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莎是个俄罗斯族的小媳妇,她和满族的丈夫康山救助了一只被一对金雕啄断右翅膀的青雕。现在已经是农历七月底了,青雕的伤已经养好了。康山的猎犬老青生的一只纯青毛色和两只黑黄毛色的小狗崽儿也已经满月了。
这一天,白桦树林的上空又下雨了,雨下了三个时辰就停了,山林里的闷热稍稍缓解了。妮莎抱着青雕出了小木屋,她想给青雕来一次放飞,这是她一直的心愿。妮莎把青雕往空中用力丢去,同时喊:“飞吧,你自由地飞吧。”
可是,青雕像只被剪去翅膀的大公鸡似的,从空中一下扑落在地上,摔得连锋利的喙都插进了泥土里。在一旁看的康山皱了下眉,说:“这家伙胆子虚了,你是白费劲儿。”
妮莎涨红了脸,说:“它是一只鹰啊,鹰应该在天上和白云做伴啊。我就要让它重新飞。”说完,妮莎又抱起青雕,更用力地往空中抛去。青雕扑扇了几下翅膀,又一次摔落下来,比上一次摔得更狼狈。青雕爬起来,惨叫着掉头往小木屋里跑。妮莎追进小木屋,看到青雕立在平时养伤时站的小鹰架上,脖子上的羽毛蓬松着,脑袋蜷缩着,看上去像一只吃了败仗的斗鸡。
妮莎叹口气,看着跟进来的康山,说:“它是鹰啊!鹰应该飞在所有鸟的脑袋上面,我们帮帮它吧!”妮莎看着青雕流泪了。康山揽过妮莎说:“我想它害怕再次飞行,是它自己不想飞。等我捕只好的鹰,你会看到咱们的鹰像闪电那样捕捉大雁。”
妮莎说:“可是它是我们现在的鹰,它就应该去飞行。而且我们有责任帮助它飞上蓝天。”
康山叹口气,把青雕抱起来,带到屋外用绊鹰绳把青雕拴在鹰架上。妮莎挽上康山的手臂,来到佟佳江的岸边散步。两个人的心情好了许多,也暂时忘掉了因青雕生出的不快。可是,老青凄厉的叫声突然传来。康山和妮莎往小木屋那里看,康山骂了一声往回跑。妮莎看到一只金雕在青雕头顶盘旋,另一只金雕抓着老青的一只崽子站在小木屋的屋顶上。老青汪汪叫着一次次往小木屋上扑,又一次次摔下去。康山跑近了。盘旋的那只金雕突然俯冲下来,青雕展翅躲避,但它刚刚飞开就被绊鹰绳拉住一只鹰爪,大头朝下悬在绊鹰绳上晃。那只俯冲而下的金雕“嘭”一声,撞在鹰架的横杆上,被横杆反弹摔落下去,在康山扑来时,它展翅蹬地飞起,一爪探出,把另一只吓得团团转的小狗崽儿抓起,在小狗被抓断脊骨的惨叫声中,冲天而去。
老青掉头又追这只金雕,此时另一只金雕从小木屋顶上飞起,两只金雕收获了两只小狗崽儿,一前一后飞成两个小黑点儿。老青悲鸣着跑回来,找到小青狗,抱在前腿弯里,望着天空上的两个小黑点儿,呜呜咽咽地叫。
妮莎跑过去蹲下安慰老青,妮莎说:“我们离开了一小会儿,就失去了两个家庭成员。金雕为什么攻击我们?”
康山说:“它们是把这里看成了自己的领地。它们要把能威胁它们的人和动物全都赶走。金雕会像对付青雕那样对付我们。”
妮莎说:“我想,这件事很糟糕。我们有办法吗?”
