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公虎大卫

那一次，小公虎追赶一只草兔。草兔跑入了草丛，被一只公狼抓到了，公狼叼着草兔就往洞里跑。小公虎尾随公狼留下的气味跟踪到了公狼的洞穴，把一只公狼和一只母狼还有一窝狼崽儿都堵在了洞穴里。那一窝狼紧张地不住号叫。

小公虎也是“笑”着过去，嗅了嗅公狼的气味，掉头走了。它没有杀死这一窝狼，本来它是想给公狼一口的，但是它嗅到了公狼的气味就没了胃口，懒得咬下那一口。后来，它又去了那个洞穴，那里已经没有狼了。再后来，母虎在那个洞穴里找到了小公虎，还在它屁股后面咬了一口，它才跟着母虎走了。

小公虎望着群犬逃走，还是不明白猎犬为什么要逃走。它眨了几下吊梢眼，掉头晃动着屁股，往树林深处走。

正走着，小公虎尖圆的耳朵向后转了个方向，又听到了汪汪叫的声音，那群逃走的猎犬又追了回来。小公虎停下，向后看看，看到那条最壮的黑毛猎犬第一个向它追来。它想迎上去，却在这时传来母虎的吼声，这是母虎在催促它赶快回窝。

小公虎抬腿奔去，小公虎身后的汪汪声更急也更近了。就这样，小公虎在一片乱石坡再次被二十四条猎犬追上了。猎犬在小公虎屁股后面急切地叫着。

这一次小公虎有点儿恼火了，掉过头，猛然一个虎扑，扑过去。它这一扑没有目标，落下时就落在四下散开的群犬围成的空间里。但是它挥出了一记巴掌，这巴掌正拍在躲闪慢了一点儿的彼得大帝的耳根子上。

彼得大帝号叫着逃开，低下头抬起前腿摸摸耳朵，然而它的耳朵却从脑袋上耷拉下来。彼得大帝恼火了，叫一声，引着部下扑向小公虎。

这一场虎犬之战就开始了。小公虎再不是那副迷糊的样子了，掌爪嘴尾并用，近四百斤重的身体灵活多变，使二十四条猎犬在开始的五分钟之内没有伤到它的身体，而它也空忙了一场，只用爪子拍伤了三条猎犬。

小公虎这才有点儿慌神，这一慌神行动慢了一步，屁股上就被彼得大帝含恨咬了一口，并且撕开了一道血口。小公虎生平第一次受伤，才知道皮肉破了可真痛，不由痛得打了一个哆嗦。这一个哆嗦可惨了，一下子七八条猎犬同时扑到它身上。幸而小公虎力气大，挣脱得快，才没有被扑倒。

小公虎吼一声，带着多处伤痕就逃了。这次，它逃得非常快，只觉得树、草在它身边一片片飞过，直到听不到猎犬的叫声，才发觉一口气逃回了洞穴。

正在洞穴中沉睡的小母虎被突然回来的小公虎惊醒了，小母虎站起来，发觉小公虎受伤了，就帮小公虎舔伤口。小公虎吃痛，吼叫着走开了。它在洞里转了一圈，洞很大，没有找到母虎，小公虎就在洞口趴着迷糊了一会儿。

小公虎醒来的时候，母虎还没有回来，小母虎急得直转。其实，在这个时节，小公虎和小母虎已经到了和母虎分开独立的时候了，只是因为冬天食物少，才继续跟着母虎一同生活。

随着夕阳的下落，小公虎更加不安了，在洞口来回走动。后来它就烦了，低吼一声向逃回的路上跑去……

在小公虎拼斗猎犬不敌逃走之后，那群猎犬在树林中没有追上小公虎，却发现了带小母虎逃走的母虎，原来母虎是回来找小公虎的。

母虎知道，小公虎时常犯迷糊，它就从树林中转回来，在寻找。母虎用吼叫声提醒小公虎快点儿逃走，不要和猎犬纠缠。猎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猎犬后面的捕虎人。

母虎也怕小公虎犯了迷糊和猎犬缠斗不休，最后死在哥萨克捕虎人手里。母虎不停地吼叫，好像一位母亲在喊出外打架的儿子那样：“大卫，大卫快回来，大卫……”小公虎从小到大都是听着这种吼啸声长大的，它的名字正是叫大卫。母虎叫得累了，却没有听到应答，只好往前走去，它想不到大卫会直接往洞穴里跑。

在山林中，没有被追踪的动物会直接跑回洞穴的，只有家狗才会在被追赶时跑回家找主人帮忙。大卫的这种行为违背了野兽的习性，也正因如此，才使得母虎遭到群犬的袭击。

彼得大帝的耳朵已经完全掉了下来，本来还有一根筋连着的，后来在与小公虎的拼斗中，不知什么时候就断了筋了，耳朵掉到了哪里连彼得大帝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场和小公虎的搏斗太紧张了，它根本顾不上照顾那只耳朵。

