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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蜂”压顶

黑板旁边的那挂报时钟惊天动地地响起来。宁宇抬头看看,已经六点钟了,到了离校的最后时间。

教室里只剩下他和曲润两个人了。曲润娇小的身体端坐在座位上,好似入定的老僧一般,根本不为钟声所动。宁宇一直觉得这个个子小小的女生是一个谜,甚至比谜还要难猜难解,因为解谜只要求你猜解谜底就行了,而曲润则像是一个连谜面都让你看不清楚的谜。

宁宇简单地把书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正要站起身往外走,汪大海慌慌张张地走进来。宁宇有些奇怪:“你怎么又回来了?落东西了?”

汪大海瞟了曲润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宁宇,‘黑蜂盟’那帮人又堵在校门口了。”

宁宇的心里一震,身体下意识地又坐回到椅子上。大约三四天之前,六七个神情暴虐的年轻人鬼魅似的突然出现在七中周围。短短的几天之内,学校里已经有七八个男生被他们洗劫过了,其中一人还挨了打。那些年轻人都穿着黑衣,左臂上都文着一只形状可怖的黑蜂,号称“黑蜂盟”,为首的“盟主”是一个染着一绺黄发的瘦削大个子。很显然,“黑蜂盟”不同于以往那些偶尔在学校门口“借”一把钱,然后就销声匿迹的“游击队员”。这群步调一致进退有序的“黑蜂”就像一块黑云,压在七中的头顶,不但没有一点儿很快散去的意思,反而越压越低,越聚越大。

宁宇听说这件事以后,一直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不让自己被笼进那块可怕的阴影里。七中至少有一千三百多名学生,而他们才有六七个人,怎么就那么倒霉,一定会撞到他宁宇头上呢?可宁宇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他不禁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贪图教室里这两个小时的清静时光,留下来写作业。如果他跟大多数人一样正点放学回家,也许就不会撞上这倒霉事了。

可是后悔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的。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继续躲在教室里,直到“黑蜂盟”的人等得不耐烦,先撤走了。

汪大海看了看前面的钟,又看了看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曲润,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宁宇说:“坏了,一会儿赵主任该来清校了。”

宁宇没有吭声。这个他早想到了,可是想到了又能怎么样呢?除非曲润马上就走,那样他和汪大海就可以关掉灯,把教室的门从外面反锁上,然后再从走廊的窗户跳回教室,躲过查校的赵主任,也躲过校门口的“黑蜂”们。但是曲润并没有一点儿要走的意思,而她也绝不可能和两个男生一起一声不响地躲在关了灯的教室里面。

汪大海忍不住站起身,朝曲润走过去。宁宇把脸转向一边。他没有去拦汪大海,因为他知道,汪大海要做的,正是他想做可又做不出来的。他甚至有些佩服汪大海。虽然汪大海和他一样不敢面对黑蜂盟,可至少汪大海还有勇气面对曲润。无论如何,一个男生因为自己的怯懦而去求助于一个女生,这着实需要一点儿勇气。而他连这点儿勇气也没有。

汪大海回到他身边坐下了。可是十分钟过去了,曲润并没有动。宁宇看了看汪大海,汪大海无奈地撇了撇嘴。换了别的女生,不论汪大海给她的理由是什么,单从教室里只剩下两个男生一个女生这种格局,就会很快走掉的。可是,偏偏这个曲润就不是别的女生。

走廊里响起了赵主任那很有特点的脚步声。赵主任的腿有毛病,走路有些瘸。学校里有一个危言耸听的传言,说赵主任的腿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打坏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宁宇和汪大海却只能这样呆呆地坐着,像两只被猎犬的吠叫声吓呆了的傻狍子。就在这时候,曲润忽然站起来,不紧不慢地往外走。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朝宁宇看了一眼——宁宇相信自己的感觉没错,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并没有看汪大海。曲润伸手把灯关掉了。落入了黑暗中的宁宇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掉进了曲润乌黑幽深的眼睛里。

宁宇和汪大海听见赵主任问:“怎么还没走?教室里还有别的人吗?”

曲润一边锁门一边回答说:“没有了。”

赵主任又问:“门窗都关好了?”