康山说:“会有的,你等着看吧……”
接下来的几天,康山从山里割回了大量青麻,放在水泡子里浸泡,准备用青麻皮里的纤维搓成麻绳然后结网。康山在搓绳干活儿时,背上了防鹰网。如果金雕瞄着康山冲下来攻击,会被防鹰网隔开,金雕的雕爪和雕喙无法伤到人。康山现在搓麻绳,在制作一面更大的防鹰网……
这种时时受到威胁的日子过得紧张,也挺刺激。用妮莎的说法是,她从来没想到会被天空中的鸟威胁……
青雕从被金雕袭击之后,一直被妮莎关在小木屋里。站在小鹰架上的青雕总是静悄悄地整理右翅膀上的羽毛,也用喙啄它那一对雕爪。这只青雕是只三十多岁的鹰,每条腿上的四根雕爪上的皮都坚如铁皮,一圈圈包围着鹰爪,它就啄那些皮。青雕鹰爪上的皮被啄下来很多,铁钩似的鹰爪也就更长了。
妮莎给青雕投食时注意到了这些变化,妮莎不理解,也没在意。康山整日整夜忙于搓绳结网,认为青雕吓破了胆子已经废了,没像以往那样注意青雕,不知道青雕这些变化。时刻注意青雕这些变化的是老青。老青在青雕收拾自己时,会静静地坐在一边观察,不会去告诉主人。直到有一天,青雕在小鹰架上展翅鸣叫,妮莎才好奇了,以为青雕想飞,才把青雕的绊鹰绳解开,抓起青雕抱出去小心地放在地上,看青雕是否要飞。青雕昂首向天空上望了望,两腿下蹲,展翅飞上了天空。
妮莎高兴地喊康山看。康山看着青雕说:“这家伙这是想飞了。只是它的右翅膀不行了,身子也长肥了也太重了。”
妮莎说:“这也好啊!它能飞就好,总比变成在地上蹦的老公鸡好吧。”
康山说:“我有招儿帮它瘦下来,你等着看吧。它不瘦下来,在天上就飞不动,金雕再追它,它准没命了。”
妮莎说:“这是我的错,我总是喂它,不小心把它养肥了。”
康山笑笑,和妮莎仰望青雕。老青跟出来,坐下,仰起脑袋看在天空上飞的青雕。那只小青狗自然是跟在老青的屁股后面。
青雕在空中越飞越快,很明显,它的右边翅膀不如左边翅膀灵活,飞得不如从前,看上去也有些古怪。青雕突然高飞,又突然下冲,在距离地面几丈高的地方飞出弧形,再次高飞,再次俯冲下飞。距离地面不足两丈高时,它想飞出弧形升空,但右翅膀不灵便,没飞成,一头扑在地上,摔得十分狼狈。
老青跳起来,对着青雕叫一声,像鼓励,又像责怪。
青雕站起来,昂首向天上看,脖子抻长变细,身上的羽毛收紧,鹰目直直地盯着空中。
康山说:“快进屋,金雕飞来了。这家伙看得准。”
妮莎跑过去,弯腰抱起青雕掉头快步回屋,老青已经先一步引着小青狗跑回木屋了。一只金雕就在天空中出现了,飞到小木屋的上空盘旋,又落在小木屋前边的一棵大柳树上。金雕身形巨大也比较重,落在柳树顶的树枝上沉沉浮浮,一双雕目直直地盯着小木屋……
到了下午,康山去树林里捉了几只活地鼠装进一只小坛子里,把一只大的地鼠扒了皮,剖开肚子取出内脏,装进去一团麻绳,再把装了麻绳的地鼠喂给青雕。康山对妮莎说:“这是帮助青雕把肚肠里的油吸出来,减轻体重。青雕消化了地鼠的肉,不能消化麻绳,会把吸了油的麻绳吐出来。”
妮莎留心观察,到了晚上,青雕伸缩伸缩脖子,果然吐出了那团麻绳,麻绳上浸满了黄色的油。第二天,康山依旧蹲在外面编织防鹰网。妮莎走出小木屋往天空上看,看不到天空上有金雕,她抱出青雕放在地上,等着青雕起飞。青雕微微下蹲,飞起,在小木屋的上空盘飞一圈后,才向天空飞升。
妮莎仰望青雕,对着它大喊:“见到可恨的金雕马上就回来。你是天空中的豹子,你不可能威胁天空中的老虎。”
老青又一次带着小青狗出来,坐下望着青雕。青雕在高空中飞了一会儿,又像昨天那样俯冲下来,距离地面不足一丈的距离时又想向上拉起,却又一次失败摔在地上。老青又冲着青雕汪叫一声,站起来带着小青狗快速回到小木屋的门口,仰望天空。
一只金雕从小木屋的后面飞速飞来,康山跑过去拢着青雕的双翅,把青雕抱起来。见金雕冲得近了,康山蹲下来,但金雕还是扑了下来,快要撞上防鹰网时,才向侧飞,又升高而去。
妮莎说:“青雕总是往下摔跤,真是糟糕。”
康山说:“我想这是青雕在练习一个击败金雕的招法。它是只老青雕,自然是聪明的。”
康山想到了青雕为什么一次次这样飞,他不认为青雕的那一招儿能管用。受过伤的青雕不可能比金雕飞得快,有可能在青雕没用出那一招儿之前已经被金雕在空中抓住了,康山只想快一点儿编好防鹰网捕捉金雕。在被金雕监视之后,也是喂青雕“肉包麻绳团”的几天之后,青雕的体重已经减轻了些。青雕在这几天里只能得到一小会儿的飞行机会,因为只要青雕飞上天空,金雕不一会儿就会出现。康山告诉妮莎在捉到金雕之前,最好不要再叫青雕飞上天了。但是妮莎认为青雕需要在强大敌人的监视下练习飞行,这个效果比平时要好。在这几天里,妮莎摸索出了金雕出现的规律。金雕总是在上午,在青雕飞上空中时才能赶来,总是一只一只地来,不是大些的雌金雕来,就是小些的雄金雕来,没见两只金雕一起来过。
