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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普鲁士之战

按照“施利芬计划”,处在两线作战境地的德国应把尽可能多的军队集中到西线,在西线击败了法国之后再回头对付东线的俄国。这是一个时间差战术。但是,俄军不合常规的突然出击打乱了德军的部署。

东线的战争与西线不同。正如有人所说的那样:西线是军队太多而战场太小,东线则是战场太大而军队太少。温斯顿·丘吉尔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如此描述惨烈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东线战场:

就其范围、屠戮、交战者之尽心竭力和军情之变化万千而言,东线远远超过所有类似的人间悲剧的规模和紧张程度……残酷而凄惨的战争;凛冽冬战;惨淡而荒凉的大地;身负重荷,时而向前、时而向后的长途行军;套着缰绳而死的战马;在自己流出的鲜血中冻僵的伤者;不计其数的、暴尸千里的死者;又被赶进肉磨子的生者……在这里,整个中欧把自己撕成碎块,在痛苦中奄奄一息,待到重新站起来时,已是面目全非。

宣战之后,与其他国家一样,庞大的沙皇俄国立即以高昂的士气和近乎亢奋的精神投入战争中去。俄军总司令尼古拉大公向法军总司令霞飞发去一封著名的电报鼓励法军:“坚信必胜。”

8月14日,尽管俄国人才动员了1/3的兵力,而且明显缺乏补给和支援部队,但他们还是发动了攻势。80万人投入作战,其中30万人是没有接受过什么训练的后备役军人。德国的兴登堡元帅在回忆录中不无后怕地写道:“我们对面的敌军总数超过80万人,拥有1700门大炮,相反我们只有约21万人和700门大炮的守备力量。”战前,俄国人制定了两个可供选择的对德国和奥匈帝国的作战方案:G方案,即“德国方案”,设想德军集中力量对俄作战;A方案,即“奥地利方案”,预期德国在东线取守势。情报显示,德国在东线采取了防守态势。俄军总司令部获悉,位于德国东部的德军已于8月6日开往西线。俄军立即开始执行“奥地利方案”,准备以主力攻击奥匈帝国。但由于法国的强烈要求,俄军又把“德国方案”也捡了起来,共计30个步兵师和8个骑兵师的兵力用于G和A两套方案,即对奥匈帝国和德国两条战线同时作战。

在东普鲁士方向,俄军的主力是两个集团军——帕维尔·伦宁坎普夫中将的第1集团军,即“维尔纽斯”集团军,原驻地为维尔纽斯(今立陶宛首都),下辖6个半步兵师,5个半骑兵师,火炮492门;亚历山大·萨姆索诺夫中将的第2集团军,即“华沙”集团军,原驻地为华沙(今波兰首都华沙,当时是俄国占据),下辖11个半步兵师,3个骑兵师,火炮720门。两个集团军之上设西北方面军,由司令官吉林斯基上将统一指挥。

吉林斯基拟定的作战计划简单明了——两路大军分头行动,打到东普鲁士境内会师。德军在维斯瓦河上游和东普鲁士首府柯尼斯堡周围构筑了坚固据点,以防备俄军的进攻。俄军进军路线上还有一个湖区,即约80千米宽的马祖里湖地区,大大小小的湖泊被德军利用起来,形成阻挡俄军进攻的“地利”。湖区以外,还有被森林和沼泽隔断的荒原,为了防止对方军队的攻击,两国不约而同地不在边境地区修筑道路,乡间土路在下大雨时变成一片泥潭。所以,当俄军向这片边境地带进发时,速度简直跟他们运送装备物资的马车一样慢。

俄军在东普鲁士的对手,是普里特维茨中将指挥的德军第8集团军,兵力共14个步兵师,1个骑兵师,近1000门火炮。按照俄军的计划,两个集团军将沿马祖里湖地区南北两侧向西挺进。伦宁坎普夫的第1集团军从北面向马祖里湖地区实施迂回突击,以吸引德军第8集团军主力;萨姆索诺夫的第2集团军从西面对马祖里湖地区实施迂回突击,切断德军向维斯瓦河的退路,一举全歼德军第8集团军。俄军这两个集团军沿马祖里湖地区两侧固定路线向东普鲁士进发,伦宁坎普夫沿北部边界前进,于8月17日越过边境;萨姆索诺夫则预定两天后尾随前进,取道南部边界地区攻入东普鲁士。

