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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幸福咒语

“羽毛轻落草尖尖”是艾羽家的幸福咒语。

什么叫做幸福咒语?

就是在你失望、沮丧、悲伤、不开心、不顺心、不如意的时候,只要轻轻念叨它,一遍不够,念两遍,两遍不够念三遍,三遍不够念四遍……念着念着,不沮丧了,不失望了,不悲伤了,不知不觉间,眼前亮亮的,心里暖暖的,一切都回到原来的美好了。

这就是幸福咒语!

艾羽家的幸福咒语是——“羽毛轻落草尖尖”。

羽毛轻落草尖尖?

闭上眼睛想象吧,清泉濯洗过一般的蓝天底下,一片小小的,白白的羽毛,悠悠地,悠悠地,在微微的风里,轻轻地打着旋,往下落,往下落,落在一张绿绿的、柔柔的草叶子上……

对,不需要太用力,只稍这么蜻蜓点水般地想一下,胸膛里起了一阵清冽的风,不管积郁多久的尘土,都被悄然拂了去,一颗心好像停歇在花瓣上一样柔软和欢欣。

艾羽的爸爸艾尖尖,妈妈秦若草,还有艾羽,当然都享受到过这样的感觉啦。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些日子,现在想起来,遥远得令艾羽以为是梦境,或是上辈子的时光了。

记得那天妈妈兴致勃勃地去逛街,逛了一圈回到家来,发现钱包整个儿丢了。幸好钱包里只有一百多块钱,谈不上损失巨大,艾羽和爸爸差点要表示祝贺。可是妈妈很生气,她说一天的好心情,都被小偷偷走了。

没有了好心情,她就让自己沉浸在坏心情里,一直到晚上。晚上也没睡好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在镜子里看见两个浓浓的黑眼圈,再细一看,瞅见脸颊上多了几个斑点,她不甘心,更仔细瞧,数出了眼角皱纹多出两道。

“天哪,我老得好快!”妈妈惊讶而绝望,对着镜子拍着脸,瞪着眼。

“艾尖尖,为什么我会老得这么快?”妈妈转头问爸爸。

爸爸正专心致志喝粥,额上冒汗,头也不抬地说:“我不知道。”

唉,爸爸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估计不足,否则他绝对不会说“我不知道”,他绝对会说 “啊,你老了?我怎么觉得你年方二八呢!”或是说“若草,老就老点吧,免得我走你边上,人家都以为我是你老爹,把我自卑得那叫一个灰头土脸哦。”

可是谁让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我不知道”呢!

艾羽一丝不漏地瞅见妈妈的脸在一秒之内变了颜色,如下雨前的天空,风驰电掣滚过成团成团乌云。黑眼圈的范围迅速扩大,像两大滴墨水在宣纸上晕开,登时晕满了整张脸。

糟了啦!艾羽想。

爸爸稀里呼噜地喝着粥,喝得好香。他用拿筷子的手背去擦额头的汗,没想妈妈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碗,恨恨地搁到一边去。

“你干什么呢?”爸爸一脸无辜地问。

“你不知道?你敢说你不知道?”

可怜爸爸嗓子眼里还有半口粥没来得及吞进肚子,被妈妈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弄得差点噎着。

“你不知道,那就让我告诉你吧。艾尖尖,你给我坐好了,把两只招风耳朵竖起来。”妈妈看着爸爸嘴角的米粒,分明想笑,但是她坚决忍住。

爸爸把两个膝盖一拢,脊背一挺,像个小学生一样,等待耳提面命:“遵命,夫人。”

妈妈嘴角一咧,立刻恢复原状,她及时把快要扑哧而出的笑成功掐灭了。

“你听着,艾尖尖,我为什么老得这么快?答案只有一个——我太辛苦了。我为什么会这么辛苦?答案也只有一个——你太不能干了!你看看,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女伴们,哪个像我这么辛苦?哪个不是优哉游哉锦衣玉食?我天天跟着你在粥吧里,做牛做马,我能不老得快吗……不说了,不说了,一说啊,伤心。”

妈妈果然直接陷入了伤心,像一朵雨云,随时要降雨的样子。

爸爸肚子没有吃饱,还惦着那半碗粥,又不好意思把妈妈手边的碗拿回来接着喝,只能傻傻地摸自己的后脑勺。这几句话,他听了不下一百次,每一次听到,心里都是难过和内疚的。

“要不然,我多雇两个人,你就不用到店里来了。”爸爸赔着笑脸说。

“就你那粥吧,再雇两个人,还能生出一分钱来吗?”妈妈气鼓鼓地质问。

“那就不雇吧。”爸爸慌忙说。

妈妈开始抹眼睛了。

当着艾羽的面,爸爸很是尴尬。他看看坐在一边下巴刚够到桌子嘴巴咬着碗沿的艾羽,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艾羽黑漆漆的两只眼睛露在碗的上面,滴溜溜地转向妈妈,又滴溜溜地转向爸爸。

“爸爸,妈妈不高兴了。”

“妈妈为什么不高兴?”

“爸爸赚的钱太少。”

爸爸摸摸额头,额头上的汗早干了。他说:“嗯,小羽,你有办法让妈妈高兴吗?”

“爸爸你哄妈妈。”

“好!”