妮莎就这个疑问问康山,康山说:“有可能金雕在养小金雕了,小金雕也快可以飞了。”
妮莎吓了一跳,说:“天啊,再多几只金雕我们就更加难办了,我们要主动进攻。”
妮莎渴望的进攻是青雕完成的。那是又过了几天之后,这天上午,青雕被妮莎放飞时显得格外有精神,在小木屋的上空盘旋,一会儿俯冲,一会儿扶摇直上。妮莎和老青在下面看着都挺兴奋。
妮莎说:“青雕不一样了,和以前的许多天也不一样了。”突然妮莎又喊,“快回来,快回来,金雕来了。我的天啊!天啊!打起来了。”
康山听妮莎喊得急切,抬头看去,见青雕在空中迎着雌金雕飞扑过去。在雌金雕看来,这只重上蓝天的青雕见到它没逃开就是意外,敢扑过来搏斗更是意外。雌金雕看上去并不担心,侧飞一下就展开了反击。青雕和雌金雕在天空中翻翻滚滚打得羽毛飘飞,十分激烈。
妮莎大喊一声:“好!加油!”那是青雕啄中了雌金雕的背部。但青雕又侧飞避开雌金雕一喙,青雕的右翅膀上的两支大翎羽还是被雌金雕啄落,在天空上盘旋飘下。青雕在妮莎的惊叫声中,鸣叫一声,甩开雌金雕振翅直上云霄,雌金雕不肯放弃,尾随青雕追上云霄。此时妮莎已经泪流满面,她擦把泪水又看,青雕和雌金雕在空中飞成小黑点儿,看不见了。
妮莎喊:“我很痛苦。怎么办呢?”
康山一言不发,脸色铁青,也往天空上看。一旁的老青仰望天空汪汪叫,又瞄着天空上的青雕向草坡上飞跑。妮莎擦把泪水再往天空看,只见青雕飞速俯冲下来,雌金雕以同样、甚至更快的速度尾随而下。眼看青雕距离地面只有一丈左右的距离了,妮莎惊叫着捂上了眼睛,耳边猛听康山一声大喊:“好样的,它做到了!”妮莎再收回手看去,青雕飞出了苦练十几天的那个俯冲而下又上升的弧线,尾随而下的雌金雕收不住势,“嘭”的一声,一头撞到草地上。
雌金雕撞在草地上却没死,正想翻身站起来,老青扑住了雌金雕的腹部,一口咬上了它的脖子。雌金雕临死前蹬出的可以轻松洞穿牛腹、抓断狼脊骨的雕爪,抓破了老青的胸腹。老青的嘴咬着金雕的脖子,至死也没有松开。老青用生命为代价报了杀子之仇……
康山扑过来掰开老青的嘴,把老青从金雕的翅膀下拽出来,才看到雌金雕的四根雕爪全部抓进老青的胸里去了。他心里酸楚,一屁股坐在草丛里,泪水涌了出来。妮莎抱住康山的头,把他的头压在怀里,感受到了康山的颤抖,那是康山无声的哭泣。
妮莎说:“我们杀死了一个敌人,陪葬了一个家人。这个结果不是我们想要的!”妮莎的泪水大串大串涌出来……
这时小青狗跑过来,趴在老青的脑袋边上,一边舔着老青的脸,一边悲切切地叫……
在后来的几天里,康山把编织好的防鹰网用粗麻绳连接起来,挂在屋外小院的上空,连妮莎花园里的秋千架也遮盖在防鹰网的下面了。妮莎认为康山防鹰的事已经干完了,她和小青白天可以在防鹰网下面活动了。没想到,康山又把以前用过的几张小的绳网连接起来,加上木杆制作的边框,把一根木杆直立起来,像船帆那样挂在防鹰网的一侧,再连接上绳子。这一切做好了,康山去把雌金雕的尸体拖出来,可是康山看着雌金雕的尸体又迟疑了,有些打不定主意是否应该利用雌金雕的尸体引来雄金雕。康山叹口气坐下了。
妮莎说:“可以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
康山说:“我在想用不用这只金雕的尸体引来另一只金雕,捉住杀死它,替老青报仇。”
妮莎看着康山,不理解康山为什么迟疑,她说:“我知道你能办到,那就快点儿干吧。”
康山迟疑着说:“我是鹰猎人,我不能这样对待鹰。金雕也是鹰,我应该把这只金雕埋在鹰庙里。”
妮莎还是不能理解,皱着眉头说:“你想想青狗夫人和两只小狗吧。我认为你已经在这样做了。干到底吧。”
康山站起来,抬头看蹲在鹰架上的青雕,它已经不在鹰架上了,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不见了。康山想:这家伙到底还是飞走了。康山咬咬牙,把雌金雕的一只雕爪绑在一根比较细的麻绳上,把雌金雕整到了防鹰网上。康山扯着细麻绳,进了小木屋,又用右手拉住另一根绳子,那根绳子连接在像船帆样子的鹰网上。他在小木屋里坐下来,通过小木屋敞开的窗子往外看。他的左手不时拉一拉细麻绳,使雌金雕在防鹰网上动一动,这是为了让雄金雕能够看到雌金雕。可是,整整一个下午过去了,雄金雕没来,青雕也没回来。
次日,康山依旧重复着这个动作。他知道鹰的耐力,如果鹰怀疑什么,它就有足够的耐力一边观察,一边等下去。那么作为和鹰同科的金雕,是不是也有鹰的耐力呢?凭康山对鹰的了解,他相信一定有的。时间快到中午了,小木屋外面的天空翻上了朵朵拥挤相撞的乌云。
妮莎说:“快下雨了吗?”
