了可供發泄的途徑。就此事看來,許筠個性衝動,做事不計後果,思慮欠周到縝密,棍首妓無異於與朴景賢當面較量,甚至會令對方更加憤怒吧。

“不能容忍”的個性與處事態度肯定很難在仕途上一帆風順,特别是當這樣的率性而爲是針對上級或長者時。宣祖三十五年(1602),許筠任兵曹正郎,因當衆揮斥令府判事沈喜壽被推考。任遂安郡守期間,又因與黄海道監司鬥氣,杖殺豪民而被罷職。 可以説許筠官運不佳、前途不順是他不受拘束過於率性的必然結果。

如果在官場上都毫不掩飾自己放誕的個性,那可以想見許筠在日常生活中又是怎樣的表現了,丁母憂期間有狎妓之事也就不足爲奇。實際上,許筠與母親感情深厚,在金氏去世多年後,每念及母親都哽咽不能語,特别羡慕友人的母子天倫之樂,在給權韠(1569—1612)的信中云:“大夫人患恙彌留,奉慮之懷,如吾侍母病日也。糖則適得一圓,付李生去,可於餌後進之。吾雖欲以此糖饋吾親,其可得乎?不禁垂淚。”(卷二一《與權汝章》庚戌五月,頁314)托人帶糖給權韠,以供其母服藥後食用。又由權韠侍候病中的母親想到自己母親的亡逝,只覺“子欲養而親不待”,不由得泣下。這種爲人子不能侍親盡孝的愧疚感一直縈繞於許筠心中,在給南以恭(1565—1640)的信中亦云:“兄方侍大夫人,故臘劑之分優於他友矣。亡母寄窆於原州,享祀不躬,樵牧未禁,風樹之哀,每結於心。安得駐節以掃墓耶?此爲人子者所動心處也。”(卷二〇《與南子安》庚戌正月,頁309)因爲南以恭要侍奉母夫人,所以給他的禮物要多於他人。自己母親已去世,想盡孝而不能,甚至連按時按節地祭拜都很困難,這正是讓自己心痛難安的地方。所謂言爲心聲,若非深愛自己的母親,很難寫出如此感人至深的文字。對母親的喪逝,許筠肯定也很悲傷,但哀來即哭,哀去即止,所謂“苫塊餘生”、“水漿不入口”之類的套語,都是矯揉造作的表現。許筠的所作所爲,正是其任情隨性的必然選擇,也是他比假道學們可愛的地方。

許筠與母親感情深篤,與其他兄弟姊妹也有很深的感情。姊氏許蘭雪軒去世後不久,許筠就開始整理她的詩文集,大概在宣祖二十三年(1590)已完成,並向柳成龍等人求序跋。許筠自己也屢有懷念追憶蘭雪軒的文字,如:

余亡姊賢而有文章,不得於其姑,又喪二子,遂賫恨而殁,每念則衋傷不已。(卷三《毁璧辭並序》,頁170)

(姊氏)生而不合於琴瑟,死則不免於絶祀,毁璧之痛曷有極?(《樵談》,頁22)

本來從爲死者諱,從維護姊氏形象的角度出發,許筠應在文字中展現許蘭雪軒貞潔、孝順、隱忍、有才而不發等特點,營造一凄婉而美好的畫面。但對姊氏的愛與痛惜以及“不能忍容”的個性,讓他毫不隱諱地直訴蘭雪軒悲劇性的婚姻生活:夫妻不睦、婆媳不和、二子早夭,這一切不幸導致她年僅二十七歲就棄世而去。在對姊氏的同情惋惜中,是對其夫婿金誠立一家的不滿與怨怒,而這也爲研究許蘭雪軒留下了衆多話題。

如果説許蘭雪軒的去世如美玉被毁,許篈的病逝則讓許筠失去了生活偶像、精神導師,是對他的情感世界更爲沉重的打擊:

仲氏不幸早世,未施長轡,遺文散落不能收拾。及壬辰之變,無暇搜出,並付之兵火,終天之慟,曷有其極?余卜居鏡湖,驚悸初定,試憶所嘗誦念,則僅五百餘篇,欲寫以傳世以期不朽,然亦泰山之一毫芒爾。(《樵談》,頁20)

許篈因早逝,詩文集未能及時整理,壬辰之亂全毁於戰火。當許筠避難江陵後,就開始整理許篈遺文,全靠記憶背誦記録下五百餘篇,這一工作一直持續到宣祖三十八年(1605),並在是年將許篈文集付梓刊行。同年二月,許筠在給沈喜壽的尺牘中稱:“亡兄詩文,散失殆盡,僅以臆記若干篇,參以人傳誦者,勒成二編,已登於木。”(卷二〇《上一松相》乙巳二月,頁303)又多次致書柳成龍、李德馨(1561—1613)等人求序跋(卷二〇《上西厓相》乙巳二月、丙午正月,《上漢陰相》乙巳三月,頁302)。在許篈集刊印後,又上呈沈喜壽,讓兄長的文字傳世不朽的願望最終得以實現。

許筠與同胞兄姊感情深厚,與同父異母兄長許筬也無隔閡,宣祖三十六年(1603),許筠任漕官一職,在行至稷山時,得與許筬一家相聚,“夕,兄至,别三年矣,相見喜甚,同被而宿”,但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在短暫相聚後,許筠要告别兄長,繼續自己的行程:“余離兄三歲,始得團圓,諸侄俱在傍,數月同歡不爲洽,而遽有遠别之念,情甚愴然。……告行,朔風蕭瑟,寒雪滿途,離懷甚苦,抆淚而出。”(卷一八《漕官紀行》,頁287)寒風暴雪中孑然獨行的凄凉身影躍然紙上,對兄長一家的眷戀不舍極爲感人。

許筠舉止放誕,常有不合禮教的出格行爲,但他也是真正的性情中人,對家人有深深的眷念,對友人有温暖的情誼。僅因他的率性行爲就認定他“萬惡俱備,亂常悖行,無復人理” ,實是貶之太過。 m6UHWzECz+/ujbqNcLnmD/ZicZDfNfkT6n7ve1166e+d1ZVsPKsGm3hqRi5cqyS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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