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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进入训练基地

通过和丛林虎中尉对视目光,我知道,在下面的日子里我不做噩梦都不行了。丛林虎中尉在目光中告诉我:小屁蛋,你连“零蛋”都不是,更别想在我这里成为“零蛋”。这次你逃过了,下一次你“死”定了。

——引自《红蓝对抗》

我的噩梦是从8月11日开始的。8月11日,是个多么平常的日子,是一个不需要去特别记忆的日子,一个少年学生的一生中将会有多少个8月11日?那么我的噩梦为什么在普通的8月11日开始了呢?告诉大家吧,这个噩梦缘于我的梦想的开始,那是一次特殊的“实验”……

8月11日,我的闷热而又懒散的假期生活提前结束了,我和少年军校的113名学生的新学期却开始了。我们都是自愿报名进入特种兵训练基地的少年军人,将要在号称“地狱”的特种兵训练基地里接受特殊的军事训练……

其实,早在上个学期,我们准毕业生们就从刘教官的嘴里知道了选拔少年特种兵的事。也知道,这次少年特种兵的选拔是以“实验”为第一目的。因为我们少年军校的准毕业生都是15岁的少年军人,选拔我们参与特种兵测试,这还是第一次。

所以,报名以自愿为原则,只要基础军事素质过硬,擅长游泳,懂驾驶,精于射击的学员都可以报名。另外,具备特殊能力的学员优先考虑。

这股少年特种兵选拔之风一下刮起,就在校园里成了热门话题。试想,我们都是经过3年正规军事化学习、军事化训练的少年军人,谁不想成为一个“跑不死、打不死,无所不能”的特种兵呢?那多酷!报名就踊跃。

这一结果令校方始料不及,最后校方建议报名的学员可以用整个假期来考虑这个问题,如果到了8月7日仍坚持参与“实验”,那么就在8月11日来校集合体检。体检合格的学员才有可能进入特种兵训练基地。

这样,在8月11日,我和其他113名学员顺利地通过了体检,我们114个学员可以进入特种兵测试基地了。而在那时,我相信其他113名学员和我一样,并不知道我们的“实验”竟是难以诉说的曲折和绝望……

8月11日体检之后,已是夕阳将尽,夜幕初降。我以为我们可以去吃晚饭,去洗澡,然后休息,然后才是训练。

可是,完全不是我想的这样,我们的刘教官,翘起猪八戒似的嘴唇,挺着瘦小的胸脯,跑过来大声喊:全体注意,5分钟后集合,现在你们需要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出发,特种训练科目之一马上开始。

我和同伴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少年军人,都知道在出发前准备什么和马上解决什么,比如上厕所。

5分钟之后,我和其他113名学员被刘教官塞进了闷罐车。我们还没坐好,车门也没关上,闷罐车就冲锋似的突的开起来了。

我的死党,叫苏小豆的学员平时特别能吃,饿得也快。也许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又一次饿松了裤腰带,他的裤腿因此下垂,就被后面的学员落脚踩实了。苏小豆一转身,两下一拉,闷罐车突然往前蹿,苏小豆半个白白的屁股就露在我们眼前了。

苏小豆直起腰往上提裤子,回头就骂:“鬼屁!你赶着上五星饭店吃大餐吗?从我这吃可不行,我这是半成品。”

踩苏小豆裤子的学员叫马达,也是我的死党,这家伙睡觉时爱放屁,因是夜里总弄出臭气,他又自称那不是熏人,而是熏鬼。所以,我们大家就叫他鬼屁。

我们笑起来,我偷眼看刘教官,刘教官这次没皱眉,没发火,也笑,这挺反常。而且我从刘教官猪八戒式的嘴唇上感觉到这个“坏家伙”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不似平常日子里的坏笑。不禁想,这头“坏家伙”原来也会真心地笑。

闷罐车越开越快,天也越来越黑。我默默算计行车时间,这是我爷爷在我小时候为我养成的习惯之一,我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下面再说。我有了这种习惯之后,常常可以不用看手表就知道时间。

现在,我们的车行驶了6小时51分钟,我又通过车体与风的磨擦声计算出前3小时40分钟的车速是每小时110公里,后来这段时间车速明显放慢,而且颠簸,只达到了每小时80公里,而且一共经过了21座60米至100米长的桥和7个同样距离的山洞,又向南、向东、向西南各行驶了大约2个小时,现在又向南行驶了23分钟。有了这样的时间数据和行驶数据,我在脑袋里勾勒出我们的区域地图,我试图在我脑海中画出这一路线图,这种在别人那里不可思议的事,在我的习惯里是正常的能力之一。当然,这个习惯也是我爷爷的训练成果之一。

