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在雷焦·艾米利亚的幼儿园，多年来延续着一个讲故事的游戏。孩子们依次上讲台，给同学们讲自己编的故事。然后，老师把故事复述一遍，孩子们专心去听，看看有没有遗忘或是改变的地方。接下来，孩子们用绘画的方式把故事表达出来。我再选择其中一个故事进行分析。这个游戏，是后面章节内容的铺垫。

在迪安娜幼儿园，我和老师说了编故事的规则，需要从一个词出发。他建议用“你好”这个词。于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小孩儿弄丢了所有的好话，只留下些坏话：粪便、屎、蠢货等等。

于是，妈妈带他去看医生。长着长胡子的医生对他说：“张开嘴，伸舌头，让我看看里面！”医生建议，他得去四处寻找好话。

一开始，小孩儿比画了个大约25厘米的东西，找到“呸”这个词，是坏话。后来，他又比画了个约莫50厘米长的东西，是“修理”，也不好。再后来，他碰到一个玫瑰色的小词，叫“你好”。他把它放进口袋，带回家，学说礼貌的话，变成了好孩子！

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听众有两次参与，以丰富和扩展故事。第一次是关于“坏话”，孩子们即兴想出了一系列以前认识的词。这种联想的游戏，语言学家把它叫作“轴线选择”，就是以一个意思为核心，寻找意思相近的词。这些词不会偏离主题，而是会清晰和深化故事的发展。孩子讲故事的时候，这种联想不仅锻炼了创造力，也体现出审美力。不过这里我们只谈创造力。

第二次参与，是为了扩展“医生的游戏”。孩子们试着想出各种“伸出舌头”的场景。娱乐在这里有两重含义。从心理层面讲，在戏剧化的同时，削弱医生令孩子害怕的形象；从游戏的角度来讲，要看谁的演绎更别出心裁。

下面我们分析一下故事的结构。孩子们讲的这个故事，是仅仅建立在“你好”这个词上，即它的含义和发音。第一个讲故事的孩子，把“你好”这一表达方式整体当作主题。

所以，在他的构思中，没有涉及近义词探索，也没有寻找词汇的这样或那样的用途。甚至，单词最简单的问候用途都没有体现。不过，“你好”这一表达方式很快在选择轴上倒向两个级别：“好词”和“坏词”。接下来，又借助手势，把词分成“短词”和“长词”。

在故事中适当的地方，用了一些一般人认为“粗俗”的词，孩子把那些词定义为“脏话”，是因为他们在家里时就被教育说，讲这些话是有失体统的。是父母在他们心中，给出了“脏话”的定义。不过，好在这所学校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谁说了“脏话”，也不会被责备或是训斥。从这个角度来说，故事的不俗之处在于，最后的结论并非只是把词语分成“好词”和“坏词”。

孩子认为的“脏话”，像“呸”“走开”，其实并没那么恶劣。只不过这些话会让人产生距离感，会激怒他人，不利于交朋友、相处和玩耍。这些话并不绝对是“坏话”，而只是不那么恰当。于是，这就诞生了一种新的话语类别。孩子在学校活动中，对词汇进行想象、辨别、掌握，最终习得它们的新含义。不同的词会有不同的颜色。“你好”应该是粉红色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粉红色代表礼貌、柔和，没有攻击性。不过，没有问问孩子“为什么‘你好’是粉红色的”，的确有些遗憾。孩子的回答里，一定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内容，而现在，我们已经无从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