显而易见,这样的作战计划需要两个集团军的紧密协调与配合。然而,两位集团军司令官的私人关系极差,几乎没有相互协调配合的可能。关于伦宁坎普夫中将与萨姆索诺夫中将之间的恩怨,早有各种传闻。流传最广的一则故事是,在中国东北沈阳火车站的站台上,这两位俄国将军曾相互怒目而视,继而破口大骂,最后挥拳打了起来,直到萨姆索诺夫把伦宁坎普夫打倒在地为止。挑起这场斗殴的是萨姆索诺夫,因为在1905年的日俄战争中,萨姆索诺夫率部苦守一座煤矿,几次向伦宁坎普夫求救,请求他派骑兵支援,伦宁坎普夫见死不救,致使煤矿最终陷落,萨姆索诺夫蒙受战败之耻。德国陆军参谋部的马克斯·冯·霍夫曼上校当时以德国军方观察员的身份在场,亲眼看到了这场将军之间的斗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霍夫曼上校以总参谋部俄国问题专家的身份被派到德军第8集团军担任参谋部作战处处长,颇得普里特维茨中将信任。霍夫曼上校告诉普里特维茨中将,日俄战争中的往事一定会重现,伦宁坎普夫与萨姆索诺夫之间的矛盾在战场上一定会再度爆发。事实证明,他猜对了。加之俄军的训练水平低下,通信装备不足,参谋工作不力,车辆匮乏,指挥拙劣,这次东普鲁士之战似乎注定将成为俄军的灾难。

8月17日上午,伦宁坎普夫所部大举越境,进入东普鲁士。当年修筑铁路时,俄国为防备有朝一日德国可能对其发动的入侵,采用了与德国不同的铁路轨距。结果,如今俄军无法在东普鲁士使用自己的铁路机车,而德国人没有给俄军以缴获德制铁路机车的机会。俄军推进得越远,就越依赖马车运输作战物资,补给线逐渐紧张起来。由于缺乏电线架设自己的线路,俄军只好利用德国的民用电报线路和电报局。加之缺乏密码和译电员,俄军竟然使用无线电明码发送作战信息。进入东普鲁士才24千米,各师师长就相继向伦宁坎普夫报告:后勤供应紧张,各师之间与集团军司令部之间的通信联络不通。道路也被堵塞了,逃难的德国平民和各种马车牛车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俄军正面的德军第8集团军第1军则全力后退,基本没有抵抗。在这种情况下,8月20日,伦宁坎普夫下令俄军第1集团军停止前进,等萨姆索诺夫的第2集团军赶上来后,一举合围德军。

事实上,这一切都在德军的计划之中。已故的德国陆军前参谋长施利芬伯爵在制订西线作战的“施利芬计划”的同时,也制订了东线防御作战的具体计划:东普鲁士德军依托坚固工事,利用铁路运输系统,首先实施机动防御,迟滞俄军进攻。然后,德军首先集中兵力打击北线俄军,即现在的伦宁坎普夫第1集团军。全歼或重创北线俄军后,德军利用自己所处的内线或中心位置以及优越的铁路交通网络,将部队迅速西调,打击南线俄军,即萨姆索诺夫的第2集团军。所以,普里特维茨中将下令德军主动西撤32千米。得到俄军停止前进的情报后,普里特维茨中将顿感机会来了。他做出决定,动用麾下第1军、第17军和第1后备军,沿贡宾嫩-戈乌达普一线,向俄军第1集团军发起反击。

