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清早,劳拉提着水桶到银湖边的水井打水时,太阳还没升起,银湖的东岸,水天相接的地方被微露的晨曦涂上了一层金边儿。阳光沿着南岸蔓延,照亮了东边和北边的银湖大堤。
虽然西北方仍旧淹没在夜幕中,但此时的银湖就如同一块铺盖在草原上的银色大毯。
野鸭子在浓密的草丛中穿行,呱呱叫着前往位于西南方的大沼泽。沙鸥迎着晨风从湖上飞过。一只野雁击打着水面站立起来,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唱,其他的野雁也都耸直了身体,随它一起鸣叫。雁群排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奋力展翅朝着壮丽的朝霞飞去。
金色的阳光光芒四射,光线打在了光洁的水面上,璀璨生辉。
终于,那轮金色的火球跃出了东方的地平线。
劳拉深吸了口气,迅速提起井内的水桶,然后拎着满满一桶水,急匆匆地返回木屋。劳拉一家的木屋和铁路工人们的工棚没在一起,而是位于工棚的南边。朝阳下的木屋反射出金黄色的光芒。木屋又矮又小,几乎被遮蔽在草丛里。小屋的屋顶向一边倾斜,乍一看像只有半个屋顶似的。
“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们都等着用水呢。”劳拉刚一进门,妈就唠唠叨叨地说。
“知道了,妈!我在看日出啊!你们真该看看日出!”劳拉大声说。
她开始手脚麻利地帮妈做早饭,一边做,一边把银湖日出的壮丽景色讲给妈听:太阳升起,朝霞绚烂多彩,雁群遮天蔽日,成千上万只野鸭几乎将湖面完全覆盖,沙鸥乘风翱翔,发出阵阵长鸣。
“我也听到了。”玛丽说,“好多的野鸟一起在叫,特别吵闹。劳拉,你说的在我的脑海里构成了一幅画,现在我也看到了。”
劳拉描述的时候,妈一直在微笑地听,听完后只说了句:“女孩儿们,我们今天还有一大堆的活儿要干呢。”然后就开始给她们分配任务。
所有的物品都要解包,屋子必须在中午前收拾干净。昨晚用的是路易莎的被褥,应该晾晒好送回去。床垫的套子要用新鲜洁净的干草填充好。而且,妈从工地商店买来了鲜亮的印花布做帘子。大家把妈做好的帘子挂在屋子里,将床铺与屋内的其他空间分开;她又做了个帘子,挂在床铺之间,然后,两间小卧室就诞生了,一间是她和爸的,另一间是孩子们的。屋子很狭小,帘子都紧挨着床,但当妈把床垫放上,褥子铺好,被子枕头摆放停当之后,整个小屋看起来就整洁、明亮又舒适了。
帘子内是卧室,帘子外面就是袖珍型的起居室了,灶台就摆在门边。妈和劳拉将翻板式的桌子依墙安放,玛丽的摇椅和妈的摇椅搁在房间的另外一边。木屋没有铺地板,直接就是土地,有很多难以拔净的草根。不过她们把地面打扫得很干净。风从敞开的大门轻柔地吹进来,这一刻,这间小木屋给人一种家的感觉,温馨而愉悦。
“这小木屋只有半截子屋顶,没有窗户。”妈说,“屋顶只有一半,但结构很结实。窗户也不是非要不可,因为充足的阳光和空气可以从门进来。”
爸回家吃饭的时候,看到屋子里焕然一新,十分高兴。他拧了一下格蕾丝的小耳朵,把她揽在双臂里荡秋千。不过,爸可不敢把格蕾丝抛起来,毕竟屋顶太矮了。
“那个牧羊女瓷像在哪儿,卡罗琳?”他问。
“还在包裹里没取出来,查尔斯。”妈说,“我们只是暂住在这儿罢了,等你找到新的放领地后我们便搬走。”
爸一听笑了:“时间充裕得很,我要仔细找找!这么空荡荡的一个大草原,除了铁路工人再没有别人了,而且入冬前他们就要离开。所以啦,我们会选到最好的地块。”