曲润说:“关好了。”

赵主任便拉了一下门旁边的一扇窗子。汪大海赶紧哈着腰溜到窗子下面,用手抵住中间这扇窗的窗框——但赵主任并没有再来试其他的窗子。

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宁宇和汪大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从教学楼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本来汪大海还想再等一会儿,可是宁宇不想再等了。他怕再等下去,妈妈会到学校来找他,因为平时他从来没有过这么晚还没到家的时候。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汪大海突然又打起了退堂鼓:“宁宇,还是,还是再等一会儿吧,万一他们还没走……”

宁宇说:“没事的,他们没有耐心等到现在的。再说,他们也不知道学校里就一定有人。”

“可是……”汪大海欲言又止。

宁宇说:“要不你就再等一会儿,我先走了。”那一刻宁宇的心里真的有点儿瞧不起汪大海:就算他也胆小害怕,也绝不至于像汪大海这样。宁宇知道汪大海其实根本不想和他一起出来,只不过是不敢一个人留在黑洞洞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里罢了。

汪大海站在原地,看着宁宇独自一个人往校门那走,心里充满了矛盾。

宁宇走出学校大门。外面很静,也很黑。大门外原来有一盏路灯,但是前些天被打碎了。拐过一个街角,十几米之外有一片亮光,宁宇加快脚步走到那片亮光里。可是他没想到,许多有亮光的地方往往只是在远处看的时候才是安全和温暖的,一旦真的走进去,就会猛然发现,那看上去温暖又安全的亮光其实是最危险的,像诱饵和陷阱。

几个黑色的身影突然挡在了宁宇的面前,几件闪亮的黑衣一下子把柔和的路灯光变得冰冷而刺目。

只在一秒钟之内,宁宇就放弃了逃跑的念头。他背着沉重的书包,对方则身无重荷。更重要的是,他被包围在刺目的灯光里,无法判断周围的黑暗中还隐藏着什么,埋伏着什么。他驯服地垂下手,低下头。

一个黑衣人走过来:“小子,身上带了多少钱?我们……”

话还没说完,黑衣人的脖子上就被人狠狠地拍了一掌。宁宇抬起头,打人的是一个染了一绺黄发的大个子。宁宇知道,这就是黑蜂盟的“盟主”,那个让许多七中的男生寝食难安、心神不宁的家伙。

挨打的黑衣人揉着脖子,想起什么,突然跨步上前,“我们是黑蜂盟!”说着,卷起左衣袖,露出前臂上的一只张牙舞爪的黑蜂。与此同时,其余的几个人也都卷起衣袖。宁宇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眼睛下意识地躲避着那些面目狰狞的黑蜂。十几秒钟,几个人都不说话,只是用胳膊上的黑蜂困住宁宇。不知为什么,宁宇的心里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腰间直蹿上脊背。

这时候,那个一绺黄突然厉声发问:“你叫什么?!”

宁宇浑身猛地一抖:“我,我叫汪大海。”

“你叫什么?”

“我叫汪大海。”

“汪大海?这名字不错,我喜欢!哈哈哈!”一绺黄突然大笑起来。其余几个人也条件反射似的跟着笑起来。笑够了,一绺黄退到一边,一只长着一张胖脸的“黑蜂”凑上前来,很有些小心翼翼地说:“汪大海,我们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跟你借点儿钱花。”

宁宇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我只有七块钱。”

胖黑蜂沉下脸:“只有七块钱?”他回头看看一绺黄,一绺黄显然有些不耐烦了,轻轻一摆手,几个人一拥而上,把宁宇从头到脚搜了一遍,但却一无所获。

“盟主,这小子身上只有这七块钱!”

一绺黄皱了皱眉:“七块钱?汪大海,知道我们在这儿等了你多长时间吗?你把我们当什么啦?钟点工?”

宁宇说:“我只有七块钱。”

一绺黄抬手打了宁宇一记耳光:“明天拿一百块来!听见没有?!”

宁宇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说:“听见了。”

一绺黄瞟了他一眼:“小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已经被我们黑蜂盟盯上了,就别想跑。我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今天你也见识了,别说是七点钟,你就是躲到八点钟出来,也躲不过去!”

