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偷走了手记。”幽魂表情僵硬地说,他的钥匙掉到地上,发出叮当一声响。
“这怎么可能呢?!”鱼夭露出惊愕的表情。她拿着青铜木盒看了又看,从胸膛里发出了激烈的喘息声,让人担心她马上就会把气漏光。
桑离连忙轻拍鱼夭的后背,直到她的呼吸平缓下来,才疑惑地问:“什么是手记?”
“是一些记录。”幽魂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我在一卷鹿皮上记载了年轻时的冒险经历,原本我打算把它和绝境之门的钥匙一起毁掉,但是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把它保留了下来。”
“你想做一个纪念。”嫫姜点头说。
“但谁会知道这下面有间密室呢?”桑离抬起头看火塘底下的密室入口,“它隐藏得那么巧妙!”
“除了我和鱼夭,再没有人知道。”幽魂摇了摇头。
“这把钥匙,我每天都把它带在身边,”鱼夭费劲地弯下腰,从幽魂脚边捡起钥匙,“如果没有钥匙,任何人都无法打开青铜木盒……不,不只是我们,”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提醒幽魂说,“从前一共有四个人知道密室的存在。”
“你是说……”幽魂皱了皱眉头,“但他们早就去世了,我们上一次打开盒子时,手记还仍然在里面,而且我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打手记的主意。”
“你说得对,我有点老糊涂了,”鱼夭说,“不过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潜入密室把手记拿走,毕竟我们一直都很小心,就连在老凤凰旅店干了几十年的伙计,也从不知道密室的存在。”
“可他们为什么要偷走幽魂的手记?写了字的鹿皮一点都不值钱。”桑离又问。
“那里面记录了一些很重要的内容,”鱼夭说,“那是很多人都在寻找的秘密。”
“记载了取得牧夜神之心的办法!”嫫姜顿时脱口而出,她想了想,对幽魂和鱼夭说道,“人们对牧夜神之心的觊觎从未停止,所以你们才离开居住的村落,搬到了‘罪恶石林’。幽魂说你们是为了守护鱼夭的孩子,才修建了老凤凰旅店,但我想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把幽魂的手记安全地保存下来。”
“不愧是半月部落的预言者,”幽魂看了看嫫姜,面无表情地说,“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搬到‘罪恶石林’的一部分原因,的确是为了隐藏我的过去,有时候危险也能带来保护,但我们太大意了,以为过了这么久,不会再有人知道老凤凰旅店的秘密。”
龙坎迟疑了一下,轻声说:“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拿走手记的人就是偷牧夜神之心的人,他们在手记里发现了黑夜岛的秘密,因此预兆才会指引嫫姜来到老凤凰旅店,虽然他们隐藏了牧夜神之心的直接线索,但百密一疏,仍然有些曲折的线索留在了那里。”
“我认为龙坎说得对,”嫫姜马上接着说,“也许我们可以从中找到另一条线索,不用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幻火者身上。”
“我没想到这场灾难竟然是我带来的,”幽魂愣了一下,喃喃地说道,“我以为自己可以守住这个秘密,直到获得解脱……我犯了个错误,应该早一点毁掉它。”
“不是这样的,幽魂,”嫫姜急忙安慰他,“这只不过是我们的猜测,就算是这样,你的手记也只是为他们提供了一点线索,假如你毁掉了手记,他们也仍然能从别的地方找到获取牧夜神之心的办法。南采说,谁也不能阻止灾难到来,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你不用安慰我,我很清楚……”幽魂仍然无法释怀,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但他没说完,就被龙坎打断了,“不管你多么愧疚,发生的都已经不能改变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搞清楚究竟是谁拿走了手记,尽可能找出另一条有用的线索。”
幽魂重新直起了背,看了一眼龙坎,说:“我们可以分析一下。”
“会不会是另外那两个人的后代,虽然他们已经去世了,但有人从他们的遗物里发现了什么?”嫫姜想了想说。
“据我所知,其中一个人并没有后代,他是个孤僻的隐士,另一个倒是有很多后代,但他们也都特立独行。”幽魂说。
“不过嫫姜说得有道理,你们可以从潮汐沼入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鱼夭提议。
“潮汐沼在哪儿?离这里远吗?”龙坎转过头问。
“在女罗与盘渊中间,那里有一片幽深的沼泽地,”幽魂回答,“居住着桀骜不驯的泥牙人。”
“我们先赶到女罗城跟麻雀他们会合,然后再前往潮汐沼,”嫫姜祈祷道,“希望他们顺利地找到了幻火者,弄清楚那个图腾的含义。”
“但你们必须要好好休息几天,养足了精神再出发,否则谁也别想走出老凤凰旅店的大门,”鱼夭不容反驳地说,“你们一个个都累坏了,看起来就像刚从监牢里跑出来的逃犯!”