劳拉说:“吃完饭后,我和玛丽准备到四周转转,看看营地、湖泊什么的。”说完,她拎起水桶,连帽子都不戴,一溜烟儿地跑到水井边,准备把做晚饭用的水都打回来。
外面的风很大,吹散了天上的云,万里晴空碧蓝如洗。风里夹杂着许多人的说话声和歌声。
原来是工人们回营地了,浩浩荡荡的,如一条蜿蜒的黑蛇穿行在草原上。马儿们并排行进,工人们光头赤膊,皮肤被晒得古铜发亮。他们有的穿蓝白条纹衬衫,有的穿灰衬衫,还有的穿灰蓝色衬衫。所有人都唱着同一首歌。
他们就像对抗无尽苍穹的勇敢战士,而那歌声就是他们的旗帜。
劳拉站在强劲的风中,看着听着,直到工人们都进入营地。随着人群的散开,歌声渐息,随之而起的是他们快乐而热烈的谈话声。劳拉这才想起自己的手里还拎着水桶,赶紧把水桶投进井里,提起满满一桶水就往回跑。她跑得很急,一双光脚丫都被水溅湿了。
“我刚刚……看到……工人们进营地了,”她气喘吁吁地说,“好多好多人啊,爸!所有的人都在唱歌!”
“瞧你,激动得气都喘不匀了!”爸取笑她,“五十辆双马马车外加七八十人,还仅仅是小规模的营地罢了。你该去西边看看斯特宾营地,那里有两百号人和马车呢。”
“查尔斯。”妈语气温和地说。
通常,当妈用温和的语气叫“查尔斯”的时候,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但这次劳拉、卡瑞和爸都纳闷儿地看着她,等着听下文。她却只是对爸轻轻地摇了摇头。
爸立刻心领神会,对劳拉说:“你们女孩应该离营地远点儿,出去散步时不准接近工人们干活儿的地方。晚上工人们下班回工棚前,你们必须回来。那些在铁路上干活儿的工人言行都很粗鲁,对此你们要少听少看。记住我的话,劳拉,还有你也是,卡瑞。”爸的表情十分严肃。
“是,爸。”劳拉立刻答应说。卡瑞也咕哝说:“是,爸。”卡瑞一脸惊恐,眼睛睁得大大的。无论如何,她才不想听那些粗鲁的话呢。劳拉倒有点儿想听,就听一次也好啊。不过爸既然发话了,她就必须听爸的。
所以下午她们沿着湖岸前往大沼泽时,都绕开工棚走。
微风吹过,湖面波光粼粼,微波起伏,轻拍湖岸。湖岸不高,但却干燥结实,稀稀落落的小草生长在浅水岸边。越过大湖,劳拉能够望见东岸和南岸。两岸的地势与她的身高差不多一样高。
湖的东北面是一湾小沼泽,而大沼泽则与湖的西南面接壤,那里的水草又高又密。
劳拉、玛丽和卡瑞朝着大沼泽的方向缓缓而行。她们脚下是温暖而柔软的青草。风把她们的裙子吹得紧贴在大腿上,把劳拉的头发也吹乱了。玛丽和卡瑞把帽带牢牢系在下巴上,可劳拉却把帽子拿在手里,拎着帽带挥舞。无数的草叶在风中低吟轻唱,数千只野鸭、大雁、白鹭、鹤和鹈鹕的鸣叫声此起彼伏,高亢而嘹亮。
鸟儿们在沼泽中寻找食物。它们拍打着翅膀,飞起来又落下,大叫着在草丛中传递信息,一边还忙碌地吃草根、柔嫩的水草和小鱼。
湖岸的地势越来越低,到了大沼泽就再没有湖岸了。大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五六英尺高的野草围绕而成的一片片水塘。水塘内密密麻麻歇息着野禽。
劳拉和卡瑞刚走进野草丛内,立刻惊起一片野禽的鸣叫,就听见噗噗拉拉的翅膀挥动的声音。鸟儿们警惕地睁大眼睛,把脚蹼贴在尾巴下面,迅速地越过野草,落到邻近的水塘里。
劳拉和卡瑞一动不动地站着。野草高至她们的头顶,在风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们的光脚缓缓陷入淤泥里。
“哎呀,地上的泥非常软。”玛丽讨厌脚上沾泥,于是急忙后退。
“向后退,卡瑞!”劳拉喊,“小心陷进淤泥里!湖就藏在草丛里呢!”