1914年8月20日,黎明到来前,德军第8集团军第1军军长冯·弗朗索瓦指挥重炮开火,给了俄国人一个突然袭击。炮击持续了半个小时。凌晨4时,德军步兵在黑暗中穿过收割后的田野,向前推进。拂晓时分,德军步兵冲到俄军步枪射程以内,在俄军的弹雨下顽强进逼,战斗遍及贡宾嫩-戈乌达普一线。俄军野战炮兵也开火了,炮弹如雨,落到身着灰色制服的德军队伍中。白色的道路变成了灰色,铺满德军士兵的尸体。第二波灰色浪潮又冲了过来,俄国人已经可以看到德军士兵的尖顶钢盔。俄军炮兵再度开火,又将大批的德军士兵轰得支离破碎。俄军大炮的炮弹是以每天244发的发射率发射,而现在的发射率达到每天440发。德军飞机掠过战场上空,轰炸俄军炮兵阵地。灰色浪潮滚滚而来,俄军炮弹终于用尽。德军趁势攻下了俄军阵地,给予俄军以重创。

不过,在56千米长的战线上,进攻得手的只有冯·弗朗索瓦第1军这一路。由于道路拥挤,部队陷在难民、车辆和牲口群里,德军第17军直至上午8时才开始进攻,比冯·弗朗索瓦的第1军晚了4个小时。德军第1后备军的进攻更是拖到了中午。德军失去了奇袭的有利时机,俄军抢先用重炮向德军轰击。法军在西线的遭遇此时完全降临到了东线德军头上——大口径炮弹落下,步兵卧倒在地,不敢抬头,无人驾驭的马匹到处乱奔。整师德军在炮击下溃散,成营成营的德军士兵丢下武器,向后方溃退了24千米。德国将军们亲自乘车冲到前面,将汽车横在路中央,总算制止住了溃散。虽然俄军被德军第1军重创,但挫败德军另外两路进攻,在贡宾嫩-戈乌达普一线赢得整体优势,俄军算是初战告捷。伦宁坎普夫一直守在指挥部,不眠不休,等待前方消息。一个精疲力竭的参谋请求司令官批准自己睡一会,伦宁坎普夫指示他:可以躺下,但不要脱掉衣服。参谋睡了一个小时,就被伦宁坎普夫叫醒,他用力揉着睡眼,想要弄清发生了什么大事,只听伦宁坎普夫笑着说:“现在可以脱衣服好好睡了,德国人正在退却。”小胜之后,后勤不济,部队损失也不小,伦宁坎普夫没有下令对德军进行追击。

普里特维茨中将被初战失利给击垮了。他与参谋长瓦尔德泽少将商议后,向指挥官们宣布:“先生们,假如我们继续对‘维尔纽斯’集团军(即俄军第1集团军)作战,那么‘华沙’集团军(即俄军第2集团军)将会向我们背后挺进,切断我们通向维斯瓦河的去路。我们必须停止对‘维尔纽斯’集团军的作战,撤过维斯瓦河。”

★马克斯·霍夫曼

撤过维斯瓦河,意味着放弃整个东普鲁士。霍夫曼上校据理力争,反对这一决定。他努力劝说普里特维茨中将,撤退行不通。霍夫曼上校建议,应该利用内线作战和铁路发达的有利条件,继续按照“施利芬计划”行动。他提出,伦宁坎普夫不会追击,所以应该让弗朗索瓦的第1军与俄军第1集团军脱离接触,乘火车长途绕道,增援南线的德军第20军。德军第17军和第1后备军穿过内线捷径,从贡宾嫩和因斯特堡间隙向南行军,与伦宁坎普夫脱离接触,同样在俄军第2集团军方向建立阵地。如此,萨姆索诺夫将面对德军4个半军的兵力。德军北线只留1个骑兵师和少量要塞部队加以牵制,主力集中在南线,以求全力击败萨姆索诺夫的俄军第2集团军。

普里特维茨中将被霍夫曼上校说服了,下令部队按照他的计划进行调动。然而,德军总参谋长小毛奇的命令先一步来到前线:由于失去了参谋人员的信任和争取胜利的决心,最高统帅部决定解除第8集团军司令普里特维茨中将和参谋长瓦尔德泽少将的职务。德皇威廉二世任命年已68岁的老将军保罗·冯·兴登堡为第8集团军司令,任命在攻克列日要塞作战中出力颇多的埃里希·鲁登道夫为第8集团军参谋长。

