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捕虎人要离开了

在大卫从洞穴中离开不久，猎犬就引着五个哥萨克捕虎人围上了它的洞口。猎犬的狂吠引出了在洞穴中贪睡的小母虎，小母虎是带着怒火冲出洞穴的。在它的记忆里，还没有什么动物敢来它的洞穴挑衅。

小母虎一冲出来，就被十九条猎犬围上了。在母虎的尸体上，小母虎嗅到过猎犬的气味，小母虎很快明白过来，它的妈妈就是死在这群猎犬嘴下的。另外，小母虎又看到了五个两条腿的奇怪动物。小母虎经历太少，它被吓住了。

猎犬只是围着它叫，并不上前撕咬，这才使小母虎心安了一些。但是，小母虎很快又紧张了，因为五个哥萨克正忙着往手臂和脖子上戴厚厚的护具。

高索夫说：“伊万兄弟呀，这次轮到你拥抱虎小姐美丽的脖子了。”

伊万笑了，紧了紧脖子上用五层牛皮、三层钢丝网制成的脖套，说：“没问题，不过你们的手要握紧，我们可爱的虎小姐可会发脾气的，这次就让我来摸它可爱的脖子吧，我要亲亲它，告诉它我爱它。瞧，它都吓坏了。”

伊万把自己收拾好了，又紧了紧腰带。

高索夫说：“瞧啊，我们的伊万兄弟的腰带，哈……”

乌拉接茬儿说：“我瞧瞧，呀！还是熊皮的呢，上面还绣着美丽的雪莲花，伊万兄弟的手可真巧。”

伊万准备好了，他的脸霎时变得严肃了，看着几个兄弟都准备好了，他们便同时将眼珠盯上了小母虎。

小母虎被十九条猎犬围着，明显地感到害怕。十九条猎犬不错眼珠地盯着小母虎，只要猎犬看到小母虎有一点儿动静，就狂吠不止。小母虎毕竟是只猛虎，它不再老实了，扭头向四周看了看。这个动作引得群犬一阵狂吠。

小母虎的吊梢眼盯上五个往前靠的两条腿捕虎人，小母虎知道，它的真正敌人是这五个哥萨克，它听不懂他们在议论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将怎样对付它。

小母虎仰头吼啸，十九条猎犬一起耸起背毛，平举着尾巴，它们的眼睛里都放射出光芒，渴望冲上去和小母虎搏杀，因为它们是被训练成专门捕捉老虎的猎犬。也许这群猎犬不敢去斗一头熊，也不敢面对狼群，但它们唯一不放在眼里的就是老虎。在它们童年的时候，主人就用虎油拌食喂养它们，用铁索拴住一只猛虎来和它们练习拼斗。在它们和老虎近两年的训练中，共有八十多条同伴，在训练中被淘汰了大半，只剩下二十四条捕虎犬。去年，它们成功地捕获了三只幼虎，二十四条猎犬中只有三条受伤，因此在猎犬的思维里已经认定虎是怕它们的，它们的使命就是捕虎。

正是捕虎人使这群猎犬有了这种思想，它们才十分灵敏，一旦进入森林就能非常准确地发现老虎的踪迹，这种技能就像动物天生能找到食物一样。

小母虎的这一番动作一下子激发了群犬的斗志，十九条猎犬渴望着像咬死母虎一样咬死小母虎。

彼得大帝叫了两声，率先扑了过去。一阵奔跑，十九条猎犬各自选好扑咬的方位，它们面对小母虎决不会再发生被大卫吓跑的那一幕。

彼得大帝迎着小母虎的头部扑过来，张嘴咬向小母虎的脖子。小母虎吼啸着发出威胁的声音，它往前扑出，挥舞两只巴掌拍扫彼得大帝的头部。然而，彼得大帝这一扑却是假动作，目的就是要引诱小母虎挥舞两只巴掌。它们在受训练的时候和老虎搏斗过数百次，非常了解老虎的每一个习惯和每个扑咬的动作。

在它们初次拼斗大卫的时候它们逃跑了，那是因为大卫的招数行为违背了老虎的习性，这种违反惯例的习性才使得群犬受惊而逃。小母虎却永远不会像大卫那般憨傻，它实在太精明了，丝毫不会违背虎族中世代相传的惯例。只有拥有憨傻特质的动物才会做出一反常态的事情，才出乎意料。

彼得大帝引出小母虎挥出两只前掌，就在中途猛一转身逃开了，它一逃开，就有十三条猎犬扑了下来，几乎同时咬中了小母虎全身的各个要害部位。在十三条猎犬的嘴下，小母虎只剩下脖子能动了。但是，它的脖子两边随即又被两条猎犬咬住。如果小母虎敢于抵抗，它会被十五条猎犬撕碎。正在这个时候，五个哥萨克捕虎人行动了。