稀软而冰凉的泥巴没至她的脚踝,被野草遮蔽、波光闪耀的小水塘出现在眼前。要不是考虑玛丽和卡瑞的安全,劳拉真想往前走,走到野禽中间。她带着姐姐和妹妹回到平地上,那里的草只长到腰际,随着风儿的吹拂频频点头。而那些短而卷曲的野牛草东一块西一块地生长着。
在沼泽边缘,她们采了火红的卷丹花。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她们又摘了些枝条很长的紫色水牛豆荚。途经之处,蚂蚱纷纷跳起,小鸟振翅高飞。生活在草丛里的松鸡也四散而逃。
“啊,美丽而充满野趣的大草原!”玛丽喜悦地感叹说,“劳拉,你把太阳帽戴好了吗?”
劳拉不好意思地将吊在脖子后的帽子戴回到头上,说:“戴好啦,玛丽。”
玛丽笑了:“你刚刚戴好的,我听出来了!”
天色渐暗的时候,劳拉她们才往回走。小小的木屋孤零零地立在银湖岸边。劳拉很远就看见妈的微小身影站在门前,手搭在眉上举目远望,寻找她们。她们冲着妈连连挥手。
位于木屋北边的营地沿着湖岸散落分布。首先能看到的是爸负责的商店,那后面是一座大饲料仓。再往后是建在小土坡上的马厩,它的屋顶是用茅草铺盖而成的。马厩后面就是狭长、低矮的工棚,那是工人们晚上睡觉的地方。再往远看是食堂,路易莎就在那间木屋内做饭。此时,木屋的烟囱上已经冒起袅袅炊烟了。
忽然,劳拉第一次看到了一座房屋,一座真正像样的房子。那房屋就坐落在湖的北岸。
“我真想知道那是什么房子,谁住在里面。”她说,“没有马厩,也没有农田,嗯,所以不可能是农庄。”
她把看到的告诉给玛丽,玛丽听了说:“这地方真漂亮啊,有新的干净的小屋,有草地,有湖泊。要说那所房屋,咱们也别乱猜了,直接回去问爸吧。咦,又有野鸭飞过来了。”
成群的野鸭和成列的野雁落在湖里,准备在那里过夜。下班的工人们大声喧闹着。妈站在门口,一直等着她们来到屋前,接过她们带回来的卷丹花和紫色的豆荚秆儿。
卡瑞拿来一个水壶,把花束插在里面。劳拉摆餐桌准备吃饭。玛丽抱着格蕾丝坐在摇椅上,给她讲下午的所见所闻,有大沼泽里的野鸭,还有湖中夜宿的野雁。
一天,爸在吃晚饭的时候,除了哼哼哈哈地回答家里人的问话之外,基本上不怎么说话。终于,妈忍不住问:“你今天不舒服吗,查尔斯?”