闷罐车又向南行驶了28分钟,我在心里就笑了。我扭头看到坐在车门口的刘教官在看表,他的表真的挺棒,是具备夜视功能和路线指示的军用表。

我问:“教官,我们怎么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特种兵训练基地就在我们学校吗?”本来我不打算这样问的,但是好奇是我的弱点之一。

挤着我坐的鬼屁打个哈欠嘟哝出一句:“就瞎转呗!玩这种小儿科目,还自曰什么特种训练科目之一!靠!不如放一屁。”

鬼屁是知道我的这些习惯的,所以鬼屁信我。

刘教官扭过头看我,车里昏暗,看不清表情。但刘教官一直扭着头看我,烦得我对着他打了个有口气的哈欠,他还是看着我。最后是鬼屁的一个哑屁出炉,这奇臭的臭气弹才“命令”刘教官吸了吸鼻子猛然掉过了脸。

闷罐车终于停下了,我们出了车门,站在点点灯火的一座营房的操场里。营房区域很大,营房大多覆盖着伪装网。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部队的营房,如果这里就是特种兵训练基地,我才发觉我的关于行车路线的推测有了失误,正确地说也不算失误,这座基地的位置和我们学校的位置是在同一坐标上,只是横向距离拉大了5公里,而且是建在山里。这一点我挺沮丧,像吃了败仗。如果我爷爷知道了一定会笑呵呵地打我手板。

好多学员车子一停冲下车就吐了,这主要是后半段行驶在山路上造成的。这可以理解,任谁第一次坐这种闷罐车跑上7个多小时都会有不良反应,所以我也有呕吐感。

可是我们还是不能休息,接下来是列队、报数。

然后,刘教官和来接我们的一个少尉军官简单说了几句,少尉军官就把我们赶上了几辆野战军车。军车上都覆盖着帆布,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了。

刘教官却不在军车上了,我想,我们和刘教官没说再见他就“再见”了。快3年了,我一直想等到毕业那天告诉刘教官再若生气的时候,不要往上翘嘴唇,那样更像猪八戒,并不威风也不好看,可惜我没机会说了。

军车一头冲进了山里,在崎岖的山路上跑了5小时11分,我们又被赶下了车。那时天已经亮了,是早上6点钟了。

下车后我们看到了古怪的广阔的训练场,还有营房,营房都用伪装网伪装了。放眼四周,四周都是重重叠叠的大山,山与山之间雾气缭绕。在别的学员的叹气、呕吐声中,少尉军官突然走过来问我:“张知渔,你还能准确测算出这里的方位吗?”

我愣了愣,脑袋里没空想少尉军官是怎么知道我的,马上立正回答:“报告!我在车上睡了一觉,现在我身在山中雾深不知处,无法测算出脚下的具体方位。回答完毕。”

少尉军官挺英俊,好看的脸上笑了笑,然后列队、报数。少尉军官转身,挺着胸膛跑去向一个来接我们的上尉军官敬礼。

少尉军官说:“报告主教官!C分队学员114人到训练基地,实到114人。请指示!助理教官少尉徐虎报告完毕。”

排在我身后的苏小豆悄悄对我说:“影子鱼,你听着,原来我们是C分队,你得动动脑筋想个招,你、我、鬼屁还得分一个小队里。”

摇摇排在苏小豆身边的鬼屁用手肘碰了碰苏小豆,苏小豆就挺胸站直了。

上尉教官是个很一般的人,就是把他丢在人群里也显不出特点的人,也是那种在你身边呆着、转着,也显不出杀伤力的人。

这和我脑袋里装的特种兵的形象对不上,差距太大了。就在我的心里滋生出失望的时候,上尉教官说了稍息,就走过来从第一排一个个地看我们。当看到我时,我突然感觉到上尉教官的眼睛看人时很具威胁性和穿透力,我不由自主地将胸挺直了。

上尉教官一个个看完,走到队前站下,说:“欢迎你们这些小不点进入自然淘汰的游戏,也欢迎你们来到‘地狱’。”

我的心惊跳了一下,因为上尉教官的语气阴森森的,也像地狱里的鬼雄在讲话。上尉教官又说:“现在,在这里,知道你们是什么吗?回答我。”

我们喊:“报告教官!我们是少年军校学员,我们是少年军人。”

上尉教官的嘴角轻描淡写地划过一丝笑容,鼻子哼了一声,说:“错了,你们不是什么少年军人。在这里,你们连‘零蛋’都不是!知道吗?你们什么都不是!你们记住了,在这里,我就是阎王,你们的小命都是我的。当然,还有一样是你们的,你们的编号。我的使命就是把你们从这里踢出去,或者把你们中的某一个人或几个人变成‘零蛋’,再变成放回去就有本事吃人的小鬼。我不管你们以前的种种,在这里,你们回答问题只有两句:一是:是!教官!二是:明白!教官!假如让我听到没用的第三句,你们这一堆什么都不是的东西都要受罚,明白吗?”