康山摆手叫妮莎闭嘴,他继续拉动细麻绳。就在这时,雄金雕突然从乌云中如闪电般俯冲下来。康山眼睛里的寒光急闪,几乎在雄金雕落在防鹰网上的同时,拉动了绳子,那张像船帆样子的小网扣下来,在雕鸣声中,把雄金雕扣在网下,活捉了雄金雕。
妮莎飞快地跑出小木屋,惊呼:“它太大了。”
妮莎说着拎起一根木棒就捅雄金雕的肚子。可是,青麻编织的网毕竟不如成熟的麻编织的网结实,雄金雕用雕喙雕爪连拉带扯很快撕开了防鹰网,扑啦啦摔落在妮莎的脚前。康山叫一声,扑过去推开妮莎,他的腰部被往上扑的金雕用翅膀的翅骨——翅膀上拐弯凸出的那个像人手肘的地方——顶了一下,康山一下子向前摔出去。
此时雄金雕也蒙了,只要是猛禽,一旦被攻击者击中落到地上,它的凶猛和胆量就几近消失,那时它想的只剩下一件事:逃,逃到天上去。
这只雄金雕就是这样。无意中展翅撞倒康山,它歪斜着身子,敞开雕爪跑两步,下蹲起飞,刚一冲起,又一头撞在鹰架的横杆上,翻个身,摔下来,再次跳起,起飞腾空而去。妮莎再次出击的那一棒打中了雄金雕的背部,但没用。雄金雕鸣叫着逃上天空,又掉头飞回来,在防鹰网上空盘旋,盯着雌金雕发出声声悲鸣,不敢再次扑下来。狂风吹起,它还在天空中盘旋不肯离去,最后在降下的雨雾中,向帽儿崖的方向飞去。
妮莎说:“我想我错了。我不该叫你利用敌人的尸体引诱敌人。那不是我们可以做的。那只金雕真的很伤心,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康山说:“是的,咱们不应该这么干。”
康山拐着腰,在妮莎的帮助下,从防鹰网上拉下雌金雕的尸体,冒雨把它埋在了山坡上,和老青做了伴。两个人踩着满鞋湿泥,像落汤鸡那样回到小木屋。换湿衣服时,妮莎看康山表情痛苦,才想起康山推开自己的事,连忙检查康山的伤势,康山的腰眼上已经肿起乌黑的一块了。
妮莎抬手摁一下那个肿块,突然笑了,说:“这是金雕的翅膀撞出的伤?哈!你的骨头是泥做的吗?”康山愣一下,看着妮莎笑眯眯的蓝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青雕是在几天后的下午飞回来的,落在小木屋前的鹰架上,不声不响地整理右翅膀上的羽毛。妮莎在小木屋里看见青雕,惊叫一声,跳起来跑出去看。那时康山的伤差不多养好了,正在小木屋后面的高粱地里忙碌。
妮莎看到青雕的样子有些狼狈,把它抱下来放地上仔细看了看,说:“你少了好多羽毛。你飞出去都干了什么?你一个帮手也没有,你打得过大金雕吗?你变瘦了。”
青雕歪着脑袋,转动金黄色的眼睛看着妮莎,神态严肃之极。妮莎拢着青雕的翅膀,从腹部抱起,把青雕抱进屋里,叫它站在小鹰架上。妮莎从一个小坛子里抓出一只胖胖的地鼠,扒了皮喂了青雕,站起来和青雕比身高。
妮莎说:“金雕比我的一半儿要高,它是我见到的最大的鹰,力气也最大。它用翅膀打伤了泥做的好先生。你也很高,和大公鸡差不多。让我来看看你有多重。”
妮莎取出鹰秤,把青雕抱到鹰秤上,看青雕有多重。走进小木屋的康山在妮莎身后说:“我早称过了,它有五斤一两重。”
妮莎说:“是的,你是对的。它现在只有四斤一两重,它轻了太多了,还受了伤。”
康山说:“这家伙可能和金雕又打架了。这很正常,这也是它回来的原因。这家伙被咱们喂习惯了,发觉被咱们喂养挺舒服才留恋咱们,才回来的。”
妮莎兴奋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家又多一个成员了。”