几只黑蜂一脸钦佩地点头。其中一只嘴角有些右歪的黑蜂忽然发现了什么,走到宁宇跟前看了看,然后对一绺黄说:“盟主,这小子好像不是刚才被咱们堵回去的那个。那小子好像挺胖,不像他这么瘦。”

一绺黄愣了一下,然后又笑起来:“蠢货!这小子就像一只蛋……”

胖黑蜂赶紧接口说:“我们只管吃蛋就行了,管它是哪只母鸡下的。”

一绺黄大笑:“对对,这话真绝了!”

宁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妈妈问他:“怎么这么晚?”

宁宇说:“老师临时布置点儿事儿,放学晚了。”

妈妈一脸疲惫,没有深究,只是说:“吃饭吧,我刚刚给你又热了一遍。”

吃晚饭的时候,宁宇低着头说:“妈,给我一百块钱。买参考书的钱。”

妈妈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多问,去外衣口袋里拿了一百块钱给他。妈妈说:“宁宇,记住妈妈的话,在学校里一定要跟大家好好相处。咱们母子俩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你可千万不能惹是生非。”

宁宇依然低着头,说:“妈,我知道了。”

吃完晚饭,宁宇早早地躺下了。本来还有一点儿作业没有做完,但他根本没有心思做了。他的脑袋里乱糟糟的,那几只“黑蜂”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地乱飞乱撞,耳边却响着妈妈刚才的话。

宁宇和妈妈是几个月前才从C市搬到E市的。

一年以前的一个暴雨之夜,在公交公司做公交司机的宁宇的父亲下了夜班,打着雨伞从车场出来,往家走。父亲跑的线路收车比较晚,一般下晚班的时候,都没有公交车可坐了,打出租又太浪费,所以白天为乘客辛苦了一天的父亲总是徒步回家。好在宁宇家离车场只有五六站路,不算太远。

那天父亲从车场回家,转过一个街口的时候,前面突然冲过来一辆客货两用的小卡车,车速极快,等打着伞艰难前行的父亲发现时,车子已经冲到了眼前。父亲被车撞得横飞了十几米远,当场昏死过去。可恶的是,那个肇事司机撞人之后,甚至连车都没有下,就驾车逃逸了。可怜,当时父亲虽然伤势严重,但并没有死,如果抢救及时,完全有生还的机会。事后的法医鉴定证明,父亲是死于失血过多和溺水。当时父亲跌落在路旁一个积水坑内,因为雨越下越大,积水越来越深,最后彻底淹没了父亲。更可怜的是,其间父亲曾经一度恢复了神志,无奈身负重伤,无力自救,当时又是风雨之夜,也没有人能帮助他。一个正值盛年身高一米八零的壮汉竟然眼睁睁地被淹死在一个深不过半米的水坑之中。直到第二天早晨风停雨歇了,父亲的尸体才被早起的环卫工人发现。

宁宇永远不会忘记和妈妈去停尸间认领父亲的尸体时的情景。当白色尸布揭开的一刹那,妈妈就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宁宇没有叫,他两手用力地抱住瘫软下去的妈妈,直直地看着父亲变形的脸和怒睁的双眼,眼里一滴泪水也没有。他的上齿深深地咬进了下唇,咬到血流出来,从下巴滴落下来,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虽然肇事现场没有目击者,但是交警部门还是根据那辆小卡车在现场留下的几块前灯碎片,很快查到了肇事汽车和司机。可是肇事司机为了逃避责任,竟然一走了之。公安部门虽然多次追查,却始终查无踪影。

几个月前,宁宇和妈妈听说那个肇事者曾经在E市出现过,便把家搬了过来。他们之所以没有报告给公安部门,让他们来查,是因为在此之前,公安部门根据消息,已经去过几座不同的城市,但都扑了空。因为时间和各种条件所限,公安部门不可能每次得到消息都出动警力,而且他们的异地调查也只能是短时间的,不可能在某个地方长期驻扎下去。