我们哗的立正,大声回答:“明白!教官!”

然后就解散了。

我和同伴们去领日常用品和训练用具,看同伴人人都很兴奋,想来他们的担心比我的担心少吧。在我们一路上见到的所有基地里的人,不论什么人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就算礼貌地和他们说话,他们都毫无热情的反应,看上去就像活在地狱里的活鬼。

我想,他们之所以这样对待我们,也许就因为我们在这里连“零蛋”都不是的地位吧?这不同于我们少年军校的男女教官,就像刘教官,坏笑、奸笑也是表示情感吗,这里?唉!我没有看到我想象中的欢迎场面,我想我的噩梦不得不开始了。

另外,我和苏小豆还有鬼屁没能分在一个小队,本来是可以的,我们前后站队取编号时,我被助理教官徐虎少尉突然叫到另一串陌生人的队里,我就取了编号,那编号更加使我闹心了,靠!我的编号居然是007……

我的编号是闹心的007,苏小豆的编号是他高兴的101,而鬼屁的编号就不那么好听了,是244(爱死死),对这个编号,鬼屁只是扫一眼就撇了撇嘴。

原来鬼屁也是被一个助理教官叫到另一个队里排队取编号,他和苏小豆也没能分在一个小队里。通过鬼屁的编号我们才知道,进入特种兵训练基地的不光是我们,还有其他几所少年军校的一百五十多个学员。

我们二百六十多人在分配宿舍时都打乱了,每12个人为一个小队,然后进入宿舍,按大小个排列分床。我的身高是第七位,我就排在第七张床,是墙角,这地方不错,可以脸冲墙睡觉或想心事。这一点我挺高兴。

同宿舍的其他11个人我一个也不认识,细看一圈也没看到有顺眼的,也就懒得理睬同小队的人。他们中有人建议按生日大小排辈,我不感兴趣没说话也就是不想参与,但我用耳朵在听,我被他们强行排个老七,代号也强行给我取了,叫007点0点00015。因为在他们看来,那位电影中的英雄007是没有人可以重复的,至于我,充其量只是007的小小小小影子,这全是因为编号的恶搞。

白天的内务弄完了,我从昨晚到今晚一整天没睡觉,到了晚上就想好好睡一觉了。可是老六和老九是头顶头,中间隔着过道也不能安静。叽哩咕噜一个劲地说话,我听了半天一句没听懂,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是哪个省的鸟人。

其他的人听老六、老九唠唠叨叨挺热闹也忍不住了,也开始唠叨。我开始还想,大家都是小孩子,刚到一地儿新奇,他们唠就唠吧。也许他们昨晚睡得好,这比我运气好,我忍一会儿也许就睡着了。

可是,刚刚我数了310只羊,就要睡着了,我听到老三和老四几乎同时在床上做起了俯卧撑,弄得床板吱嘎吱嘎响。我又忍着等他们做完了躺下了,心想现在能睡了,想不到老三老四是侧身躺着,脸对脸又摆上了龙门阵。

这两个家伙的龙门阵一开摆我就闹心了,我听出来这是两个四川人,而且都是尖利嗓子。这种尖利嗓子的四川人说话尖锐,直往耳朵里钻,想不听都不行。

我忍不住了喊:“小四川,小点声。”

老四仰起细脖子往我这边看一眼,用四川话说:“啥子人嘛,话也不让人家讲,不晓得是不是没挨过打啊!”

我压压火气没理他,听老三用普通话说:“我听出来了,这小子是东北的。”两个小四川的声音小点了。

时间不大,老二突然隔着两张床喊老五,老五不理老二。老二急了,掀了被子光着脚跑过来,把老五的被子一掀,就坐床上了,张口就问:“老五,你说,‘地狱’式训练是不是教官说的自然淘汰训练?”

老五看来是困了,不耐烦,说:“去!去!臭脚丫子上我的床,去!回去!要不我削你!”

老五的这一句“我削你”我听了心里乐了,老五和我一样,都是东北人。

老二不走,说:“你告诉我我才走,你这颗脑袋聪明,你准知道。要不这一宿我是睡不着了,这心里老是担心。老五,你快说,我听听和我想的一样不。”

老二是山东人,个头大嗓门也大,他的话其他人都听见了。

老三插话问:“啥子?我们不是已经通过了体检吗?已经是少年特种兵了吗?还要淘汰训练?这是哪个人胡说?”