康山说:“但我告诉你,这家伙住几天,体力恢复了还会走,它会慢慢地恢复以前的那种生活,然后它就不会回来了。那一只金雕已经不能威胁它了。”
妮莎笑着想说什么,小青突然汪汪叫着一头冲进来,又一下掉过头,冲着门外的天空狂叫。透过小木屋的窗子,康山和妮莎看到那只雄金雕正蹲在大柳树上,直勾勾地盯着小木屋。
妮莎说:“我们和金雕的战争还没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青雕比较老实,每天天一亮就从小木屋的窗子飞出,站在外面的鹰架上,盯着天空。有时雄金雕会飞来,蹲在大柳树上,但是它不冲过来,害怕那面曾经捉到它的网。这两个对手就隔空相望,好像都在等待下一次交锋。有时雄金雕不来,青雕就盯着天空出神。
妮莎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以为青雕不会再飞走了。可是又过了几天,青雕在鹰架上蹲到中午,突然振翅离去。妮莎冲出小木屋,看着青雕快速向远处飞去,就喊康山:“喂,它又飞走了。”
康山在小木屋里没吱声……
青雕再次飞回来的时候,康山没在家,捕捉野鸽子去了。康山这时捉这种野鸽子是为了驯养饵鸽,然后捕捉鹰。青雕刚刚站到鹰架上,小青就发现了,从小木屋里跑到鹰架下,仰起脑袋望着青雕汪汪叫。青雕的一只雕爪里捉了一只长着灰黑色羽毛的幼鸟,它正在撕吃这只幼鸟。这只幼鸟看上去比青雕还大。
妮莎听了小青的叫声出来看,认出青雕捉来的这只大个头儿的幼鸟并不是鸟,像只雕。妮莎打个哆嗦,问:“你在吃什么?它是什么?你不要告诉我它是金雕,是小金雕。”
可是妮莎心里知道她这次猜对了,青雕吃的正是一只小金雕,是那对金雕的孩子。妮莎不可能知道,青雕算计出金雕的孩子快可以飞了,它才千方百计等待时机,在雄金雕离开打食时,飞去帽儿崖啄死一只小金雕,带走这只小金雕。她还不可能知道青雕很聪明,懂得雄金雕惧怕这里的网,所以它才会在给予雄金雕沉重的打击后,回到这里。另外,青雕冒险袭击金雕巢穴最主要的原因是恐惧,它惧怕金雕成了群会称霸这一带的天空,就没有它的立足之地了。
妮莎叹口气,说:“我不喜欢你了。你干了金雕干的事。”
妮莎坐在秋千上一直在想这件事,看到康山从白桦林小路走回来,跑过去告诉了康山。康山说:“这没什么,金雕毁了青雕的家,青雕只要有一口气也要毁了金雕的家。这才公平。”
妮莎说:“我明白了,你是对的。”
康山说:“看,我捉了两只灰鸽子。到了农历九月草开堂的日子,我们去捕鹰,驯鹰猎天鹅。我要从天鹅的嗉子里取到好的、大的珍珠给你做条珍珠项链,在你过生日那天送给你。”
妮莎说:“好的,我期待着。”
妮莎抱着康山的手臂,一起往回走。康山突然听到天空上有飞动的声音。康山把手里的鹰拐子举在空中,在妮莎头顶上舞动,大喊:“别怕,你小心。”
妮莎抬头看见雄金雕已经扑到头顶上,被鹰拐子舞动的影子惊了,急忙升空,在两个人头顶上空盘旋。
康山喊:“走,不怕!”
康山和妮莎盯着空中的雄金雕,慢慢退着,直到退进小木屋前的防鹰网下,雄金雕才升空而起,落到大柳树顶上,又一振翅下冲,直接扑向蹲在鹰架上的青雕。
青雕似乎知道雄金雕是来拼命的,此刻它才不会扑上去和雄金雕拼命呢!它太熟悉这里了,它一展翅飞下鹰架,从防鹰网的下面飞过,一头飞进小木屋,站在了小鹰架上。
雄金雕落到鹰架下面的地上,收拢翅膀垂下脑袋,用喙碰碰被青雕丢在地上的小金雕,小金雕已经被青雕吃了一部分。雄金雕叼起小金雕的尸体掉头飞走了。
妮莎说:“金雕它伤心吗?”