龙坎听到鱼夭这么说,才感觉到自己又困又累,眼皮沉重得不听使唤。现在他的肚子里已经塞满了食物,只想赶紧找张床把自己整个扔进去,深深坠入黑甜的睡梦。他的意识恍惚起来,怎么也抓不住大家说话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离开密室,被桑离领到一间有干草床的房间里。
他一挨着枕头,立刻沉沉地睡着了,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一打开房门,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混合着嫫姜和桑离的笑声一起从厨房里飘过来。鱼夭和幽魂则坐在火塘边聊天——他们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而鱼夭的精神显然好了很多,不再需要搀扶,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
午饭仍然很丰盛,在鱼夭“多吃一点”的劝说下,龙坎几乎撑到了嗓子眼儿。他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站起来,发现肚子圆得再也坐不下去。为了消化掉一肚子的东西,他跑到狼圈喂了星狼,又给它们洗刷了好几遍长毛。干完这些事情之后,他在火塘边消磨时间,在旅店里四处晃荡,听鱼夭讲故事,带着充满罪恶感的轻松,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一天。到第四天晚上,他和嫫姜都觉得休息够了,便找幽魂商量,决定第五天一大早就出发。
桑离听到这个消息后,又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为他们送行。她刚把最后一道菜摆上桌,老凤凰旅店的门铃忽然被摇得叮当作响。
“这么晚了会有谁来?”桑离很诧异。
她马上放下盘子,朝大门跑过去,又爬上去打开门上的小窗。她探头看了看门外,就冲着大厅里大喊起来:“嫫姜,龙坎,你们快来!”
龙坎放下啃了一半的鹿尾巴,跟在嫫姜后面跑过去。嫫姜抢先一步爬上了小窗,她朝外面看了一眼,顿时也激动地大叫起来,马上跳下来帮桑离打开大门。龙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箭步蹿过去,看到麻雀出现在门口,夏魃和朝歌骑着狼跟在他背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巨大的黑眼圈和疲倦的神色。
“龙坎!”麻雀一看见龙坎,兴奋地跳下狼背,冲上来抱住龙坎的肩膀。
龙坎也很兴奋,在麻雀的肩膀上狠狠拍了拍,咧着嘴说:“麻雀!怎么是你们!?我以为你们在女罗城等着我们。”
“我们原本是那样打算的,”夏魃走过来说,“但我们的计划出了点儿意外!”
“出了什么意外?”嫫姜问,“你们没有找到幻火者吗?”
“幻火者从女罗城的监牢里逃跑了,”朝歌看上去很憔悴,用低哑的声音说,“他因为用巫术蛊惑人心而被投入了监牢,但不久之前,他找到机会从那里逃跑了,我们打听到他有可能逃到了‘罪恶石林’。”
“幻火者逃到了‘罪恶石林’?”龙坎放开麻雀,惊异地问道,“但寄鬣很猖獗,你们没有遇到危险吗?”
“没有,”麻雀摇头,“我们很顺利地到了这里。”
“我们也觉得奇怪,”夏魃皱了皱眉头,“我们进入‘罪恶石林’后,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寄鬣的踪影,平静得就好像我们走错了地方,最后在獠牙口才遇到一点儿麻烦,那些寄鬣似乎也遇到了麻烦,所以无暇顾及我们。”
“你是说一路上没有见到一个寄鬣?”嫫姜吃惊地张大了嘴。
“也不是,”夏魃纠正她,“獠牙口那里就聚集着一些。”
“那里只是一小群,还有其余的寄鬣呢?”桑离不安地说,“他们从没有这么反常过,幽魂的怀疑可能是对的,这件事不只是寄鬣之间的斗争那么简单。”
“会不会跟幻火者有关?寄鬣们真正恐惧的不是‘三尾鬣’,而是幻火者?”龙坎的脑袋里忽然闪了一个念头。
“幻火者一来到这里,寄鬣们就出现了异常,”嫫姜点点头说,“但寄鬣们为什么会畏惧幻火者呢?我们都见识过他的幻火术,都是些华而不实的花招,一点都不可怕。”
“一定是因为火种,点燃了蓝河谷的邪恶火种!”麻雀轻轻打了个寒战。
大家顿时因为麻雀的话陷入了沉默,仿佛看到河谷在他们面前燃烧起来,朝歌的眼睛里隐约映出了火光般的红色。不过,桑离打破了这个无声的局面,她热情地说:“我把狼群赶到狼圈里去,你们一起坐下来吃晚饭吧,我想你们肯定又累又饿!”