我想也许老三没听清上尉教官的话。

老五更烦了,一下子坐起来,冲老三摆摆手,说:“你关了,要说普通话。你那破声,一说四川话我就想撒尿。你经过一个例行体检就成少年特种兵了?靠!做梦吧你!老二你下去,你滚不滚蛋?”

老五的口气越发不耐烦了。

老二叹口气,光着脚下了老五的床,回床了。

宿舍里静了一小会儿,老十、老十一和老十二又开始侃大山了,他们是河北人。

我坐起来扭头看老大,老大歪着脸睡得呼呼的香。我想老大这家伙真是猪,在猪圈里都能打呼。

我说:“喂!想侃大山、想摆龙门阵、想拉呱、想唠嗑的请出去唠,我36个小时没睡觉了,我要睡觉。”我的声音挺大,传出了宿舍,外面的军犬突然汪汪叫,接着宪兵嗵嗵跑过来,突然一声大喊:“小鬼们,吵个鬼,快睡觉!”

好了,都安静了,谢谢这位宪兵……

我终于睡着了,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传来刺耳的哨子声,是紧急集合。我正愣神呢,和我一床之隔的老五一个翻身就下床了,动作十分麻利。

老五喊:“集合了。”

我们就乱了,爬起来往外跑。

老二幽默点,手里抓着两只鞋往外跑。

老三还喊:“啥子?闹鬼吗?”

老三见别人都往外跑,他几乎光着身体也跑出来了。

我们刚刚站好,上尉教官看了下表,就对我们吼叫:“你们这群小鬼,猪都比你们快。向后转,跑步走!”

老大在前,老十二在后,我们有穿上鞋的、有拎着鞋的、有着装整齐的、有光着身体的。我们一二、一二跑进一座空屋子。

突然高压水枪向我们射出水注,老六个头小,被高压水注射中前脑门,被射了个后滚翻,趴下了。我和其他人也好不到那儿去,被高压水枪整得挺惨。然后又是集合,然后解散,然后湿淋淋地回宿舍睡觉。

老三看着我们比他狼狈,展开兴高采烈的表情,用普通话说:“叫你们快,衣服都湿了吧!我就没事,只湿了小短裤!”

命令睡觉,不睡不行。可是睡意被冷水浇没了,又怎能睡着。强行命令自己睡,过了大约1个小时,我们大家都睡着了。可是刺耳的哨子声又响了,又是紧急集合。这次大家学精了,都光着身体跑出去,列队排好。

上尉教官看了下表,看到我们都穿着小短裤还笑了笑,说:“解散!回去睡觉!”

我们一头雾水,又回去睡觉,大约又过了1个小时,哨子又响了,又是紧急集合。我们还是只穿着短裤跑出去,认为又会被水枪戏弄,可是这次又变了。

上尉教官命令打背包,来个10公里越野。

对于越野,我们在军校也经常训练,而且我们虽然年纪小,但我们的军事知识和军事能力对比野战部队的在役军人,我们是占优的。

这样,我们小队10公里跑下来,回到宿舍刚刚躺上床喘了口气,清晨5点就到了。起床号响起,我们又爬了起来,出去列队,然后是10公里越野。

这就要人命了,我在奔跑中才知道昨晚得罪人了。在跑到3公里的时候,我身后追来一个大个子,他是老二,他紧跟着我跑,跟到4公里,他追上来,和我并排,他说:“喂!你说,你昨晚说‘拉呱’是什么意思?”

我看他一眼,我说:“你是山东人,还不知道‘拉呱,这个土词用在你们山东就是说话。这和我们东北人说‘唠嗑’是一种意思。”

可是我没想到山东人会倔,像牛似的倔脾气。

老二说:“你听不懂啊?我昨晚那不是‘拉呱,我是向老五请教问题,是问话,不是‘拉呱,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拉呱’。所以你昨晚说了‘拉呱’就是嘲笑我,等着小子,我叫你吃我的老拳。”

那时已经跑到5公里了。老二这家伙没看出他累,搁下要我吃老拳的话,就加快脚步冲前面去了。我笑笑摇摇头,好久没人揍过我了,我也有点想挨揍了。

事情还没完,在我跑到6公里的时候,我就汗流浃背了。老三老四也喘了,却一左一右追到我身后。这两个四川人不像山东老二那样有事明说,先告诉你要揍你,要你有准备。这两个小四川不这样,老三在我的左面靠近我,突然假装脚下被绊了,猛向我左肩上扑,而老四在我右面突然慢一步,脚却伸出来,我被老三撞上,就向右横向倾斜,再被老四伸脚一绊,我就跌倒了。

老四在我跌倒的瞬间从我身上灵巧地跳过去,嘴里还喊:“怎么搞的吗?差点绊倒我了。教官!教官!这有个伤兵!”