在彼得大帝知道痛的时候，一条猎犬突然狂吠着告诉同伴，那只母虎正在草丛中隐藏着。这样，拼红了眼的猎犬扑了过去。它们并不围上，然后等哥萨克捕虎人来解决。这次它们没有这样做，而是冲上去就咬。母虎从草丛中站起，想迅速离开，但是有四条猎犬已经迎头扑来。

母虎虽然是一只体重达三百斤的东北虎，但是受过特别训练的猎犬根本不害怕，它们是专门捕捉老虎的捕虎人针对老虎的习性和弱点训练出来的猎犬。即便是普通的狗，这么一大群一哄而上，一只老虎也不是群狗的对手。

母虎面对先扑上来的四条猎犬发了脾气，龇着牙齿，迎着中间两条猎犬扑过去。谁知这两条猎犬在母虎扑来时猛地分开，母虎一扑扑空。接着，母虎一扭腰再次扑出，前爪搭在一条猎犬的背上。这一掌搭下去的力量太猛，按断了猎犬的腰。猎犬也是临危拼命，扭头咬中母虎的前掌，死死咬住不松口。

母虎大吃一惊，把前掌往回一收，同时也把那条咬中它前掌的猎犬扯了过来。母虎头一低，猛地一口咬断了猎犬的后脖颈儿。但是，母虎错了，它应该不停地扑咬攻击，只有攻击才能使它冲出群犬的重围，不该因一时之气咬死一条猎犬而停下。哪怕是稍一顿挫，生命就有危险。母虎这一停顿，呼啦一下子扑上了七八条猎犬，几乎同时扑在母虎背上，同时咬中了母虎的肩、背、肋和屁股。

母虎浑身疼痛，猛地一抖背皮，再往前一蹿。然而，它的头上又有两条猎犬一左一右咬了下来，正咬在母虎的脖子两边。母虎猛地发力甩头，一只猎犬被母虎甩得飞起，摔在雪地上。

母虎一扭脖子，张口一口咬在另一条咬它脖子的猎犬的腰脊上，一下子咬断了这条猎犬的腰脊。猎犬号叫着松开嘴，奋力往一边爬去。然而，又有四条猎犬跃过这条残废的猎犬向母虎头部扑咬过来。

母虎再次吼啸着，用力往上起身。它感到背上太沉重了，也许有十四五条猎犬咬在它那长达近两米的背上。母虎不知道，它的背上已跃上十三条猎犬，每条猎犬的重量都在一百三四十斤。就这样，一千八百余斤的活物不但压在母虎背上，同时还咬在母虎背上，使母虎根本动弹不得。

母虎毕竟是东北虎，是“百兽之王”。母虎拼命挣扎，又仰头迎着四条猎犬中一条猎犬的头部咬去。这一口去势神速，猎犬的半个脑袋碎在了母虎嘴里。母虎又一甩头，猎犬被抛出两米多远。猎犬还没有死，只不过头骨裂开了。母虎的头左右防守着，一时间猎犬攻不上来。

母虎的身躯被十三条猎犬咬住并压住，它不知道这是哥萨克捕虎人训练猎犬的绝招儿之一，这招儿叫“压而不咬”，只要合群犬之力把母虎压住等来了捕虎人，就是成功了。这种“压而不咬”战术，目的是不咬破虎皮，虎皮完好才能卖个好价钱。如果在压住母虎后捕虎人迟迟不到，其他猎犬可以攻击母虎的头部令母虎分心。这样，可以再拖延一段时间。

可是，这只母虎的脾气非常烈，它不住地挣扎着被压住的身体。母虎越挣扎，那十三条猎犬的牙齿就越用力。最后，不知是母虎挣扎得没力气了，还是十三条猎犬的脾气发作了，猎犬们的牙齿终于陷进了母虎的皮肉里。也许猎犬们和小公虎打斗时发了脾气，这时就都撒在了母虎身上。全身的剧痛刺激得母虎猛然撑起了四条腿，支撑起身体，也使得背上的十三条猎犬惊慌不安，它们怕母虎挣脱出来，就一起用了力。这是力的较量，也是皮肉和牙齿的较量。