康山说:“我想是的。”
几天之后,康山就将两只饵鸽驯得听话了。那几天,青雕没回来过,那只雄金雕也没再来过。好像雄金雕和青雕都远离了这里,这里的天空变得和以前一样了。这样的日子平静地流逝着,那时小青的肩高已经长到一尺半了,可以保护妮莎了。
深秋来临了。这是康山每年最盼望的季节。每天,康山都站在小木屋的外面看,等待鹰的到来。康山总是对妮莎说:“马上就是草开堂了,鹰快来了,我可以狩猎了。”
妮莎总说:“是的,我也盼望早点儿看到鹰,它们是从俄国的北海飞来的,能带来我家乡的气息……”
一场寒冷的霜降,东北大地也就进入了草开堂的时节。
康山看着枯黄的大地说:“好了,草开堂了。我需要离开几天。你自己在家要小心,小青就留给你吧。”
妮莎说:“是的,我早就知道你要离开几天。我给你准备好了皮毛衣裤,也准备好了我的皮毛衣裤。我们一起去,你别想丢下我和青狗小姐。”
康山抓抓头皮,有点儿急了,说:“我是去捉鹰,要悄悄地蹲在鹰窝棚里。你和小青怎么能去!你们忍不住性子一动一叫鹰就跑了,我还捉个什么鹰。”
妮莎见康山这次有些发急,就说:“放心吧,青狗小姐和我说好了,我们都听你的,保证悄悄地待着,保证一动不动,保证吵不到你要捉的鹰。”
康山说:“行!就这么着吧。”
康山带着妮莎和小青穿过几条沟岔、树林,来到滚兔子岭下,开始往岭上爬。康山故意不去帮助妮莎,想叫总是坐在秋千架上看日出、观夕阳的妮莎知难而退。可是妮莎此时却和康山是一样的心理,并不要康山帮助,累了就说:“青狗小姐,我们要加把劲儿。不能叫好先生找到借口赶我们回去。”
妮莎气喘如牛地爬上滚兔子岭,康山已经坐在岭上面了。看到妮莎爬上岭,他说:“还行,你办到了。这么陡峭的岭你能爬上来,你真牛。你张大嘴巴坐一会儿,好好喘会儿吧。”
妮莎喘息着坐在草地上说:“是的,你是对的。你看到了,我是爬上来了。可我在想,我一会儿怎么下去,往下滚吗?那谁在下面接住我呢?”
康山哈哈笑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检查蹲人住人用的鹰窝棚。去年的那个鹰窝棚现在几乎不用整理就能蹲人。至于搭设鹰窝棚,首先要选好适合的位置,观察视线好,又能和四周环境融为一体。这样上空飞来的鹰看不出有人为的事物,才会冲下来捕捉饵鸽,才有可能被鹰猎人捉住。
康山叫妮莎和小青钻进鹰窝棚,在里面待着别动。康山把捕鹰网支好,把一只饵鸽固定在鹰拐子的绊爪绳上,又抓一把高粱粒丢在地上叫饵鸽吃。
做好这一切后,康山拉着绳子钻进鹰窝棚,说:“咱看着吧。其实你来也挺好,可以和我在晚上回不去时说说话,但你现在不能说话不能动。”
妮莎似乎生气了,抱着小青在玩小青的耳朵。一时间,妮莎和康山没话说了。康山不错眼珠地看着外面的饵鸽,看是否有鹰出现。有时那只饵鸽趴下不动了,康山就拽拽连接鹰拐子的细绳,叫饵鸽动起来,只有使饵鸽动起来,天空上飞过的鹰才能发现饵鸽俯冲下来。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鹰窝棚外面的岭上发出了金子般的光,那是中午了。
妮莎问:“今天捉不到鹰怎么办呢?我们回去吗?”
康山说:“那可不行,咱们不能回去。那就等明天再捉。捉到三四只鹰才能回去。”
妮莎想一想,叹口气,说:“捉鹰可太遭罪了。没有我陪你,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呢?”
康山突然嘘了一声,叫妮莎不要出声,盯着看饵鸽。妮莎也看饵鸽,看到饵鸽的脖子突然变细变长,抻长脖子直直地盯着天空。天空上很蓝,没有一片云朵。突然,饵鸽咕咕叫着缩紧了脖子,蓬松了羽毛,往一边跳。一只鹰从空中嗖一下俯冲下来,它在空中飞出了一条弧线。这只鹰却没直接扑击吓得缩成团的饵鸽,落在了鹰网的外面,往鹰窝棚那里看,很冷静的样子。康山盯着这只青色羽毛的鹰,青鹰昂头注视鹰窝棚良久,才往鸽子那里走一步。康山激动了,心想再靠近点儿就捉住了。可是这只青色的鹰突然往天空上看看,在妮莎眨了下眼睛的工夫,振翅飞走了,瞬间飞远了。
妮莎的目光追着青鹰的身影,说:“就差一点儿,是这样吗?”康山正暗自叹气,饵鸽在鹰拐子旁边扑腾起来。康山寻声看去,一只金雕俯冲下来,探出一只利爪就抓住了饵鸽。几乎同时,康山拉动绳子,捕鹰网扑下来,扣住了金雕。
妮莎喊:“捉住个大的。”喊完她先于康山往鹰窝棚外面爬,刚站起来,看见金雕已经撕碎了捕鹰网,冲天飞去。妮莎赶过去,看到被金雕抓得血肉模糊的饵鸽,对赶过来的康山说:“是它,那只雄金雕。我们的捕鹰网太糟糕了。”
康山点点头,叹口气。小青过去嗅嗅死去的饵鸽,仰头冲着雄金雕的身影狂叫,但它的叫声太嫩了。接着,小青又做了一件古怪的事,它刨了个小土坑把饵鸽叼进坑里用爪子扒土埋了。
康山说:“这小家伙和它妈妈小时候一样,干了同一件事。”
康山不再迟疑,收拾了东西,说:“走吧,明天咱们再来。”
妮莎看着滚兔子岭的陡坡,脚就吓软了,说:“我若真的滚下去你能接住我吗?”