老四的这句话够狠毒,如果教官认为我受伤了,我就被自然淘汰了。

开着越野车的上尉教官在我身边停下,皱着眉头看我,我忍着痛爬起来继续跑。我挺恨两个小四川的,决心教训他们。

跑到8公里的时候,我追上了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老三和老四,而我也热汗直流气喘如牛了,我靠近老四,因为我更恨老四。老四看到我还咧嘴笑着点头打招呼,我就犹豫了,不想主动攻击了。

可是不行,老四的笑是缓兵之计,他趁我不注意却主动攻击我了。我们并排跑着,老四突然打个喷嚏,很响的喷嚏,引得我转移视线,老四的右脚又伸过来想绊我。我这次留心了,在老四的右脚过来时轻抬左脚,在老四的右脚绊空落地时狠狠地斜着踩在老四的右脚脖子上,老四哎呀一声,扑倒了。

我还没有笑出声,就听老五的声音传来:“该!活该!踩死你个小王八蛋!叫你使坏!爽了吧?该!”

老五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我不知道。

老五说:“老七!真他妈累!要跑死了!”

10公里跑完,我们12个人都要累死了。那时天空已经大亮了,但是个阴天。肚子早饿得噢噢叫了,就跑去吃早饭,那时以为吃完早饭可以洗澡、可以休息了。可是不行,我刚吃了几口饭,该死的哨子又响了,大家丢下小饭盆集合。

上尉教官阴着脸,那脸色阴得就像脑袋顶上阴云密布的天。上尉教官命令我们再来一次3公里越野,先回来的先吃饭。

我们12个人都吓傻了,还是小四川老四勇敢,他叫了一声:“啥子?又3公里?我们还没吃早饭啊!”

上尉教官盯着我们,咧嘴笑说:“我吃了早饭,我吃得很饱,吃饱了就想听听音乐,图个乐子。可是这办不到,为什么办不到呢?就因为我这里来了你们这群连‘零蛋’都不是的小东西,所以我想来想去,我只剩下一个乐趣了,就是想尽法子快一点把你们这群小东西踢出去。那时我就可以打打球、听听音乐了。”

上尉教官停了停又说:“在昨天我就说过在教官面前你们可以讲的话了,现在你们中的一个小屁蛋叫我听到了‘是’和‘明白’之外的第三句屁话,你们的越野就由3公里变成了5公里,明白吗?”

我的脚吓软了,小四川老四的脸都吓绿了,但是我们马上立正回答:“是!教官!明白!教官!”

我们又开始了奔跑,这次不行了,我们12个人都不行了。1公里一过,老大就叫了一声:“去他妈的!少’我不干了。”

老大掉头走到一边,坐在一棵杨树下,发了一会儿呆,把后背往树干上一靠,一会儿就打着呼噜睡着了。

再过1公里,剩下的11个人都跑得东倒西歪了。

小四川老三突然抽了抽鼻子开始哭了,哭着骂小四川老四不该犯规说那句话,要不3公里他能跑下来。

小四川老四也挺闹心,他的左脚跑起来有点瘸,那是我踩的,好像受伤了。但这家伙真有耐力,不声不响咬着牙拖着老三跑。

在3公里的地方,老二追上来,他看我好像不行了,他对我说:“老七,你最好坚持下来,要不你淘汰了我上哪揍你去!”

我累得连话也懒得说,我甩甩头上的汗珠咬紧牙往前跑,我心想,跑死也不能被淘汰。

终于,小四川老三甩开小四川老四,趴地上了,说:“滚你妈的蛋吧,啥子特种兵!老子回去考陆军军校,当军官来指挥这里的特种兵。”

老五接了话说:“行!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将来等着你。”

在快跑到4公里的时候,老十、老十一、老十二,后来又加上老六和老九,他们5个不行了,趴下了。

在过了4公里的时候,从来没说过一句话的老八叹了口气,扑地上拍着地哇哇哭了。我从老八的身边跑过去,再回头看他一眼,我也哭了。但老二拍了我的肩膀一巴掌,说:“老七!我在前面等你,记着跟上。”

老二的耐力让我敬佩,他头一个跑回了基地,而且在基地里边小跑边吃,一劲往嘴里送大馒头。那是中午饭,而我累得什么也吃不下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宿舍的,把自己丢床上就睡过去了。好在下午那要命的哨子没响。