当时鲁登道夫尚在比利时,德军最高统帅部向他发去电报:“你或许能够挽救东线的形势。我不知道哪一个人曾得到我(指小毛奇)这样的完全信赖。德皇也完全信任你。当然,你无须对东线已经发生的情况负责。”接到电报,鲁登道夫立即乘坐参谋部的汽车向科布伦茨疾驰而去。在科布伦茨,德皇威廉二世和小毛奇接见了鲁登道夫,向他简单介绍了情况。3小时后,鲁登道夫乘专列开往东线。专列中途在汉诺威停车,接上了兴登堡。从此,两人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德军最成功的一对指挥搭档,战绩闻名于世。

当兴登堡与鲁登道夫乘专列赶往东普鲁士时,俄军第2集团军也在加紧向西推进,8月19日按原定计划通过东普鲁士边境。西北方面军总司令吉林斯基对萨姆索诺夫的推进速度很不满意,发电报催促:“第2集团军要赶紧推进,你们要加速行动,要尽量使劲。”第2集团军的推进迟缓正在使第1集团军处于困境。萨姆索诺夫向方面军司令部回电:“正在按时间表前进,每日行军19千米以上的沙砾路,不事休息。已无法再快。”他报告说,他的士兵每天要脚不停步地走10到12小时。8月22日,吉林斯基电告萨姆索诺夫:“我坚持(俄军第2集团军)要立即投入决战。”萨姆索诺夫回电:“乡村毁坏,马已久无燕麦,人也无粮食。”俄军士兵们疲惫不堪,要以更快的速度前进是不可能了。

电报刚发出去,萨姆索诺夫所部俄军第15军便与舒尔茨指挥的德军第20军遭遇。短暂交战后,德军迅速后撤,俄军第15军军长马尔托斯向萨姆索诺夫发电称:占领东普鲁士境内约16千米的一些村庄和小镇。8月23日,鲁登道夫和兴登堡到达了东普鲁士。这一天,萨姆索诺夫依然取得了一定进展,但德军第20军的撤退已经放缓。吉林斯基不顾伦宁坎普夫在北线按兵不动,对萨姆索诺夫依然电令催促:“(德军)仅仅留下一些微不足道的部队在对付你。因此你必须按计划发动一场极为有力的攻势……必须进攻并拦截在伦宁坎普夫前面退却之敌,断其去维斯瓦河的退路。”

8月24日,萨姆索诺夫继续进攻。俄军没有进行侦察,就匆忙与敌人在开阔地展开了战斗,结果整团整团的部队像镰刀下的麦子一样扑倒在德军的机枪火力之下。但是俄军还是依靠兵力优势取得部分进展,兵力相差悬殊的舒尔茨被迫再度后撤16千米,在坦能堡村设下司令部过夜。由于通信混乱,萨姆索诺夫用无线电明码对第2集团军所属左翼第23军、中路第15军和第13军、右翼第6军发布命令,对8月25日的进攻路线和部署做了安排。这份至关重要的电报被德军截获,鲁登道夫和兴登堡如获至宝。他们决定将第8集团军的全部力量投入对萨姆索诺夫的战斗。德军第8集团军司令部向第17军和第1后备军发布命令:将伦宁坎普夫置于脑后,立即挥戈南进,集中力量全歼萨姆索诺夫。

鲁登道夫的计划是诱使萨姆索诺夫全力进攻兵力稍微薄弱的德军中央,即第20军的一半兵力。同时,德军以第1军和第20军的另外一半兵力猛攻俄军右翼,以第17军和第1后备军猛攻俄军左翼或北侧。一旦俄军两翼被清除,德军将以庞大的钳形攻势包围俄军中央,发动歼灭战。歼灭萨姆索诺夫第2集团军的计划看似构思简单,实施的过程却很复杂。因为东普鲁士地形复杂,有许多天然屏障,德军各部必须各自为战,这将充分考验德军的组织训练水平与战场指挥能力。