麻雀听到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于是讪讪地跟着龙坎走进大厅里。嫫姜向鱼夭一一介绍了他们,鱼夭很高兴,她等桑离安顿好星狼,马上让她添了碗筷,请夏魃、朝歌和麻雀坐下来吃晚饭。
当他们吃饱喝足,又谈论起寄鬣们的反常表现。幽魂问了情况,便拿起斗篷离开座位,他说:“我去趟獠牙口,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鱼夭说:“让桑离跟你一起去,你不熟悉这里的人,他们会提防你。”
“我也去!”龙坎说,“我们也许可以向寄鬣打听一下幻火者的下落。”
“嫫姜,你要留下来帮忙,”鱼夭和蔼地说,“你们的朋友需要休息,你为他们找两个舒适的房间。”
“那好吧,”嫫姜已经站了起来,她对桑离说,“你可以骑我的星狼,别害怕,白风很友好。”
桑离对独自骑狼有点紧张,幽魂于是把她抱上自己的狼背,让她搂住暴君的脖子。星狼很快穿过灰夜下的石林,把他们带到獠牙口。他们远远发现,那里的形势似乎变得更加严峻,聚集在分界线前的寄鬣人数也在增加,他们不断用言语挑衅,并怂恿女人和孩子上前哀求。
许多北地居民开始心软,他们把食物分给饥饿的孩子吃,还让他们坐下来烤火。另一些人始终保持着冷静的头脑,他们认为这就是陷阱,一旦退让,北地将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桑离爬下狼背,很快在人群里找到铁匠。“我们绝不能心软,”铁匠挥舞着手臂,在火堆旁边走来走去,“现在我们可怜寄鬣的孩子,回头我们自己的孩子就会遭殃。”
“但他们只是孩子!”有人质疑。
“如果北地落入了寄鬣手中,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的孩子吗?”铁匠反问。
那个人立刻不吭声了。“我们绝不能让寄鬣们的阴谋得逞。”他旁边的一个人说道。
“这样就对了!”铁匠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低头看着桑离,头疼地问道,“怎么又是你?”
“北地会不会有危险?”桑离问,“寄鬣究竟为什么要逃这里呢?”
“如果你继续在这里捣乱,就会有危险!”铁匠不耐烦起来,“不管他们因为什么,我们都不会让他们过去。”
“我没有捣乱,”桑离不服气地说,“我也可以守卫北地。”
“你?”铁匠哈哈大笑起来,“你的胳膊还没有剑柄粗!”
趁着铁匠不注意,幽魂对龙坎使了个眼色,他们很快穿过守卫者,向獠牙口的阴影下走去。那里或蹲或站地聚集着一群面目狰狞的寄鬣,他们的眼睛在暗影里发出野兽般的绿光。
“喂,站住,”他们大概以为幽魂和龙坎是北地派来的代表,轻蔑地望了眼龙坎说,“北地没人了吗?居然派了个小孩子来谈判。”
龙坎认出了那群寄鬣的首领,一个长着狮头鼻的凶恶男人,于是碰了碰幽魂的胳膊说:“你要对他说话。”
幽魂会意,毫无畏色地走上前,对寄鬣首领说:“我要和你谈谈。”
“你是赶瞌睡人?”寄鬣首领打量了一下幽魂,咧开嘴露出了黑黄的牙齿,“不过没什么好谈的,我们必须从这里通过,你们人数再多也挡不住我们!”
“你们可以靠铁剑打过去,但那些女人和孩子呢?她们过不去吧?”幽魂冷静地盯着寄鬣首领说,“如果你相信我,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什么更好的办法?”寄鬣首领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神态仍然充满戒备。
“你必须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幽魂说。
寄鬣首领的脸色忽然变了,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色。“我们被赶出来了,就这样,”他凶狠地说,“是寄鬣内部的争斗。”
幽魂问:“果真是内部争斗?那为什么其他寄鬣们都躲了起来?赢的一方是谁?”
“不关你的事情!”寄鬣首领恼羞成怒,“你根本不是来谈判的,只是想刺探消息。”他下令道,“把他们抓起来,我们冲过去!”
寄鬣们一窝蜂朝龙坎和幽魂拥上来。
“我是赶瞌睡人,”幽魂冷冷说道,“你们不担心瞌睡吃光你们的脑子吗?”
寄鬣们的动作顿时变得迟疑,他们互相推搡着,谁也不敢靠近幽魂和龙坎。其中一个寄鬣对首领说:“我们为什么要抓他们?我们直接冲过去就好了。”
寄鬣首领一巴掌打在说话者的脑袋上。“愚蠢的巢鸦,我们可以把他们抓住当人质。”他说。
“但我儿子还在他们那边,他也会被抓住做人质。”另一个缺了块鼻子的寄鬣哭丧起脸。
“那就让你儿子留下好了,残酷一直是寄鬣的生存法则,如果他不能适应,就活该被淘汰。”寄鬣首领无情地说。
“是你让他去的!”缺了鼻子的寄鬣说,“是你命令那些女人和孩子去恳求他们!”