晚上,我被小四川老四叫醒了,我挺奇怪老四他在冲我笑,更奇怪他给我打来了饭。他用普通话说:“吃吧,咱们12个人就剩我们4个了,咱俩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做好兄弟。”

老四见我发愣又说:“晚上他们还要戏弄我们,你不吃就过不了关了,我脚脖子肿了,但我挺过来了。”

我想也是,就强迫自己吃了饭。然后在哨子声中出去,集合。我们小队只过了24个小时,只有4个人了,我们互相看看,心里没有高兴和得意,眼睛里却都含着泪水。老大、老三、老六、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一、老十二,这几位一日兄弟都淘汰了。

这次上尉教官和少尉助理教官徐虎都来了,另外还有几个其他中尉、少尉教官。

老五碰了我一下,说:“知道吗?现在这个训练基地里就剩下一百六七十个人了,其他都淘汰了。”

我吓了一跳,想找苏小豆和鬼屁,可是无法行动就无法转到别的小队找,想在列队里找到他们又不能乱动,在心里一边替他俩担心,一边听上尉教官讲话。我又吓了一跳,上尉教官居然看着我们笑,而且笑容挺真诚。

上尉教官说:“你们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王军……”

我的脑袋忽悠一下有点晕菜,我知道王军的传奇故事,是个传奇的特种兵的名字。

上尉教官又说:“他们是我的助教,你们不久就会熟悉他们、记住他们,也会喜欢上他们。”

上尉教官话语停了停,威胁的目光看着我们,又说:“说实话,我不喜欢你们,我就想把你们都赶出去,我这里有许多赶你们走的规矩,这些规矩都是我订的。所以,你们最好不要破坏这些规矩,因为你们现在刚刚是‘零蛋,在这里,‘零蛋’没有尊严、‘零蛋’没有人格,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只鸡、一条狗都比你们这些‘零蛋’有尊严。明白吗?”

我们大声回答:“明白!教官!”

上尉教官说:“那么,你们告诉我,你们是什么?”

我们像来时,上尉教官第一次问时那样回答:“我们是少年特种兵!”

因为我们想我们没有被淘汰,现在应该是少年特种兵了。可是上尉教官摇摇头,这种回答他不能满意,他说:“什么?你们是什么?大声回答我!”

我们明白了,我们回答:“我们是‘零蛋!”

这种回答叫上尉教官高兴,他说:“那么好吧,欢迎你们这些‘零蛋’正式进入训练基地。你们是正式的学员了,同时你们也进入了正式的淘汰游戏中来了。尽管我不喜欢你们,我的任务是把你们训练成少年特种兵。但我真正的目的是把你们淘汰出去,等着吧,我有9个月的时间,我知道,你们中没有人能熬过这9个月的地狱训练……”

上尉教官训完话,我们又重新被分了队,编号什么的都不改,还用以前的,这叫我挺失望,007的编号看来跟定我了。

我们小队又是12人了,这次重新编入的8个人中有一个是军校时的同学,但我没时间问他苏小豆和鬼屁的事。

我们由助理教官徐虎少尉领着安排理发,全部都剃成了秃头,然后去照相。又从助教教官手里接过10面小红旗,按命令把照片、编号、小红旗贴到训练基地的黑板上。

这一切干完了,助理教官徐虎少尉才说:“等你们各自的10面小旗被扯完了,你们就滚蛋了,当然,自己扯下来也可以滚蛋!”

我们回到宿舍里,新编入的8个人补齐了我们小队的排名,我们在他们的排名前加了个新字,叫他们新老大、新老九什么的。

我在我的同学、重新补入的新老三嘴里知道苏小豆和鬼屁都挺过来了,这消息叫我兴奋。重新排名的几个人各自讲淘汰的经历,我们原小队的4个人才知道为什么上尉教官亲自训练我们小队。因为我们原小队12个人都是被认为具备特殊潜力的人。

我想,如果我没有显示计算方位的能力,我不可能被插入这个小队,也不可能有了007的编号,也没可能和苏小豆、鬼屁分开了,最少能和他们中的一个人同队。而新加入的这8个人也是在第一次淘汰游戏中显示出潜力的人,也就是说我们这个小队被内定为重点小队。这使我们高兴,但我从老五的脸上看到了我心里想的东西,就是我们的训练将比其他小队更苦。这是不是好消息呢?我不能确定。