直接陷入伤心的妈妈扭着脖子,一只胳膊搁在餐桌上,胳膊旁半碗粥,一丝热气也没有了。她的两只眼睛里,倒漫起了雾气。雾气越来越浓,终于凝结成水珠,眼眶承受不住它们的重量,它们只好滑落下来。

爸爸面对面喊她:“嗨,若草。”

爸爸凑近了喊她:“哎,若草。”

爸爸伸出手揩去妈妈脸上的泪:“哦,若草。”

妈妈不吭声,不理会,气鼓鼓的,像揣着巨大的委屈无处诉说,只能黯然神伤,自怜自怨,连鼻头都红了。

一个家里,女主人若是不高兴阴着一张脸,那么整个家的天空,也就是阴雨沉沉漫天乌云了。

艾羽的半碗粥磨磨蹭蹭地喝不完,心神不宁地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四处张望。

“小羽,快喝粥,再磨蹭,我打你屁股。”妈妈说。这就是典型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艾羽一缩脖子,连忙呼噜呼噜地喝。

爸爸抱歉地冲她一笑,艾羽用眼睛回了一个笑。

爸爸苦恼地问:“小羽,怎么办呢?”

“爸爸,我不知道。”

“小羽,我认为我们家,需要一个幸福咒语。”

“咒语?我会!”

“你会?”

“当然!嘀哩咕噜哇啦哇啦啊!还有,米西吧米西吧丽丽啊!还有,嘟噜嘟噜滴滴答!还有……”

“哇,我的小羽懂这么多咒语啊。你有没有让人听得明白的咒语?”

“有!画个圈圈诅咒你!”

“这个不好,有没有让人听了高兴的咒语?”

“有!画个圈圈祝福你!”

“这个,还不够独特。”

“开心开心真开心,幸福幸福真幸福。爸爸,这个……好不好?”

“好,好,挺好,挺好。”爸爸忙不迭说。

“好什么呀?”妈妈把脸转过来,撇嘴说道,“一点水平都没有!”

妈妈一说话,爸爸就咧开嘴笑了,他一笑,两个大门牙就闪光了。他眼巴巴地看着妈妈,极尽讨好地问:“请问,夫人有何高见?”

妈妈的气还没有退,又别过脸去不理。

“夫人兰心惠质,此等家庭大事,万万不可置之不理啊。”

不知道是否“兰心惠质”使得妈妈容颜大悦,还是这实在算得一桩家庭大事的缘故,妈妈再转过脸来时,一点生气的痕迹都没有了,仿佛水过荷叶一般。

妈妈说:“我觉得吧,幸福咒语里该有我们三个人的名字,才有意义。”

“这个难度太大了吧。”爸爸表情夸张地说,“不过,想必夫人心中一定是有了主意。”

“有一点点。”妈妈抿嘴笑道。

“哇,夫人真是冰雪聪明举世无双哇。”

爸爸恭维得简直有点过分,艾羽很不服气。她嚷道:“爸爸,这有什么难的?我知道,我知道,我来说,艾尖尖秦若草和艾羽是一家人!”

“这算什么咒语?”爸爸挥一挥手,“不行,不行。”

听了许多好话的妈妈托着下巴冥思苦想:“艾羽,羽毛,秦若草,羽毛落在草上……”

“咦,好像,有点儿意思。”爸爸插嘴道。

“尖尖,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连起来是草尖尖。羽毛落在草尖尖上!”

“绝了!”爸爸击掌说道。

妈妈被爸爸一夸,兴致更高,她摇摇头说:“还是不够完美。秦若——轻落,啊,羽毛轻落草尖尖!”

“太绝啦!”爸爸又是击掌,又是向妈妈频频拱手作揖,“夫人真是冰雪聪明举世无双的大才女啊。”

妈妈听得又是兴奋又是羞涩,两颊飞过粉色云霞。

“羽毛轻落草尖尖,所有烦恼化成烟。”爸爸冒出一句。

“我也会我也会。”艾羽可不想错过这表现的好机会,“羽毛轻落草尖尖,快乐天天在心间。”

“小羽说得好啊。”爸爸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轻轻一捏,又把艾羽的灵感捏出来了:“羽毛轻落草尖尖,一切烦恼靠一边。”

妈妈也抢着说:“羽毛轻落草尖尖,我们一家心相连。”

“羽毛轻落草尖尖,幸福一年又一年。”

“羽毛轻落草尖尖,一切困难都不见。”

“羽毛轻落草尖尖,一家三口把手牵。”

“羽毛轻落草尖尖,所有悲伤化成烟。”

……

三个人越说越多,像智力竞赛似的。

最后由爸爸隆重宣布:“我们家的幸福咒语——羽毛轻落草尖尖。”

爸爸说:“小羽,现在你对着妈妈说幸福咒语。”

“哎!妈妈,你看着我。羽毛轻落草尖尖,所有烦恼化成烟。”

妈妈咯咯地笑。

“妈妈,你高兴了吗?”

“我很高兴。”

“爸爸,我们的幸福咒语真的很神奇呢。”艾羽对爸爸嚷道。

爸爸说:“有了幸福咒语,咱们艾家,哈哈,从此过上幸福生活喽。”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高兴的事情,世界上又哪有那么多不高兴的事情,关键还是自己的心啊。”爸爸还说。

真的,自那以后,家里无论谁遇到不开心的事儿,只要一念幸福咒语,就开心啦。真的好神奇呢!

其实爸爸还在的时候,艾羽家哪里有时间不幸福呢!

对了,艾羽还和爸爸一起编了一首《羽毛轻落草尖尖》的歌:

羽,

艾羽的羽,

草,

秦若草的草,

尖,

艾尖尖的尖,

羽毛轻落草尖尖,

一切烦恼(悲伤)化成烟。

可是爸爸一走,幸福咒语就失灵了…… KFDSV8IT2NZrOUkQnGLTk8SnVIu07MDt/Cu1voPCdSd6FHriC+P29/eJQtsJrK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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