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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滇踏歌行
薄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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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南城东，涧谷下流水潺潺，尤其春末夏初之时，魅丽花草满山遍野，景色颇为幽致。
如此美景，秦晴空已然无心欣赏，他可不是第一次，背靠在涧谷大石头处睡午觉。
这几十日以来，秦晴空每天一大早都会进摸入深谷之中，像是心急火燎地想寻见什么。
他肚子饿就会摘下树上野果充饥，口渴便饮用溪涧清水，像现在累了，便选择一个荫凉处倒头便睡。
“讨厌的乌鸦，非得在咱们头壳顶乱飞，早知道我携带强弓劲弩出行，一箭将它射落！”
涧谷处本应是人迹罕至之地，女生意外的娇叱声，已然惊醒了正在午睡的秦晴空，他摘下放在脸上遮阴的草帽，翻身起来观看。
这一日中午雨后初霁，午后阳光甚为猛烈，绿野径道上布满苔藓，颇是湿滑，两名年轻少女共用一伞遮阴，相互扶持，有说有笑地小心前行。
说话的女生只有十五六的花样年华，头发用纶巾缠缚，及膝长的麻织布衣，手捂梧桐叶骨折扇，一副飒爽翩翩的男儿打扮，但明眸善睐，却是难掩天姿灵秀之色。
而另外一位女子十七八岁，瓜子脸秀美异常，体态韵娜，一身素雅雪白衣裳出尘脱俗，佳人长身玉立，飘然如遗世独立，羽化登仙。
只是这一位白裳女子，却出神地目视远山中若隐若现一座阁楼，面对手中有扇的少女那一番怨艾语言，恍若未闻。
秦晴空倒也纳闷：这一对如花似玉的姑娘，平白无事，为什么偏要来到这个山旮旯地方，不怕碰上坏人嘛？
“表姐，表姐……”
“嗯？”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样子？”
走神了的白裳女子，如同在梦中苏醒，摇头一笑：“我没事，可能只是累着了呢。”
男装少女却是捂嘴笑道：“平日表姐在府上是养尊处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出来一行，舟居劳顿，自然是浑身骨软筋酥。”
她拈花微笑，又道，“此时虽是郊外踏青、访友的好时机。我却不以为然，想必是表姐春心荡漾，想见某人呢。”
白裳女子瞪大好看的秋水明眸，道：“好小妹，你净是瞎说什么呢！”
男装少女停下脚步，将手中雨伞交给白裳女子，然后将梧桐叶骨折扇插在玉佩腰带处，晃脑地曼声念道：“今年元宵夜，八山马贼聚人众数百，欲攻占常平县。彼时贼势浩大，驱散县衙武差，肆意烧杀抢掠。是夜阴气彻骨，一义士策马东行而来，其人鸟喙獠牙，兽面人身，弯刀匹马，一人之力杀散群贼，众无不惊叹壮士乃下凡天神，贼遂四散溃逃，官军复夺失县……”
秦晴空听到这里，心道：嗯，我怎么觉得她的描述之语，如此地熟悉？
反正秦晴空健朗的身子，让丰茂草丛给遮掩住了，两个女生暂时发现不到他，他决定继续听这两名女子，继续交谈下去。
男装少女转过身去，看着她表姐艳绝尘寰的花靥，笑道，“这是《邺南郡·文志》记载的内容，然而关于这位义士描述，却是乱七八糟，语焉失详呢！”
白裳女子问道：“嗯，倩妹，你看出来什么了呢？”
男装少女捂嘴道：“世上无神鬼，正常人哪有可能会是‘鸟喙獠牙，兽面人身’？就算是《山海经》《搜神录》这些天下奇书中，怕也找不到这样的人形怪物。这一位义士，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如此出色人物，为何默默无闻呢？”
说到此处，男装少女笑道：“显然是有人，将这一位义士的名字、身份来历，故意隐瞒。”
白裳美女强露笑颜，道： “嘿，你这个丫头大大咧咧，但心思缜密。”
男装少女道：“其实咱们不难发现蛛丝马迹，我时常缠着来往商客，让他们抽空给我讲述各地侠客事迹，其中这位隐姓埋名的无名侠客，我也是心慕甚久。”
名白裳女子娇躯一颤，轻声道：“看来倩妹，尽知他的事迹了……”
男装少女点头笑道：“听闻他姓秦，乃中原义士，性情高洁豪爽，颇有古侠英义之风。”
白裳女子道：“你可打听得真多啊……”
男装少女自然看出了她的心事，笑道：“表姐一定以为我对他有意思吧？其实我和先生素未谋面，怎么也不会跟表姐你相争啦。”
白裳女子低声道：“表妹，你瞎说什么啦，我真的对他没有意思呢！”
男装少女脸上笑容依旧：“我曾听闻，舅父是邺南城郡太守，也就是你的父亲了，当常平县被收复以后，舅父大喜，曾表奏朝廷以彰义士之功。但秦先生不欲立勋，正欲离去。舅父念惜他一身惊人本领，刻意挽留。这位义士现暂居于邺南山涧下浦林西阁，已有些旬月了。”
她又道，“如今，舅父为了不负王命，成咱们滇地使臣，即将出使大汉王朝。近日，舅父便会带同你等家眷离开，表姐今日难得邀我作伴出游，是否也打算专程来向先生道别呢？”
白裳女子知道瞒不过表妹了，沉吟一会，点头道：“正是如此。”
男装少女叹息道：“我实在舍不得表姐，大汉疆域辽阔，你和家人出差来回，怕得需时一年半载，届时咱们见面，我的个子比表姐还高了呢。甚至说你们在长安定居，再也回不了来……”
白裳女子捂嘴笑道：“纵然汉域繁华，但我依然留恋滇域风情……”
男装少女邪魅一笑：“嗯嗯，我觉得表姐更喜欢俊俏的中原男子，待咱们回去以后，我得和舅父实话交代，表姐今日让我陪伴出门，踏青是假，只是为了一见心中装着的秦义士！”
白裳女子脸蛋通红，跺脚娇嗔道：“讨厌啦，你敢如此，我便和你割席绝交！”
男装少女拍掌手笑道：“傻表姐羞答答的样子很好看啦，咱们赶紧走啦！”
两名少女交流着，渐行渐远，潜伏在草丛中的秦晴空却是苦笑不已。因为她们口中所说，那一个鸟喙獠牙，兽面人身，如牲口般的侠客，便是他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