在这个晚上,我终于看到编号101号的苏小豆了。这家伙在半夜起来撒尿,他跑出去撞上了上厕所的一个内勤人员,苏小豆没理睬,撒了尿回来刚钻进被窝哨子就响了。

上尉教官牵着条黑毛军犬站在外面看着我们12个小队集合,然后命令我们围着基地跑10圈,跑完告诉我们:为什么罚跑,是因为学员101见到内勤人员上厕所没有敬礼。

上尉教官又告诉我们,以后见到军犬都要敬礼,否则还要被罚。也就是说,在训练基地里,我们的地位还没有狗高。

这样,编号101的苏小豆的小红旗被扯掉1面。

第二件事、第三件事还是苏小豆犯的,我知道苏小豆吃得多,饿得也快。在第1周的训练中,我们被命令天天跑,轻装跑、负重跑,跑得人都半死了,也要疯了。

教官还老罚跑,找一点毛病就罚跑,不论谁的毛病,大家一起受罚。而且伙食也不按时按量供应,好的时候一天两顿,有的时候全天免饭。

就这样还有每天10公里要跑,有时一不小心就被罚,这样平均下来每天要跑15公里。这不是人可以承受的,就算真正特种部队的成年特种兵受训也不过如此。

晚上累得根本睡不着,满身都痛。而且教官还骂人,初时骂小破孩、小兔崽子,中期骂爹妈祖宗,更过分的还有教官一开骂,狗都冲我们汪汪叫,在狗的眼里我们都是“零蛋”,我们一点尊严都没有。1周不到,光我们小队就有4个快发疯的新人哇哇大哭着自己扯了小红旗,跳着脚骂了一顿粗话走了。

我们都以为他们是骂教官,听清了才知道他们是骂狗。他们在训练中,由于做得不好,被教官的狗欺负了。其他队里走的人就更多了。

我们原小队的4个人互相鼓励着在崩溃的边缘坚持。我在鼓励自己之余,总想苏小豆和鬼屁,而我不太担心鬼屁,这家伙性格阴沉,耐力深不可测。在军校时刘教官就说过鬼屁如果经过训练,就是天生的特种兵,尤其擅长当狙击手。

对于苏小豆,我不担心他的耐力,我担心他的肚子,吃不饱的感觉会要了他的命。我的这种担心在第2周的训练里应验了。

在第2周,我们开始基本单兵动作训练。那是在训练场,我先跑过平衡木,再翻过一个接近1郾8米的墙(成年特种兵用的墙是2米),再从铁丝网下面爬过,再爬绳网,再顺绳子滑下来。然后是老四、老五……

几个助理教官在几个容易犯错的地方一边吼叫我们注意动作要领,一边大骂我们是“小笨蛋”是“小蠢驴”!

那时,我们每个人都成了做动作的机器,心里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去完成动作的意愿。而且我们的待遇没有变化,没有一次按时按量得到食物。

这还不算难过,上尉教官发了疯,又给我们加了几个项目,每天60个俯卧撑、60个引体向上、60个仰卧起坐、60个高抬腿跳、60个举枪跳蹲(成年特种兵训练是以上动作各做100个),这些每天训练时必须完成。

这样,又有几个人无法完成,又哭鼻子不想走。被教官扯掉小红旗打发走了。

在这天训练快结束时,上尉教官命令我们集合,几个内勤人员把几个口袋里的东西倒在了训练场的地上,那是馒头和包子。

内勤人员还用棒子把这些馒头和包子弄得在地上打滚,这些食物就更脏了。但我们早饿得绿了眼睛,都盯着这些美食。

上尉教官说:“你们这些小屁蛋不是饿吗?那么,为什么还不吃!”

我们迟疑了,一个个望着脏兮兮的馒头包子发愣。

上尉教官走过去,捡起一个滚满泥沙的馒头大口吃了下去。我们一下子扑上去了,那顿馒头、包子真的吃得挺香。我们刚刚吃完又被集合了,这次是按小队集合。

上尉教官说:“现在是下午5点16分23秒,今天晚上还会有一场大暴雨。为什么告诉你们这些,是因为你们中的某一个小屁蛋居然在昨天晚上去食堂偷吃了2斤半酱牛肉、3个馒头和6只生鸡蛋。”

上尉教官停顿了一下,又说:“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你们中的另一个小屁蛋居然偷偷在黑板上贴了两张小红旗,还利用电子手段进入基地电脑系统,把资料也改了。奇怪的是,这个小屁蛋做这一切居然是为了别人。这就是叫你们罚站的事因,你们站到什么时候我不管,只要有人举报出这两个小屁蛋,或者这两个小屁蛋主动站出来,你们就可以休息了。祝你们坚持下去!”