8月26日,萨姆诺索夫下令继续前进。俄军散布在长达120千米的战线上,各部队之间的联络几乎不存在。而且,萨姆索诺夫将前进方向转到了北面阿伦施泰因—奥斯特罗德一线。在萨姆诺索夫看来,改变前进方向,主力虽然拉开了同伦宁坎普夫会合的距离,但第2集团军插到维斯瓦河和西撤德军之间则更为容易。他发电报给吉林斯基解释说:“这样做直捣德国心脏就容易多了。”吉林斯基要求萨姆索诺夫派1个军和1个骑兵师掩护俄军在马祖里湖地区与阿伦施泰因之间的最右翼,这意味着把这些部队抽调到距离主力部队大约48千米的地方去,成了送到德军嘴边的肥肉。

事实上,萨姆索诺夫从铁路运输情况和其他情报中也渐渐发觉,德军并非在全面退却,而是正重整旗鼓,向他挺进。萨姆索诺夫一度发现了德军第1军在他左翼对面集结的迹象。于是,他派参谋军官返回后方,向吉林斯基请示,是否将部队由继续北上改为向西推进。吉林斯基的回答是:“在没有敌人的地方寻找敌人,那是懦夫。我不让萨姆索诺夫当懦夫,一定要他继续进攻!”

就这样,俄军的进攻开始了。北侧和中央的战斗极为激烈。俄第23军、第15军和第13军各有损失,攻击没有进展,只是勉强守住了阵地。其第23军第2师一度略占上风,但在遭到反击后,该师伤亡惨重,节节败退,竟然一路退到第2集团军司令部驻地奈登堡。当时萨姆索诺夫正同参谋长波托夫斯基一起用餐,第23军第2师的残兵乱哄哄涌到奈登堡街上。残兵败将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辆救护马车疾驰而来,吓坏了的俄军士兵们不等看清楚就惊呼:“德国枪骑兵来啦!”随即一哄而散。

萨姆索诺夫真正的灾难出现在北部,他的第6军在那里遭遇惨败。第6军处于俄军右翼,十分孤立,德军集中第17军和第1后备军来对付它。由于缺乏情报,以及指挥上的失误,使得2个师在达代湖周围同德军的侧翼纠缠在了一起。俄军向比绍夫斯堡的有秩序撤退变成了向奥特尔斯堡的溃逃。在溃退时,各个队伍在公路上混在一起,有时前后拉开32千米。萨姆索诺夫的右翼完全被打垮了。

弗朗索瓦的德军第1军是在8月25日运抵南线的。德军第1军在离俄军第1军的主阵地仅一天路程的地方下了火车。俄军第1军下辖50个骑兵中队,竟没有1个中队发现德军的行动。鲁登道夫给弗朗索瓦的命令是在8月26日清晨发动进攻,拿下乌斯道。弗朗索瓦以炮兵没有就位为由,声称自己尚未准备就绪,硬顶着鲁登道夫的命令,将进攻时间推后一天,等炮兵经铁路运到南线,进入阵地,才发动进攻。8月27日清晨,弗朗索瓦指挥德军第1军开始进攻。凌晨4时,天尚未亮,重型炮弹在乌斯道俄军第1军阵地上炸开,猛烈的炮声隆隆不绝。俄军士兵们早已饥肠辘辘,丧失了斗志。面对倾注如雨的炮弹,俄军士兵再度溃逃。俄军第1军放弃整个阵地,德军几乎是仅靠炮火就赢得了这一战。到8月29日上午11时,俄军第1军被击溃,德军通往奈登堡的道路已畅通无阻。

不过,俄军第2集团军并没有完全垮掉。俄军第1军以仅剩的5个团外加5个炮兵连的兵力,占领了索尔道以北阵地。公路上塞满了难民和牲口,整村整村的人都在逃亡。德军第1军军长弗朗索瓦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他见此情景,立即意识到断敌退路的重要性,决心整个包围萨姆索诺夫的侧翼,彻底截断俄军的退路。他指挥第1军挥戈东进,沿途布置分遣队,以防敌人突围。到第二天,弗朗索瓦的德军第1军已经彻底切断了俄军南逃的路线。