康山说:“我不是萨满,没有法术,我接不住你。再说咱们回家不用直接下岭。咱们走另一边,走山谷钻林子回去。我担心金雕还会袭击咱们。”
妮莎说:“你是对的。那只金雕疯了。”
康山把捕鹰网绑在棒子上支撑得像柄小雨伞那样,叫妮莎扛在肩上当防鹰网用。再用绳子拴了小青牵着,背了其余的东西,提着那根鹰拐子走在前面。两人从滚兔子岭的后面钻进杂树林。从杂树林里走出来,就走进生长着低矮灌木和草丛的山谷里了。山谷里没有高大的树木遮掩,容易被金雕袭击。雄金雕果然从山谷上空飞过来,俯瞰着地上行走的两个人和一条狗,只是一直没机会冲下去捕捉仇人。雄金雕往太阳光里飞,那样地上的人看它时就会被阳光晃花了眼睛,不容易看到它。雄金雕盯着头顶上没有防护的康山,也在盼望小狗不要总是走在那个人的脚边,能跑远一点儿……
康山和妮莎带着小青从山谷里走出低处的杂树林后,进入湿地的边缘。湿地和佟佳江畔的野鸭湖是康山每个初冬捕鸟的地方。康山在草坡上停下,回身抬头,手搭凉棚眯着眼睛往天上看,在刺目的阳光里,看到一个静止不动的黑点儿。
康山说:“金雕还在盯着我们,咱们三个靠近些,找高的树,在树影里走。”
妮莎说:“这只金雕能把我抓起来带走吗?”
康山说:“这种金雕是最凶猛的雕,它不是最大的雕,大漠草原上的黑雕是最大的雕,抓个人上天不在话下。但这家伙也许也能办到。你想叫金雕抓着在天上飘一圈吗?”
妮莎说:“好啊,那就不知道谁会伤心了。”
康山说:“咱不给那家伙机会,伤心可不好玩儿。”
康山这样说着,不时观察着雄金雕。在快进入柞树林时,康山说:“这家伙飞下来了。咱们靠一起慢慢走。”
说着康山和妮莎靠近了,那只雄金雕看没机会袭击,也不冒险,在空中侧飞,落到一块凸起的青石上,盯着康山他们三个,看着康山和妮莎带着汪汪叫的小狗进了柞树林。雄金雕在青石上又一次下蹲展翅,向柞树林上空飞去,继续盯着它认定的仇人。
妮莎说:“好先生,我又渴又累又饿。”
康山说:“想想你烤的大河鱼吧,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咱们就到家了,现在还要加把劲儿。”
妮莎叹口气,说:“我今天准备的食物太少了。”
小青突然对着天上叫起来,雄金雕又出现了,却不是打算袭击康山和妮莎,而是突然下降,从树梢上往野鸭湖那边飞。
康山从妮莎手上取过防鹰网,叫妮莎牵着小青,引着妮莎来到湿地的里面。小青又盯着前面的湖边的上空汪汪叫起来。湖边的一棵大榆树上,蹲着那只金喙、金颈、金爪,黑背、黑腹、黑翅,长着深棕色大翎羽的雄金雕。雄金雕的脑袋微微歪视着盯着野鸭湖对面的荒草坡,并未看康山他们。康山和妮莎也看向野鸭湖岸边的那面荒草坡,距离很远,只能看到荒草坡下面的湖里有起落的飞禽。
康山说:“野鸭湖里来了野鸭和天鹅,它们要住一段日子,也会打几天架。过几天我带你看天鹅打架,你会笑的。”
妮莎说:“是的,我看到了,小的是野鸭,大的是天鹅。趁现在金雕在休息,我们要逃回家吃大烤鱼。”
康山突然说:“不对头,那边是一只大鹰在追一只大天鹅。”
妮莎仔细地又看了看,说:“我的大大的漂亮的蓝眼睛比不上你的细小的黑眼睛吗?可是我真的看不清你说的。真有丑陋的山鹰在追漂亮的大天鹅吗?”