“我很好,卡罗琳。”爸说。
“那出什么事了?”妈又问。
“没什么,”爸说,“别担心。唉,今天晚上,人们要出去抓偷马贼。”
“那是海负责的事儿啊,”妈说,“你就别操心了。”
“没事的,卡罗琳。”爸说。
劳拉和玛丽相互瞅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妈。妈沉默片刻后,轻声说:“我希望你能置身事外,查尔斯。”
“大个子杰利就在营地,”爸说,“工人们说他来这儿有一个星期了,不过现在离开了。他们说每次杰利在营地出现,等他离开后就会有最好的马匹被偷走。他们说杰利来营地是为了踩点,等找到那些好马的马厩后,就会带着同伙过来,连夜将马偷走。”
“早就听说那些混血儿不可靠!”妈说。她对印第安人比较反感,就算只有一半印第安人血统的混血儿,她也一样讨厌。
“要不是那个血统纯正的印第安人,我们在弗迪格里斯河时就被剥去头皮了。”
“如果不是那些嗷嗷叫的野蛮人,我们根本不会陷入被剥头皮的危险。”妈说,“那些野蛮人竟然把刚刚剥下的臭鼬皮围在腰上。”说着,她好像想起那些臭鼬皮的味道,差点儿干呕出来。
“我觉得那些马不是杰利偷的。”爸说。但劳拉怎么听,怎么觉得爸有点儿一厢情愿的味道。“事情坏就坏在,发工资的第二天,他和工人们打牌,把工人的工资全都赢走了。所以,那些工人恨不得一枪崩了他。”
“海恐怕也有此意吧。”妈说,“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比酗酒更糟的话,那就是赌博。”
“他们可是自愿去赌的呀,卡罗琳,又没人逼着他们。”爸说,“杰利把他们的钱赢光,那是他们咎由自取。世界上再没有比杰利更讲义气的人了。你看他是怎么照顾老强尼的,就知道他的为人了。”
“那倒是。”妈挺认可爸的这个说法。老强尼是挑水工,是个身材矮小、弯腰驼背的爱尔兰老头儿。他一辈子都在铁路上工作,现在老得干不动了。所以,公司让他负责给工人们送水。
每天早上以及晚饭之后,老强尼都会挑着两个大木桶来到井边。从井里打上来水后,他就把扁担扛在肩膀上,弯下腰去,把两个水桶挂在扁担绳上,喘着粗气,慢慢直起身体。老强尼扶住扁担绳,不让木桶摇摆,然后担着沉甸甸的两桶水,一路小步快走。
两个水桶里各有一把长柄勺,强尼沿着铁路走,哪个工人渴了,就自己从桶里舀水来喝。
强尼年纪大了,身材萎缩得厉害,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但他整天乐呵呵的,干活儿也麻利,竟然让所有口渴的工人都能及时喝到水。
一天早上,还没开早饭,大个子杰利就敲响了劳拉一家的门。他对妈说老强尼昨晚生病了。
“他实在太老了,夫人。”杰利说,“他根本消化不了食堂里的饭菜。你能给他一杯热茶和一点儿早餐吗?”
妈拿出一个盘子,在里面放了几块热烘烘的、容易消化的饼干,一块土豆泥煎饼和一片煎得松脆的咸猪肉,然后连同一杯热茶,一起端给大个子杰利。
早饭后,爸去工棚里看望老强尼。回来后,他告诉妈,昨天一整晚都是杰利在照顾那个可怜的老头儿。据强尼说,因为怕他冻着,杰利甚至把毯子都贡献了出来。他离开营地的时候,连能披在身上御寒的东西都没有。
“杰利把强尼当成了自己的父亲来照料。”爸说,“除此之外,卡罗琳,我们一家也受过他的恩惠啊。”
他们都回想起往这里搬迁的路上,若不是杰利仗义相助,他们很可能被那个陌生人给劫了。
“好啦,”爸说着,缓缓站起身,“我还要去卖弹药给那些工人。希望杰利今晚别来营地。如果他晚上来看望强尼的时候经过马厩,那些人会朝他开枪的。”
“噢,不,查尔斯!他们不会那么做的!”妈惊叫道。
爸戴上帽子,说:“那个造谣的人曾经杀过人,他辩称自己是正当防卫,虽然没有被判死刑,但在监狱里待了一段时间。上次发工资的时候,他的钱全输给了杰利。这个家伙没有胆量正面和杰利发生冲突,但如果被他逮住机会,肯定会暗算杰利的。”
爸往商店去了,妈开始收拾饭桌。劳拉一边洗碗碟,一边想起杰利和他的白马。她经常见到杰利一人一马行走在大草原上。杰利总穿着他那件火红的衬衣。他不戴帽子,也不给他的白马系皮带。
爸很晚才从商店回来。他说有六个荷枪实弹的人埋伏在马厩附近。