8月27日晚间,战场的实际情况终于传到了吉林斯基的俄军西北方面军司令部:德国人根本不是在“向维斯瓦河退却”,而是在向萨姆索诺夫进逼。吉林斯基慌了神儿,马上向伦宁坎普夫发电报,告知他:萨姆索诺夫的第2集团军正遭到猛烈攻击,伦宁坎普夫应该配合行动,增援友军。吉林斯基向伦宁坎普夫下令:“把你的左翼尽可能向前推进。”然而,伦宁坎普夫始终没能与萨姆索诺夫会合。第1集团军8月28日全天行进,晚上宿营时,先头部队离萨姆索诺夫第2集团军第6军残部所在的比绍夫斯堡还有32千米。到8月29日晚间,伦宁坎普夫第1集团军最远也只向西前进了16千米左右,没有向南一步。伦宁坎普夫和萨姆索诺夫这对老冤家到底没能捐弃前嫌。

8月28日,当伦宁坎普夫还在路上时,萨姆索诺夫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德军第8集团军和俄军第2集团军已经全线接触,在长达60千米的战线上,两军形成了混战。美国人塔奇曼在自己的书中如此记述这场混战:

64千米的战线上,两军蜂拥而上,鏖战一场。队伍被打散了,分开了,再混战一团和各自为战。一个团前进了,而友邻军则被击退下来,于是出现了缺口。敌人插进来了,或是不知何故竟没有乘虚而入。大炮轰鸣着,骑兵、步兵、马曳重型野战炮的炮兵,过村庄,穿森林,走过湖泊相间的地带,越田野,跨公路,他们移动着,踉跄地前进着。炮弹击中了农舍,摧毁了村庄街道。一个营在大炮的掩护下冲了过去,在烟雾后面消失了,不知凶吉。一队队被赶往后方的俘虏堵塞了前进队伍的道路。几旅几旅地在进入阵地,几旅几旅地在退出阵地,互相穿过交通线,杂乱无章,归错了队伍,弄错了番号。野战指挥官们不知部下所在,参谋人员的车辆到处飞驰,德国侦察机在头顶上盘旋搜集情况,集团军司令千方百计地想弄清究竟,发布着命令。这些命令前线也许收不到,也许不会执行,也可能在到达前就已时过境迁,不符合实际情况。30万人马互相践踏着,前进着,又疲乏不堪地退了回来。打着打着,要是走运占领了一座村庄就可酩酊大醉一番,或是夜幕降临,就同几个同伴坐在森林的空地上……

连日疲劳、给养不足的俄军渐渐到了崩溃的边缘。俄军第23军遭到重创,第15军的左翼被暴露出来。俄军士兵虽然并不缺少勇气,但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却无力再战,投降者渐渐增多。

萨姆索诺夫待在奈登堡的司令部里,听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炮声,这表明,自己身边的部队已经渐渐崩溃。失败已经注定,但颇有血性的萨姆索诺夫决定死在战场上。他把司令部的事务草草处置了一下,便带着几个随从上了第一线。

但在这种混战的局势下,已经谈不上作战指挥。8月28日晚,萨姆索诺夫发布了最后一道命令:第2集团军向东总退却。为了让尽可能多的部队冲出重围,马尔托斯的第15军和克留耶夫的第13军负责断后,这两支断后的部队在德军的强大压力下节节抵抗,被赶进了一块沼泽地。在冰冷的泥水浸泡下,俄军士兵一群群倒下去。弗朗索瓦将军在俄军后方布下的单薄防线起了大作用,成群的俄军士兵只要听到枪响,马上丢下武器抱头投降,也不去数一数俘虏他们的德军到底有多少人。

马尔托斯见势不可为,带了几个参谋在5名哥萨克骑兵的护送下离开部队,穿过森林试图逃走。结果他的参谋长马恰戈夫斯基少将中枪落马丧生,马尔托斯本人被德军俘虏。他的同僚、第13军军长克留耶夫也被德军俘获。萨姆索诺夫则一路奔逃,到了距俄国边境不远的地方,满怀悲愤地躲在森林里等着夜幕降临。半夜1点,萨姆索诺夫找个借口离开了手下们,走向森林深处。几分钟后,一声枪响传来——萨姆索诺夫自杀了。