伊万打声呼哨，那十五条抓住小母虎的猎犬同时突然闪身避开，在群犬避开的一刹那，五个哥萨克捕虎人一同扑了下去。乌拉、高索夫在右边扑上去，抓住了小母虎右边的两条腿。塔里夫、老鬼扑在左边，抓住了小母虎左边的两条腿。

伊万猛扑上去，用戴套具的手臂抱住了因惊恐而张嘴吼啸的小母虎的头。然后，伊万迅速抽出绳索，只一会儿的工夫就把小母虎的嘴巴捆绑了起来。接下来，小母虎被捆成了粽子。

伊万在雪上爬起来，把脖套、臂套解下来，高兴得哈哈大笑，说：“虎小姐它漂亮极了。”

高索夫和乌拉没应声，他们两个在整理雪橇，他们没有进洞穴检查，这样就留下了母虎的尸体。这也说明了他们除了会捕虎和能捕虎，而缺乏其他猎人应有的技术。他们吸了几口烟就要离开了。

老鬼掉头往雪地上尿了泡尿，那股尿在雪地上面融化出了一个冰洞。老鬼提上裤子说：“天可真冷！”老鬼说完抬头看看天，又说，“真的，天上连片云彩都没有，真是蓝极了，像伊万老婆的眼睛。”

“喂——”高索夫喊，“来，塔里夫，把虎小姐搬上雪橇，它有两百斤重呢……伊万兄弟，我们应该连夜赶回去。”

伊万蹲在背风处吸烟，听了高索夫的话摆摆手，扔掉烟头站起来，从雪橇上抓起了猎枪，说：“听你的，高索夫兄弟，咱们走吧。”

二十四条雪橇狗拉着雪橇往外兴安岭的哥萨克村落跑去。十九条猎犬知道它们这是要回窝了，高兴地跑在雪橇周围。

在夕阳落下的时候起风了，风很大，捕虎人的头顶上都是呜呜的风的叫声，再有就是森林中动物的吼叫。

伊万抱着枪在雪橇上打盹儿，高索夫吹起《三套车》的口哨，他懂音律，《三套车》让他吹得棒极了。

天空上有一轮明月，圆圆的，像是阴历十五时的满月。地上的白雪被月光映得很亮，远远望过去，二十四条狗拉的雪橇就像是雪地上的一队移动的蚂蚁……

月光下，狗拉雪橇跑上一道雪坡，翻过雪坡就是一片广阔的雪原，这片雪原处在两片黑森林的边缘。狗拉雪橇一跑上去，四周的视野立刻开阔了。

正往前奔跑着，突然跑在前面的彼得大帝停下了，仰起头向雪原上望，并吸着鼻子。其他猎犬也都停下了，都向雪原上望，都在吸鼻子。

十九条猎犬的异常马上令驾雪橇的高索夫警觉了，他突然停下雪橇，后一节雪橇撞上前一节雪橇，雪橇晃了一晃，却把乌拉晃下了雪橇。乌拉的头脸跌进雪里，雪把他冰醒了。他爬起来，又爬上了雪橇，嘀咕：“老天，我跌倒了，我发热，我病了，我头晕啊！”说着就往小母虎屁股上躺，却听高索夫惊叫道：“是狼，前面有一大群狼！”

随着高索夫的喊叫，前方百十米处的雪原上扬起一片狼嚎声，一只只毛茸茸的西伯利亚狼扭着脖子对着月亮号叫。狼嚎声一扬起，好战的彼得大帝就仰头叫了三声。

五个哥萨克捕虎人不怕狼嚎，却怕狗叫。他们本想赶快离开，然而彼得大帝的叫声无疑在向狼群宣战。

乌拉的头依旧迷糊着发昏，却挣扎着爬起来去抓猎枪。五杆猎枪抓在五个哥萨克捕虎人手中，那群西伯利亚狼就冲了过来。

伊万的脸膛更红了，却不是吓的，他真想给彼得大帝一枪，方便它去见那位真正的彼得大帝，但是他没打。他看了一下，这群狼不过二十几只，他认为是可以猎杀的。

猎人出身的老鬼却说：“走，快走，绕道，咱们不能和狼群纠缠。这个季节是狼最饥饿的时候，没有人敢在这个季节招惹狼群……求老天爷保佑……”

乌拉掉过头来说：“保佑什么，我的头正晕着呢。”

“又不是求你，是求‘老天爷’。”老鬼叫。

“保什么佑？”高索夫叫道，“都坐好了。”高索夫驾着狗拉雪橇向雪原上另一个方向猛跑，十九条猎犬像战车后的步兵那样跟在雪橇后面，它们的后面却是一群西伯利亚狼在追赶。

由于这个季节缺少食物，狼群聚集在一起。在外兴安岭的原始森林中，每到冬季这种西伯利亚狼往往能聚集起上百的一群，它们一旦发现食物，不吃到口不算完。这个狼群就是这样，它们在追逐雪橇，都想得到食物。