宁宇母子俩之所以下决心搬到E市,一来是为了查访那个肇事者的踪迹;二来也可以换一个环境生活,早一点儿从父亲死于非命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宁宇的父母本来就是生活在最底层的普通人。宁宇的母亲因为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只能在身体状况比较好的时候,找一点儿临时性的工作。可以说,父亲是这个家里唯一的支柱。而现在,这个生活原本就很拮据的普通之家,又因为宁宇父亲的暴死而几乎彻底坍塌了,所以对宁宇母子而言,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是太难——如果说难,那么留在家里或者在任何一座陌生的城市生活都一样难,因为他们母子都必须要面对一种完全不同的注定会更加艰难的新生活。

妈妈现在在一家超市里做收银员,收入微薄但还算稳定,而且这个工作也有利于查找那个如同海中之针的肇事者。虽然妈妈的身体应付这种辛苦的工作很吃力,但妈妈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为了这个家,为了宁宇,只能咬牙挺着,坚持着。

宁宇则在妈妈奔波乞求了近一个月之后,终于得以在E市七中借读。宁宇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给他办借读,甚至比妈妈自己找工作还要难。尽管七中在当地是一所最普通的中学,设施老旧,没有名气,升学率也不高,很多人甚至不屑把孩子送到这里来上学,但是宁宇却必须倍加小心地看护好自己在教室角落里的那个座位。

后来宁宇又想到了汪大海。汪大海肯定料到了他会被黑蜂盟的人堵住,却没有明确地提醒他。因为汪大海第一次被堵回学校里的时候,肯定已经被黑蜂盟的人看到了。也许汪大海是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也许汪大海是想利用他吸引住黑蜂盟的人,使自己得于逃脱。在这两种可能性中,宁宇更相信第一种。来到七中不久,他就与胆小怕事又有些肥胖笨拙的汪大海成为了好朋友。虽然交往时间不长,但是宁宇觉得自己对汪大海还是比较了解的。

其实宁宇自己又何尝不是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呢?虽然他也想到了黑蜂盟的人很可能还没有走,但是他还是把那仅有的七块钱带在了身上,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有一种想法:一旦被黑蜂盟的人堵住,也不会因为自己身无分文而惹恼他们,遭受一顿皮肉之苦。只是宁宇很不情愿承认和面对这种想法,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太怯懦。

现在,宁宇的思维都集中在了一点上:在黑蜂盟的那个“一绺黄盟主”问他姓名的时候,他为什么会把汪大海的名字说出来呢?按理说,在当时那种情形下,他最可能说出来的是自己的真实姓名,而这也正是黑蜂盟那伙人摆开那种阵势的目的所在。但在那一刹那,他却本能地绕开了那个陷阱。如果,现在真的有一支冷箭迎面射来,他会不会也本能地把身边的汪大海或者别的什么人推出来做“挡箭牌”呢?记得哪本书上说过,人的本能反应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本质的。难道,他宁宇在本质上竟然是一个在危难之际不惜牺牲朋友的人吗?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可是,汪大海也许真的会因为他今晚的“出卖”而面临祸端?

潮水一般不断袭来的困倦使宁宇的思想渐渐变得迟钝进而模糊了。但在跌进睡梦中的一刹那,宁宇还在想:但愿明天黑蜂盟的人拿到那一百块钱之后会放过他,让他的噩梦就此结束……

第二天。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汪大海走过来,嗫嚅着说:“宁宇,昨天晚上……”

宁宇打断他:“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

汪大海有些急,说:“宁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宁宇笑了:“昨天晚上的事与你无关,是我自己没听你的劝。”

汪大海看看他的表情,轻轻松了一口气。宁宇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不想失去汪大海这个朋友,因为他是自己在七中唯一的朋友。

汪大海问他:“他们……”

宁宇说:“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放学的时候,宁宇特意在教室里磨蹭了二十分钟。汪大海想等他一起走,被他打发走了。

宁宇走出校门口的时候,却没有看见黑蜂盟那些人。他正在四处张望,忽然看见那只“胖黑蜂”在对面的街口朝他招手。他走过去,把手里已经攥出汗的一百块钱递给胖黑蜂。胖黑蜂却不接,说:“你跟我走,把钱直接交给我们盟主。”

