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南郡既破殷荆州 【1】 ,收殷将佐十许人,咨议罗企生亦在焉 【2】 。桓素待企生厚,将有所戮,先遣人语云:“若谢我 【3】 ,当释罪。”企生答曰:“为殷荆州吏,今荆州奔亡,存亡未判 【4】 ,我何颜谢桓公!”既出市 【5】 ,桓又遣人问:“欲何言?”答曰:“昔晋文王杀嵇康 【6】 ,而嵇绍为晋忠臣 【7】 。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桓亦如言宥之 【8】 。桓先曾以一羔裘与企生母胡 【9】 ,胡时在豫章,企生问至 【10】 ,即日焚裘。
【1】 桓南郡既破殷荆州:桓玄与殷仲堪曾一度结盟反对执政的司马道子父子,而桓玄野心甚大,对殷之荆州觊觎已久。殷仲堪为防桓玄便与雍州刺史杨佺期联姻,又嫉杨氏骁勇,阻止杨佺期讨伐桓玄。桓玄将讨佺期,先告仲堪云:“今当入沔讨除佺期,已顿兵江口。若见与无贰,可杀杨广;若其不然,便当率军入江。”仲堪乃执玄兄伟,遣从弟遹等水军七千至江西口。玄使郭铨、苻宏击之,遹等败走。玄顿巴陵,而馆其谷。玄又破杨广于夏口。仲堪既失巴陵之积,又诸将皆败,江陵震骇。城内大饥,以胡麻充饥。仲堪急召佺期。佺期率众赴之,直济江击玄,为玄所败,走还襄阳。仲堪出奔酂城,为玄追兵所获,逼令自杀,死于柞溪。桓南郡,桓玄。殷荆州,殷仲堪。
【2】 咨议:官名。晋以后王府设咨议参军,以备咨询谋议,简称“咨议”。罗企生:字仲伯,晋豫章(今江西南昌)人。为殷仲堪咨议参军。殷仲堪兵败于桓玄,罗亦为桓所杀。
【3】 谢:道歉或认错。
【4】 判:判明,弄清楚。
【5】 市:指刑场。
【6】 晋文王杀嵇康:嵇康为曹魏女婿,不满司马氏专权觊觎皇位,拒绝与司马氏合作,被司马昭所杀。晋文王,司马昭。
【7】 嵇绍为晋忠臣:嵇康之子嵇绍(253—304),字延祖,嵇康被杀时他年仅十岁。事母至孝。武帝征为秘书丞,后官至侍中。永安元年(304)东海王司马越挟持惠帝与成都王司马颖交战,大败于荡阴,当时百官与侍卫都溃散,只有嵇绍以身卫帝,被杀于帝侧,血溅帝衣。
【8】 宥:赦免。
【9】 羔裘:羔羊皮袍。
【10】 问:音问,消息。
桓玄打败殷仲堪后,收捕了殷的将领僚属十多人,咨议罗企生也在其中。桓玄一向优待企生,当他将要处决一些人时,先派人告诉企生说:“你如果向我谢罪,我当免你一死。”企生回答道:“我作为殷荆州的属吏,如今他逃亡在外,生死还没有弄清楚,我有什么脸面向桓公谢罪!”当企生已经绑赴刑场时,桓玄又派人去问企生还有什么话要说,企生答道:“从前晋文王杀嵇康,而后来他的儿子嵇绍成为晋的忠臣。我想向桓公求一位弟弟侍奉老母。”桓玄答应企生的要求赦免其弟。桓玄先前曾经送给企生母亲胡氏一件羔羊皮袍,当时胡氏在豫章郡,当企生被杀的消息传到时,胡氏当天就把皮袍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