在这种追逐中，又出现了几个狼群，几个狼群的头狼一边命令部下追击，一边互相搏斗。很快，它们达成了共识，也用它们的方式分配了在前方奔跑的那群还活着的食物。这样，追在雪橇后面的狼已经超过了一百只。

雪橇上的老鬼不时地掉过头看一眼狼群，后来转头的次数多了，把脖子都扭了，他喊一声：“老天爷！”扔了枪，用手去摸摸脖子，可是一时之间无法使脖子正常，这原是他的老毛病，他睡觉老落枕。

高索夫边赶雪橇跑边问：“怎么样了？狼群呢？狗跑了半夜都累了，有两条快撑不住了。”

老鬼叫道：“不行，还得快跑，狼都一大片了，少说也有上百只了。”

高索夫大叫：“我们麻烦大了！”

伊万把枪举起来，“砰”枪筒里飞出了子弹。他的枪法不错，打倒了一只狼。但是这只狼只在雪地上打了一个滚儿，甩甩头又站了起来。它的耳朵被伊万一枪打豁了，这不算什么，它还能追赶。

老鬼想阻止伊万开枪，已经迟了，就连头晕眼花的乌拉都在往后放枪。他们都是精于射击的人，可是从雪橇里往外打枪却不灵光了。只有一声不吭的塔里夫一枪打死了跑在最前面的四只头狼中的一只，另外三只头狼向一边逃开，只一会儿又聚集在一起追了过来。

塔里夫吸了口气，又一枪击中另一只头狼，他喊：“笨猪！”又打了一枪，没打中。塔里夫的倔脾气发作了，连着五六枪才击中另一只头狼。

这样，整个百多只的四个狼群中只剩下了一只头狼。这只头狼突然引着狼群向雪坡的上坡奔去，一百只狼都跟着头狼跑上坡。不一会儿，狼群中响起了头狼的号叫。雪橇后面的狼都不见了，消失在雪坡的另一边。

高索夫和伊万都说：“塔里夫兄弟，你打跑了狼群，你真是神仙，你是老天爷指派下来收拾这群长毛野兽的神枪手！”

塔里夫很得意，伸手从伊万怀里掏出雪茄，点燃说：“高索夫兄弟，你可以让你的狗，那些‘男子汉们’休息了……伊万兄弟，你看，你的这群猎虎骑士们都在喘粗气。”

老鬼却说：“不行，狼群决不会轻易离开的，除非它们发现了其他猎物，才会抛弃我们。”

“什么抛弃，你们听听，老鬼说‘抛弃’，他说狼群抛弃了我们……喂，高索夫，你听到了吗？他说抛弃！”

“去他的抛弃吧，瞧瞧我的男子汉们，快看啊，有两条已经累死了，它们一停下来就死了。老鬼，都是你，要不是你胆小，塔里夫兄弟的猎枪早把狼群抛弃了。看看，天啊，我做了什么，我们可怜的‘男子汉们’，你们的脚都磨破了。宝贝，都是那个胆小的老鬼不好，我发誓，我要抛弃他……”

“来吧，还是先吃肉要紧……”

月亮还是那么圆，还是那么亮，映照得雪地清清楚楚。

五个哥萨克捕虎人中有三个人在喝酒吃肉。还有一个靠着小母虎躺着，在借助小母虎的体温取暖，那是发烧的乌拉。另一个却不时地东张西望，是老鬼，他不能不担心，但是狼群突然撤退又使他的担心变得多余而且好笑。老鬼从心眼儿里往外担心，却不敢说出来，否则又要招惹一番取笑。老鬼听伊万说过，他和高索夫一共捕捉过十四只东北幼虎，在冬季进山捕虎却是第一次。这次捕虎是临时性的，是临时的活计，有一家马戏团急需一只小母虎，才重金请伊万进山捕虎的。

伊万是他们的领头人，捕虎一个人绝对不灵，捕捉活虎必须得五个人，而且还要配合得非常好才能成功。伊万他们五个人不是这样的团体，是临时搭伙的。伊万捕虎的名声很大，捕捉的虎也多，有着丰富的捕虎经验，却不了解狼的习性，更不知道狼的厉害，也不知道老鬼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五个哥萨克捕虎人和两群狗都吃饱了肉，在雪原上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狼群再回来。老鬼想：是我胆子小还是狼群胆子小呢？老鬼这样想着爬上了雪橇，说：“高索夫兄弟，你的‘男子汉们’已经休息好了。”

高索夫说：“不，不对，它们不是‘男子汉’，它们是狗，是狗中的‘骑士’！”

老鬼有些生气了，拍了一把乌拉。

乌拉说：“怎么还不走啊？我头晕死了，我现在病倒回去可就麻烦了。”

伊万和塔里夫终于丢掉了雪茄烟头。

雪橇动了，向大雪原的尽头飞驰而去…… MgODwXif3nWvTKzj4E4B7r7tS+FRI299qOHhNlF8ucVxcOpEJm2yiUulOx/J0U4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