萨姆索诺夫死后,在劫难逃的俄军打出了此战中的唯一一个亮点。第1军军长因指挥不力被撤职后,接任他指挥的西列柳斯把能找到的所有部队集合起来,拼凑成一个师,对刚刚陷入德军之手的奈登堡进行了最后一次冲击。茫然无措的士兵们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排好了队形,对已经失陷的奈登堡发起决死攻击。德军大意之下,竟然被这支哀兵得了手。德军随即反应过来,重新夺回了奈登堡。但在这次战斗的牵制下,德军战线出现空隙,大约2000名俄军幸运地穿过这个空隙免于被歼。

★德军抓获的俄军俘虏和缴获的装备

就这样,俄军第2集团军越过东普鲁士边界不到10天,便遭到全歼。俄军7万人阵亡,9.2万人被俘,数百门大炮被德军缴获。德军仅伤亡了1.5万人。战役结束后,德军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动员60列火车,才将俄国战俘全部运到后方。据俄国人自己的统计,第15军和第13军基本全军覆没,生还者不过50名军官和2100多名士兵。第6军和第1军幸存者各自不过一个师而已。第23军仅剩下大约一个旅。集团军司令萨姆诺索夫中将自杀身亡,下面的5个军长中,两人被俘,3人因无能而遭撤职。两周后,德军发动马祖里湖战役,一举击溃伦宁坎普夫的俄军第1集团军。德军以伤亡1万人的代价将东普鲁士地区的俄军全部肃清。伦宁坎普夫第1集团军的伤亡高达14.5万人。

战役结束后,鲁登道夫打算用村庄弗罗根瑙来为此次战役命名,那里是德军第8集团军司令部驻地。战役开始前,鲁登道夫就是在这里发出对俄军第2集团军的总攻命令的。不过,霍夫曼上校告诉他,附近有一个坦能堡村,是条顿骑士团与波兰-立陶宛联军作战的地方。那次坦能堡战役,条顿骑士团战败,是日耳曼人历史上的耻辱。500年后的今天,日耳曼人给了俄国军队以毁灭性的打击,赢回了荣誉。鲁登道夫当即明白了霍夫曼的意思。于是,这次东普鲁士战役又称“坦能堡战役”。

◎1410年的坦能堡会战也称格林瓦尔德会战。当时,由于条顿骑士团横行无忌,成了周边各民族的公敌。波兰和立陶宛成立了联合王国,国王亚盖洛率军在坦能堡和格林瓦尔德附近与条顿骑士团展开决战。战斗中,条顿骑士团总团长云金根意外身亡,条顿骑士团大败。此战后条顿骑士团便走了下坡路。

值得一提的是,霍夫曼上校对坦能堡战役的胜利贡献不小。他一生坚信,伦宁坎普夫与萨姆索诺夫两人不和是此战取胜的一个关键因素。直到多年后,在弥留之际,霍夫曼还留下名言:“如果滑铁卢战役是在伊顿公学的运动场上打胜的话。那么,坦能堡战役则是在沈阳火车站的站台上打败的。”

战前,协约国曾对俄国这台“蒸汽压路机”寄予极大的希望,结果俄军第2集团军的迅速崩溃给协约国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人们开始明白,第一次世界大战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损失惨重的战争。有人认为,东普鲁士战役对俄国是一场灾难性的失败,俄国人永远未能从中完全恢复过来,而且在不小的程度上导致俄国在1917年爆发革命,退出战争。这一估计似乎过分了,因为俄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具有承受可怕伤亡和巨大失败的能力。

在以后的两三年中,俄国依然在德国和奥匈联军的压力下支撑着协约国的东线战场,同时还开辟了与土耳其作战的高加索战场,直到1917年才轰然倒下。 JZbHcqA3tu11QLTLuIG7uemLSkvYCJeE/j9qVGihBUWNXGi8/97XfyBmnUBhph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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