夜深人静,营地里没有点灯。那些低矮的小棚屋隐没在夜色中。即使你知道它们的位置,也只能看到黑乎乎的阴影。银湖被草原紧紧包围在中央,点点星光从天上洒落。冷风呼啸,野草仿佛也被这月黑风高的景象吓得簌簌发抖。劳拉有些害怕,急忙回到木屋里。
格蕾丝已经睡着了,妈正给玛丽和卡瑞铺床。爸坐在凳子上,连靴子也没脱。他看见劳拉走进来,便站起来,穿上外套,从下到上一颗颗地扣上衣扣。他把领子竖起,以免里面的灰衬衣露出来。劳拉默默地看着爸戴上帽子。
“你先睡,不用等我,卡罗琳。”他故意轻松地说。
等妈从帘子后走出来时,爸已经出了家门。妈走到门口,目送爸消失在夜色中。妈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回到屋里,说:“劳拉,上床睡觉去。”
“妈,让我陪你一起等吧,求求你了。”劳拉恳求说。
妈说:“我现在不睡,反正我暂时也不太困,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劳拉说:“我也不困,妈。”
妈把油灯拧暗,然后轻轻吹灭。她坐在胡桃木摇椅上,那把摇椅还是爸在印第安人保留区时为她做的呢。劳拉光脚轻轻走过去,挨着妈坐下。
母女俩坐在漆黑的屋子里,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劳拉听见自己的耳朵里有微弱的嗡鸣声:实在太安静了。她还听到了妈的呼吸,以及熟睡中的格蕾丝发出的鼻息。玛丽和卡瑞的呼吸声比较急促,显然躺在床上没睡着。屋门敞开着,布帘子被夜风微微吹动。往门外看,能看到长方形的夜空,还有垂在远方草原上的星辰。
在风的叹息和野草的簌簌声中,还隐隐传来湖水拍岸的哗哗声,虽然微弱,但却连续不断。
忽然,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夜晚。劳拉猝不及防,吓得差点儿惊叫起来。原来是一只掉队的野雁呀。听到这声尖叫,整个野雁群闹腾起来,随后本来已经睡着的野鸭也嘎嘎嘎的,凑起了热闹。
“妈,我出去找爸吧。”劳拉悄声说。
“别说话,”妈说,“你出去也找不到他,而且让你爸知道了肯定不愿意。安静些,你爸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想做点儿什么啊,在这里干等也不是办法。”劳拉说。
“你以为我愿意干等吗?”妈说。黑暗中,她伸手轻轻抚摩着劳拉的头发。“劳拉,草原的风都把你的头发吹干枯了。”妈说,“你要勤梳理才是。以后,你必须在上床睡觉前,梳头梳一百下。”
“知道了,妈。”劳拉小声说。
妈说:“我和你爸结婚那会儿,头发可好了,又长又黑,往凳子上一坐,都能坐到自己的辫子上。”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不停地轻抚劳拉粗糙的头发,同时静静等待外面的枪声。
从门口望去,能看到一颗硕大的星星,随着时间的推移,它自东向西,缓慢地移动。当那颗星星移动到一群小星星中间时,便愈发缓慢了。
忽然,劳拉和妈听到一阵脚步声。星星被站在门口的爸挡住了。劳拉惊喜地跳起来,妈却瘫软在椅子上。
“卡罗琳,还没睡啊?”爸说,“唉,你们这是瞎操心,根本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嘛。”
“爸,你怎么知道的?”劳拉问,“你怎么知道杰利……”
“不用担心,”爸愉快地说,“大个子杰利没事儿。他今晚不会来营地了。我估计他会在早上骑着他那匹白马过来。都上床吧,天亮前我们还都能睡个安稳觉。”说到这里,他忽然开怀大笑,“看来今天有人要在工地上打瞌睡喽!”
劳拉走到布帘后,脱衣服上床睡觉时,听到爸一边脱去脚上的靴子,一边悄声对妈说:“卡罗琳,告诉你个好消息,从今往后,银湖营地里再也不会丢失马匹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劳拉就看到大个子杰利骑着白马从木屋前经过。他朝在商店干活儿的爸打了声招呼,爸也冲他挥了挥手,然后,杰利疾驰向工地。
从那以后,银湖营地里再也没丢过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