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位蚂蚁妈妈

过了一会儿，福斯卡回到吉吉诺身旁，对他说：

“出来，跟我走。”

吉吉诺从茧子里钻出来，第一次发现仅用两条后腿也可以站立起来。

吉吉诺过去是个孩子，大概除了记忆力强，聪明伶俐外，他还有着作为人的一些才能，这样，尽管他有许多苦恼，却也从中得到了一些慰藉。

吉吉诺跟着福斯卡走呀走呀，一直穿过几条走廊。走着走着，吉吉诺突然喜出望外，莫名其妙地尖声怪叫起来！

他不是瞎子，绝对不是！他有眼睛，看得见……看得清清楚楚！

他跟着福斯卡来到一个十分宽敞的大厅，从大厅的上方射进一束微弱的光线。大厅肯定是蚂蚁家的一间客厅。

不过，更令吉吉诺吃惊的不是他能看见东西，而是看东西的方式。

他的视力是一种新的视力，一种宽大无边的视力，既不需要转动眼睛，又不需要转动脑袋，便可模模糊糊地同时看到前面的、两边的及头上的东西。

他待在一个由几根柱子支撑的岩洞里。洞内很干净，也很整齐，岩壁光溜溜的。他左边和右边的蚂蚁都在忙忙碌碌地干着活儿，好似在完成一项重大的工程。他面前的一只蚂蚁善意地望着他，向他微笑着，好像早已预料到了他的惊喜似的。

吉吉诺同时看到了这一切。

“你都看到什么了？”福斯卡笑呵呵地问。

“我有眼睛！”吉吉诺回答说，“我太高兴啦。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转动眼睛，也不转动脑袋，却能看到我周围的所有东西？”

蚂蚁回答说：

“首先，你应该知道，眼睛无论如何是无法转动的。”

吉吉诺试一试，果然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福斯卡继续说，“蚂蚁就必须有适合自己的眼睛，好开阔视野。大自然是先知先觉者，它给所有生物造就了适合他们生存的器官，当然啦，也给我们造就了两只复合式的眼睛。”

“这话怎么说？”

“这就是说，我们脑袋左右的两只眼睛是由许多六面体的凸圆滑面组成的。实际上，这些凸体就是很多很多的透镜，也就是许多小而完整无缺的眼睛，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吉吉诺怀着好奇心靠近跟他说话的蚂蚁，打量着她头上所有的凸镜——眼睛。

“上帝啊！……”吉吉诺惊奇地叫道，“这么多眼睛！”

“我们的眼睛还不能说太多。”福斯卡说，“组成我们眼睛的凸镜是很少的，还不到一百面。”

“您还觉着少？”吉吉诺不解地问。

“跟其他昆虫相比，特别是跟飞在空中的昆虫相比是微不足道的。比如，苍蝇的眼睛是由四千面凸镜组成的。”

“四千面？”

“是啊！蜻蜓有一万四千多面。”

吉吉诺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福斯卡下面的话更使他茫然无措了：

“花蚤的眼睛由两万五千多个小眼睛组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说，”吉吉诺回答，“要是这位花蚤由于不幸遭遇而看不清东西的话，即便全世界的眼镜都配给她，也是不够用的。”

可他马上想到，蚂蚁是听不懂这些不是昆虫的行话的，于是他问：

“啊，对不起，我有多少眼睛？”

“请等一等，我计算一下……好啦，你的每只眼睛是由六十面凸圆透镜组成的。”

“这么说，我有一百二十个小眼睛啦？”

“是啊，如果不算普通眼睛的话。”

“什么？我还有另外的眼睛？一百二十个小眼睛还不够吗？”

“对，不够，靠着这些复合式眼睛，我们只能看清远处的东西，但绝对看不清近处的东西。正是因为这样，我们还有普通的眼睛。你正是用这些普通的眼睛来看我的。”

吉吉诺端详着福斯卡。实际上，他看到对方头顶上的呈三角形的地方分别长着三只光溜圆滑的、如同珍珠一样闪闪发光的普通眼睛。

“我算出来了，”吉吉诺说，“我一共有一百二十三只眼睛。”

“绝对正确。”

“好啦，对不起，我需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来理解这些听来的东西。我还奢望什么呢？原来，我并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多眼睛。说实话，我早就梦想着有好多好多这样的眼睛了！”

吉吉诺自言自语地说：

“一百二十三只眼睛！真是不可思议！想想啊，要是我再变成小孩子，用一百二十三只眼睛学习该多好呀！……一想到学习，我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突然间，大厅里回荡起尖叫声：

“小心！小心！让开！让开！”

一只长着翅膀的蚂蚁进入了宽敞的大厅。她的腿脚不太灵便，艰难地爬行着。跟在她后面的是五六只没有翅膀的蚂蚁，乍一看，她好像是被后面的蚂蚁推着进入大厅的。

当吉吉诺靠近她们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长着翅膀的那只蚂蚁边走边在后面留下几个椭圆形的小球。他还注意到其他蚂蚁捡起了这些小球，放进嘴里。

“你看见什么了？”福斯卡见吉吉诺有点儿不开心的样子，便问他。

“哎呀，实话实说吧，我看到的事儿真叫我恶心！”

“你这样说，”福斯卡解释说，“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可是你错了。看起来，你并不知道长着翅膀的蚂蚁究竟在干什么。其实那是一只雌蚁，她是来这儿的蚁穴产卵的。”

“其他蚂蚁是干吗的？”

“她们是在收集蚁卵，用舌头舔湿这些卵，促进它们孵化，把它们带到指定的地方。”

“想来也是……”吉吉诺想起自己慢慢变小的可怕情景，不由得感叹道，“我就是那样待在卵里的！”

“当然，你的卵是在我们蚁穴外面发现的，是由两只蚂蚁抬到这里来的。”

我把他们当成了埋葬虫！吉吉诺想。

不过，吉吉诺并不想急着说出自己以前的经历，在他看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值一提了。

“为了让你了解你是怎么得到悉心照料的，你跟我来。”

善良的福斯卡把他领进房子的尽头，那里堆着数以百计的卵——就像微微发白而缺少光泽的麦粒。

“像所有的昆虫一样，我们也毫无例外。”福斯卡说，“我们也经过四个阶段。”

“这是什么意思？”

“喏，我们的第一个阶段是卵。几天以后，卵就发育了，两头变弯，变得更透明了，最后变成拉尔瓦，也就是幼虫。”

“我要说，拉丁语也有这个词。”吉吉诺心里直犯嘀咕。他突然想起来了，拉尔瓦是拉丁语里的一个单词，意思是假面具。

他接着大声说：

“嗬，看来蚂蚁的狂欢节是在七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