宁宇跟着胖黑蜂过了一条街,来到了一家小服装店门前。一绺黄和黑蜂盟其他几个人正在等着他们。胖黑蜂走过去,趴在一绺黄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一绺黄看着宁宇,点了点头。

宁宇走过去,把那一百块钱递给他。

一绺黄沉着脸问:“哎,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宁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说:“是借给你们的,等你们有了就还给我。”

一绺黄的嘴角难看地扯动了一下,说:“行。我就喜欢说明白话,做明白事。”他伸手搭在宁宇的肩膀上,“我挺喜欢你这股明白劲儿。这样吧,明天你再拿二百块钱来。不过这回不是我们借的,而是给你自己用的。我准备让你加入我们黑蜂盟,那二百块钱是给你文黑蜂用的。”

宁宇的脑袋里嗡地一响,一瞬间几乎无法进行思维了。

宁宇有些语无伦次:“我,你们……”

胖黑蜂跨前一步:“怎么,你不想加入?”

一绺黄沉着脸,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宁宇的话一下子哽在嗓子眼儿里。

一绺黄打了一声呼哨,领着几只黑蜂走了。

宁宇回到家,妈妈还没有下班。直到七点钟,妈妈才一脸倦容地回来了。

宁宇问:“怎么这么晚?”

妈妈说:“这阵子超市的生意不太好,老板决定延长营业时间。”

宁宇说:“不是有规定吗,每天工作不得超过八个小时,超过了就得给加班费。”

妈妈苦笑了一下:“那只是规定呀,傻孩子。现在给老板打工,哪有不加班的?谁又拿着什么加班费了?能给你按时发薪,不拖欠你的工钱就不错了!”

宁宇不再说什么了。妈妈看看他:“宁宇,有什么事吗?”

宁宇摇摇头:“没事儿。我没事儿。”

妈妈轻轻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学校又要收什么钱了呢。”

那天晚上,宁宇梦见了父亲。与高大健壮的父亲并肩而立,宁宇感觉自己也一下子变得强壮有力了。父亲的出现,使那群讨厌的、猖狂的黑蜂一哄而散。宁宇紧紧地拉住父亲的手,害怕他会随着黑蜂们的溃散而离开自己。可是,一场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那雨太大了,打得宁宇几乎睁不开眼睛,甚至无法呼吸,他只能抬起手不停地抹去脸上的雨水,徒劳地想挡住那些疯狂的雨水。就在那一瞬间,身边的父亲突然不见了。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四处寻找父亲,但雨水实在太大了,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无边无尽的雨水。不远处,有一片积水。宁宇走过去,忽然看见一个人坐在积水中,只露出头来。那是父亲!宁宇伸手去拉父亲,想把他从水中拉起来,可是,父亲太重了,他根本拉不动……

从梦中惊醒时,宁宇发现自己的枕边已经被泪水打湿了。可是他想不起自己在梦里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哭过,他知道,父亲是最不喜欢他哭的。父亲常常跟他说的一句话就是:男人,宁肯流血,也不流泪。父亲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公交车司机,但却是一个真正的响当当的男人!遇到公交车上发生偷窃、伤人之类的事情,父亲从来都会挺身而出,绝不会在坏人坏事面前胆怯和退让!

宁宇决定向汪大海借钱。一来他觉得汪大海会有这笔钱,二来他也实在想不出,除了跟妈妈要,他还能到哪儿去弄这二百块钱。不出他所料,汪大海很痛快地把钱借给了他。看着汪大海那副“巴不得你来借”的样子,宁宇不禁有些不是滋味,觉得自己是利用了汪大海的某种愧疚心理,有点儿像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汪大海傻乎乎地问他:“是黑蜂盟那帮人?”

宁宇把钱揣进口袋里:“这是最后一次了。”

汪大海问:“他们跟你保证过了?”

宁宇说:“是我跟自己保证过了。” uhzqCtyG1QTL5jN/VC4LNbMgC7wJhZO/3rrnV64Hw1Gn48Qj2MzazF3wyEk49TZ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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