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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清风吹来，薄纱一般的晨雾掠过大礁石一般的巨鲸，紧贴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轻飘飘地飞翔，直到消散在海浪因为激动和逐渐刺目的太阳而泪光闪闪的眼睛里。他看见海潮也微微地闭了闭眼，他们一起在逐渐消散了雾气的海岸，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既然，我原本要结束的生命是因为你而意外获得，那么……”

海潮在学舌——没有等小黄狗海潮“说”完这句话，海浪就把脸庞贴在了海潮的脖颈上——被雾气浸淫过的脖颈湿漉漉的，可是仍旧温暖。

“当然！”海浪“咯咯”地笑着，说，“你必须跟随着我——因为，‘海潮，你的任务就是保护海浪！’”

一阵阵微微轻拂的暖风知道，他们三个，都笑了。

“那，我们出发吧！”海浪站了起来，跟他自己想象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站了起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无坚不摧的拳头。

“只是，”巨鲸在晨雾掠过的时候闭上了眼睛，此刻，他又睁开了那双温暖而沧桑的眼睛，相对于他的身体来说，眼睛实在太小，可是，看起来却如这大海一样浩瀚而深邃，“我们的旅途，也许是一场冒险——虽然，这些年为了生命里最后的旅途，我做好了准备，但是，我也无法保证意外的发生——你不需要，我是说，这些年你都一个人吗？你不需要告别？”

“这些年，天哪！……”海浪知道巨鲸把自己当成了爷爷，可是，他愿意这样的误会继续下去，他望了望一望无际的大海，在这么遥远而未知的旅途中，一切都来得及解释，更何况，他几乎知道了爷爷所有的故事，尽管奶奶、爸爸和妈妈对于爷爷的事情只字不提，“我是得有一个告别……”

海潮也点了点头。

“来得及，潮水落下去还得一段时间……”

不等巨鲸说完，海潮就带头回转身奔跑起来，就这样，湿漉漉的礁石上海潮在前，海浪随后，他们一起追赶着自己长长的影子向着距离海面最近的那棵高大的椰子树奔跑——奶奶为海浪准备的那两块手帕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海浪要爬上高大的椰子树，他把那块绣了番薯的绿手帕系在椰子树上——老船长说过，爷爷出海如果打了胜仗满载而归，他就会在自己的海盗船上高高地升起绿色的旗子，旗子上绣着传说中的番薯。而小镇的居民们看见最高的桅杆上迎风飘扬的绿旗会像迎接凯旋的国王一样，拆除海障，开放最深最优良的海港，清空码头，迎接爷爷的归来……

当然，最后一次，把小镇洗劫一空的那次除外，可是，海浪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这样的误会总会存在，地球上最大最了不起的巨鲸不是也把海浪当作了爷爷吗？只是，这样的误会大概也有美好的误会和糟糕的误会。

其实，在第一次听老船长讲黑旗和绿旗的时候，海浪就不自觉地伸了汗涔涔的小手去摸奶奶拴在他腰间的两个手帕，一个绿手帕，一个黑手帕。

这不是巧合。

爷爷这个词汇是一家人回避的屈辱，可是，在每个人的心中，也许正是他们贫穷而骄傲的原因，谁知道呢，也许，某一天，海浪可以进到每个人的心里，那么，他一定能够洞察他们真实的想法，或者，某一天，当一切都说清楚的时候，一定是另外一个奇迹发生之后，而传说，将会全部更改过来！

而这一切，都有赖于海浪。

在今后回忆起来，今天就是那个“某一天”吗？至少，也是从今天开始的……

海浪手脚并用，很快，就到了那棵高大的椰子树顶端，他用双腿盘紧树干，远远地望见了雾霭飘散中的家，那个两层的木阁楼，还有阁楼前的小院，奶奶在做针线，妈妈在织补渔网，爸爸呢？肯定是捧着一本书在喝茶……

奶奶对爸爸肯定是失望的，除了爸爸，没有人喜欢那几箱爷爷带回来的书，据说来自于一个乘坐海船朝圣的和尚，只是那个和尚后来也做了海盗——可见，也不会是什么好和尚。

但是，海浪不一样，奶奶对海浪是有期望的，因为海浪还很小的时候，奶奶就把那两个手帕早早地结在了海浪的腰间。

海浪把那个绿手帕绑在椰子树上，让长长的手帕像旗子一样垂了下来，迎风招展。剩下的那块黑手帕，海浪希望永远也不要用才好。

回到地面上，海浪和海潮一起仰望着那个已经开始随风飘扬的绿手帕，巨大的黑礁仿佛成了一艘海盗船，而这棵椰子树则成了船上最高的桅杆——海浪前后出过二十多次海，当然是跟随现在的杂货铺老板，南澳岛曾经最有名的“船长”——虽然，不做船长很多年了，但是，还是常常被小镇的后生恳请着一起出海，每次，他都会带着海浪。

而今天，海浪将带着海潮一起出海，他就是船长，而海潮将会是他唯一的水手，他的船，就是随潮水靠岸的巨鲸！

啊！

“船长！”

“你也叫我船长？”海浪拍了拍海潮的头，他们向着大海，向着太阳飞奔，身后是紧紧跟随的影子。

雾全部散去，远处的大海仍旧如墨汁儿一样闪着黑金一样的亮光，海浪知道爷爷的故事，也知道巨鲸不能暴露在阳光下太久，尤其是在他远离深海的时候。

“那么……”海浪蹲下身来用手掌掬起更多的海水洒在巨鲸的头上、身上和眼睛上，“我们启航吧！”

“是，船长！”

海浪很开心，因为在他的心里，他听见了两个声音的应答。

“启航！”

海浪大声喊道，虽然这个船长现在连如何登船都不知道，但是他相信，接下来他什么都会知道。因为“这些年为了生命里最后的旅途”，巨鲸做好了准备！

海浪也决定上船后要和巨鲸好好谈谈，这些年，其实，他也做了好多准备。

“生和死之间有一段路，你必须唱着歌儿，快快乐乐地走过去，在我们走的时候，就常常会有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会有灾难，更会有惊喜……”奶奶还说过，“有时，是灾难还是奇迹完全取决于当事人的态度和努力。”

海浪还知道，奇迹是从你抓住一个机会开始的，而不是一开始就选择放弃。

海浪在阳光里，在轻风中，抬起了一只跨向大海的脚，这时，突然一阵巨浪涌上海岸…… msHLf2sUQnzkS304Yl7DzddrzXMChTUy1HSs9AgXwGRWFSORjXWxHAYL18OLMX5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