康山不回答,抬腿向前跑。妮莎和小青跟着追过去。跑近了些,那追逐的双方飞进野鸭湖中心地带,离他们更近了。妮莎也看清了,是她的青雕在追捕一只大天鹅。
那只大天鹅像洁白的云朵,把脖子抻得长长的,像一支拖着大尾巴的飞矛,努力飞行。青雕紧追在后,随着大天鹅拐弯,随着大天鹅升降,随着大天鹅飘右飘左,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连接着大天鹅和青雕一起向前飞冲一样。
蹲在大榆树上的雄金雕看准了时机,从树上飞起,贴着地面飞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飞到大天鹅前方,又高飞,猛然迎着大天鹅的头部快速飞扑过去。
大天鹅看到雄金雕迎头扑过来,并没乱了章法,猛地下冲,向水面上扑去。它抻长脖子,扇着大翅膀,张开大脚蹼,在冲落水面的瞬间,在水面上噼啪地踏波奔跑。跑出几丈远,又一展翅,冲飞而起,向野鸭湖另一边飞去。大天鹅因为雄金雕的介入而死里逃生。
紧追在大天鹅身后的青雕,在大天鹅冲下水面之前就看见雄金雕了。青雕向上飞去,想躲开雄金雕,却被雄金雕早一步当空截住。青雕无法避开,只好迎着雄金雕扑去。青雕和雄金雕在空中“嘭”一声相撞,青雕的右翅膀撞上雄金雕的左翅膀,再一次因撞击而折断,青雕被撞得向后翻身。雄金雕金色的雕爪刹那间抓进了青雕向上翻白的胸膛上。青雕鸣叫一声,伸长脖子铁喙啄出,啄瞎了雄金雕的一只眼睛。
康山的喊声带出了哭音:“青雕,拼啊!拼了!”
雄金雕也是一声鸣叫,猛啄青雕的脑袋。青雕脖子中喙羽毛飘飞,一只眼睛又中雄金雕一啄,也瞎了。青雕又一声鸣叫,扇动另一只翅膀助力,奋力回啄,雄金雕的脖子上同样羽毛四下飘飞。它抓着青雕的胸膛不放,青雕的鹰爪不及雄金雕的雕爪长、大,又被雄金雕推开,抓不到雄金雕的胸腹部,但也抓上了雄金雕的腿部,不再放开。
妮莎看到这里,捂着嘴巴哭出声了。康山则是急得跺脚。
青雕被雄金雕抓着向天空中飞去,临死前那一喙啄中雄金雕的头部,雄金雕的另一只眼睛也瞎掉了。它眼睛瞎掉,全然没了方向感,也失去了凶猛之气。又甩不掉抓牢它脚爪的青雕,便在天空中打转,转着转着突然一头扑飞下来,冲进了水里。它的脚爪不像野鸭、大雁、天鹅那样生有脚蹼,不可能像它们那样分水而行。它扇着翅膀扑打水面挣扎,无奈的是,它的羽毛不能避水只会吸水,吸足水的羽毛会变得越发沉重。何况它的雕爪还被青雕抓牢不放,青雕浸在水里,更加重了它的负担,也加速了它的死亡。它的身边不一会儿围上了一群大天鹅。大天鹅的外圈围上一大群嘎嘎乱叫的野鸭。大天鹅不光漂亮,而且非常好斗。它们不怕落进水里的金雕,有一只勇敢的大天鹅,也许就是被青雕追捕又逃生的那只,首先游过去,探喙过去弓下脖子,一喙拔下雄金雕翅膀上的一根深棕色的大翎羽。
雄金雕吃痛扑腾了一下,在水面上游出了半圈。那只大天鹅跟着游了半圈,瞄着雄金雕的那只翅膀,又一喙拔下一根深棕色地大翎羽。雄金雕再扑腾一下翅膀,在水面上再转了半圈。那只大天鹅似乎认准了雄金雕的那只翅膀,再游过去,还去拔雄金雕翅膀上的深棕色大翎羽。其他的大天鹅看到这只天上的霸王此时如此不堪一击,叫着围上去,你一喙我一喙开始攻击。雄金雕拼命扑腾着,随着一根根羽毛的离去,雄金雕沉进了野鸭湖,只留下许多黑色的和深棕色的大翎羽漂浮在水面上……
康山和妮莎还有小青站在野鸭湖的岸边上,康山叹息着,擦去眼睛里涌出的泪水,说:“青雕的仇报得挺干净。”
妮莎已经哭红了眼圈,点点头,说:“没有东西在天空上威胁我们了。我们一家还是三个成员。”
两个人一条狗掉头往回家的路上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