猎犬和母虎分开了，然而，母虎的身体上已被猎犬的牙齿撕开了十三道血口。母虎带着满身伤痛飞快地打了个转身，仰头发出极为惨烈的吼啸。

就在母虎这一仰头的工夫，两条猎犬一左一右扑了上来。一条猎犬动作快了同伴一步，扑来咬住母虎的脖子。

母虎的血腥味儿刺激着时常吃生肉的猎犬，猎犬一口咬中，就把嘴巴打个旋，四肢跃起跳转身。这个动作完成得非常快，猎犬撕开了母虎脖子左侧的皮肉。

母虎的吼啸渐渐隐没了，只有回声在森林里回荡。

母虎把头一扭，猛地一巴掌挥出，这条猎犬的背皮被母虎一巴掌撕开。猎犬痛号着往前一蹿，和另一条扑上的猎犬撞到一起，一起摔在雪地上，雪地立刻被血染红了。

母虎的眼睛有些模糊了，脖子上的伤口才是最致命的一记重创。母虎往前奔跑，眼睛已经看不清侧面扑上来的两条猎犬。这场血腥搏杀使猎犬们忘记了那五个哥萨克捕虎人的命令。

两条猎犬中的一条扑上去咬住母虎另一侧的脖子，身子跳起，四肢往母虎右肋上一蹬，两下里一撕扯，母虎的右侧脖子再次被撕开。

这一下，母虎的血管被撕断了。血喷射出很远，在雪地上溅出一条美丽的血色弧线。

母虎在死前奋力一扑，把这条置它于死地的猎犬压在身子底下。母虎一下子咬住猎犬的咽喉，想使出力气把猎犬的咽喉咬断，可是突然浑身一阵颤抖，松开咬住猎犬的嘴巴，没有咬下那致命的一口。母虎猛然一抻脖子，向前冲出三米多远，一下子摔在雪地上，死了。

彼得大帝看了看愣在一旁的同伴，才想起五个哥萨克捕虎人吩咐要捉活虎的命令。它过去嗅母虎的嘴巴，母虎已经没有气息了。彼得大帝汪汪叫两声，扭回身引着其他活着的猎犬向回跑。

雪地上留下了两条猎犬的尸体，还有一条猎犬在发出哀号。这是条被咬断腰椎已经残废的猎犬，想不到同伴会抛弃它。

直到猎犬走后，那条被母虎压在身下的猎犬才从母虎身下扒开积雪爬出来，去嗅那两条死去的同伴。它嗅得出来，一条同伴的脖子断了，另一条同伴在脑袋被母虎咬裂后挣扎一番才死去。腰脊被咬断的猎犬一边吱吱痛叫着，一边向同伴跑走的方向爬行着。

那条猎犬很快跑过来去嗅同伴的鼻子，残废的猎犬马上耷拉了下耳朵，努力摇动尾巴，嘴巴里还吱吱叫着，它在向同伴求助。可是，那条猎犬又嗅了嗅它的腰脊，叫一声，蹚着雪跑了。

这时，天黑了。森林里的天气变化非常快，说黑就一下子全黑了。

那条爬行的猎犬大概也知道没有希望活着回去了，慢慢爬到一块卧牛石的边上，把头低下来藏到两条前腿之间，同时也停止了号叫。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卫赶到了这里。它找到了母虎的尸体，发出了长长的吼啸。

林中的飞禽走兽纷纷惊醒飞逃，打破了森林中的宁静。风呼呼地刮起，天空中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只一会儿，就在大卫和母虎、死去的两条猎犬，还有那条藏在石后的残废猎犬身上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陪着母虎卧在雪窝里的大卫，不时用鼻孔鼓着气。这场大雪把它的全身盖住之后，只给它留下了一个出气的洞，大卫一会儿就打起了呼。那条残废的猎犬没有大卫的本事，半夜的时候吱吱叫，后来没了声音，冻死了……

在天亮前的短暂黑暗中，雪停了。

五个哥萨克捕虎人在猎犬的指引下来到了这里，他们的猎犬还剩下十九条，那两条伤重的猎犬在昨晚冻死了。五个哥萨克捕虎人是举着火把来的，他们虽然也是动物，还自称是高级动物，却没有四条腿动物的眼力好。

猎犬在昨晚的战场里找到了两条猎犬的尸体，彼得大帝又在那块卧牛石的后面拖出了残废猎犬冻僵的尸体。十九条猎犬嗅遍了整个战场，也没有找到母虎的尸体。天亮之后，它们的鼻子告诉它们，小公虎来过，从树林来，又回树林深处去了。

五个哥萨克捕虎人围着这片斗场转了一会儿，由于昨天走错了路，他们没能及时赶来接应猎犬。他们在这里吸了几支烟，看出来了，昨日群犬和老虎之间有一场血战，而且有一只老虎死在这里。

伊万把烟头一丢，说：“乌拉，你来赶雪橇，我们四个带着猎犬去追。现在是冬天，那只死虎过上几个月也烂不了。我就不信另一只老虎能把死老虎藏到哪里去……”

高索夫把猎枪往肩头上一搭，说：“好吧，就这样吧，一只死虎的骨头还能值不少钱呢。”

五个哥萨克捕虎人在猎犬的引导下，顺着大卫留下的气味向树林深处追去。 Z6o3N/B+pK9xpLUvEwvXQ3gYoFcHhX9C48pffx4a7CLF3uo/cruc5D4Qd63ZUpS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