我一下子想到了偷吃牛肉、鸡蛋、馒头的人是苏小豆,至于另一个替别人改资料的人是谁我没往心里去。我心想只要苏小豆不承认也许就能过关,他偷食物不可能被别人看到。

时间走得很慢,在训练时总怪时间走得慢,现在站立着不能动才感觉到时间走得更慢。这很熬人,不但是熬体力,更是熬耐心。

我突然想到在军校时刘教官讲过一个美国陆战队特种兵,为完成狙击任务,在热带的沼泽地里埋伏了48个小时,而且一动不动,直到完成任务。那是什么耐心呢?而且是一个人,是孤独地在执行任务!这就更难了。我想,这种站立方式也是训练。

上尉教官说得不错,在傍晚7点过7分时,老天’就给我们下雨了,先是一股微风舒服地吹过,温柔的小雨就下来了,空气也清新了。

那雨丝细细的,像女性长辈头上花白的头发丝,根根可以看清。它们垂直地落下来。渐渐,小雨变大了,越来越大了,又一阵呜呜响的风吹过,雨终于失去了耐心,收起了温柔,像教官叫骂声一样猛烈的大雨哗哗就砸下来了。

不一会儿,我们的训练服就被雨浇透。我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感觉雨,也不去感觉累,而尽量放松,用大脑幻想我不是站在雨中,我是飘浮在雨中、飘升在雨中……

我正进入幻境,该死的老二突然用手肘碰了我一下,悄悄说:“你坚持住,你不能打晃,你已经被扯掉了5面小红旗了,你淘汰了我就揍不到你了。”

我在心里咀嚼老二的话,也在咒骂这家伙多管闲事,更下决心一定修理他。我和这家伙的架总有一天要打,这家伙总不忘了提醒我少犯错。

站在老二身边的老四轻声咳嗽两声,又大声咳嗽一声,他的身前就冲过来那条黑毛军犬。黑毛军犬冲老四汪汪叫,看老四站直了,军犬甩甩身上的雨水,扭头又盯别人去了。

老四低声咒骂:“老子早晚弄死你吃你的肉。”

老四身边的老五就嗤这样笑一声。

教官们都坐在越野军车里,有的教官还睡着了。

那时是9点了,我们站了快4个小时了,我们每个人连日训练,根本没多少体力了,有几个人在雨中晕倒了,跌进雨水里,被水激醒又努力爬起来站好。

苏小豆的那个小队这时有个人走出来,跑到越野车门外喊报告!我的心一下悬起了,果然这个人向上尉教官报告是苏小豆去偷吃了牛肉、鸡蛋和馒头。然后这个人归队。

我身边的老四却低声骂一句:“这小子是叛徒!应该枪决!”

上尉教官没有命令过来,还有另一个偷改资料的人没有出现,我们还得在雨中受罚。

又过一会儿,我们小队中的新老三叹息一声,走向越野车去报告,报告的结果令我们吃惊,利用电子设备进入训练基地电脑系统偷改资料的人也是苏小豆。

我想完了,我的死党!而我又奇怪,苏小豆的电子技术什么时候这么精湛的?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这个告了密、回来站在老五身边的新老三,他是我的军校同学,有机会,我一定叫他滚蛋。我这样下了决心。

上尉教官下了车走过来,几个助理教官也下了车走过来。

上尉教官喊:“学员101出列!”

苏小豆吸了下鼻子,立正喊:“是!教官!”苏小豆跑步出列,立正站好。

上尉教官问:“学员101,你说说为什么偷吃食物。”

苏小豆喊:“是!教官!学员101为了能生存下去!”

上尉教官又问:“那么多的食物你就自己独享了?你胃口不小,你吃得完吗?”

我想,上尉教官的这句话是引诱苏小豆的陷阱。

苏小豆说:“报告教官!是的,学员101一个人独享了,还没吃饱。”

上尉教官又问:“说说你为什么帮别人改资料的事吧!”

苏小豆说:“报告教官,那没什么好说的。学员136(新老三)是个器械高手,会使用多种动力器械,是有特殊能力的人,学员136若淘汰了挺可惜,学员101看着学员136被扯了8面小旗,就帮他了。”

上尉教官命令苏小豆归队,抬头看着我们大家,他说:“你们现在都在关心这两件事的处理方式,好!我满足你们。”

听到这里,我咽了口口水,不禁向鬼屁看去,鬼屁也歪着脑袋向我看过来。我们又都扭头站好去听上尉教官怎么说。

上尉教官说:“我的决定是,213、136两名学员淘汰离营,学员101去掉两面小旗。”

我们都愣了。

上尉教官盯着我们又说:“你们是队友、是伙伴,是战场上生死与共的战友!在这里,决不能有出卖战友的‘零蛋’存在。”

我们还在发愣。

上尉教官又说:“全体立正,向右转,跑步走!” irW6RQnEjDdbpu7y8mPl+nfKo+i8aBv2dcSooajXS8UoNHl7VCgXs33uy237cI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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