“别这样,毒尾鬣!”一个脸上布满伤疤的寄鬣走出来对首领说,“你答应过会保证我弟弟的安全。”
“现在情况变了,你们看不到吗?”寄鬣首领毒尾鬣说,“北地的人压根不打算让我们通过!”
“我也许可以说服他们……”幽魂马上说道。
“但我们什么都不会告诉你,”寄鬣首领毒尾鬣警惕地打断他,“不管你做什么,都别想从我们嘴里掏出一个字。”
“你们见到过幻火者吗?”龙坎突然问,“我们只想知道这个。”
“幻火者?”寄鬣首领毒尾鬣愣了一下,然后他肯定地摇了摇头说,“没见过,但我们听说他来过‘罪恶石林’,没多久就离开了。你们为什么要找他?”
“我们需要他表演一场幻火。”幽魂说,“那你知道他离开‘罪恶石林’之后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寄鬣首领毒尾鬣不耐烦地说,“据说他是个逃犯,除了‘罪恶石林’,逃犯们还喜欢躲进巫涂领,那里有很多装神弄鬼的巫术士可以帮他们改头换面。好了,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赶瞌睡人。”他一把抓住龙坎的脖子说,“现在,轮到你兑现许诺。”
龙坎被寄鬣扣留下来,他们给了幽魂一顿饭的时间去跟北地守卫者谈判。“我很快回来!”幽魂低声对龙坎说。在两个寄鬣的监视下,幽魂走回了分界线的另一边。
龙坎不知道幽魂打算怎么说服守卫者,但感觉他似乎胸有成竹,因此也表现得很镇定。他远远看到幽魂走进了火光里,找到铁匠和酿酒师说了些什么。铁匠还没有开口,仍然在冷静地思考,酿酒师就忽然激动起来,他指着幽魂叫嚷道:“他是个奸细!他帮寄鬣说话!”
龙坎隐约听到酿酒师的喊声,心顿时悬了起来。铁匠马上走过去,抓住了酿酒师的胳膊,说:“他说的有道理,我们应该听他把话说完。”他的声音盖过了酿酒师的叫嚷。
“你要站在他一边?”酿酒师气愤地说。
“你听着,我只站在北地一边!”铁匠说,“我不希望打仗,假如有办法解决冲突,不用付出流血伤亡的代价,难道不是更好吗?”
“你这么想因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酿酒师讥讽道,“我才不怕流血,如果寄鬣敢冲过来,我会和他们拼命。”
“这里所有人都可以和寄鬣拼命,”铁匠甩开酿酒师,一字一句地说,“但愚蠢至极的人就只会拼命。”
龙坎以为酿酒师肯定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他愣了一下后,竟然安静了下来。铁匠压低了声音,龙坎没听到他们接下去说的话。他看到酿酒师对幽魂的态度有些缓和,他们三个凑在一块商量了什么,一顿饭的时间快结束时,酿酒师走开去召集守卫者,幽魂和铁匠则朝寄鬣们走了过来。
“你说服了他们吗?”寄鬣首领毒尾鬣眯着眼睛对幽魂说。
“我们可以让你们通过,”铁匠说,“但你们必须承诺永远不越过狼蜂隘。”
“狼蜂隘,那是什么鬼地方?”寄鬣首领毒尾鬣嘟囔道,“要是我们不答应呢?”
“我不认为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幽魂冷冷地说。
寄鬣首领毒尾鬣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似乎把刚冲上来的怒气咽回了肚子里。“成交!”他隐忍地说,“我们保证不会骚扰任何一个人,而且会尽快通过。”
“你最好记住刚才的保证,因为我们会一直盯着你们,直到你们越过狼蜂隘,”铁匠不客气地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们马上准备一下,我们会让开一条通道,让你们过去。”
“放了那个男孩,”寄鬣首领毒尾鬣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命令,“把所有人都集合起来,带上你们愚蠢的孩子,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龙坎挣脱了看守他的寄鬣,朝幽魂跑过去。但缺了块鼻子的寄鬣忽然抓住龙坎,轻声对他说:“是很可怕的事……他们想把我们全变成死尸……”
他没来得及说完,寄鬣首领毒尾鬣就狐疑地走了过来。“你跟他说什么?”他警惕地问。
“他告诉我他听说过幻火者。”龙坎镇定地回答。
寄鬣首领毒尾鬣似乎不太相信,但他没有任何证据。“你最好别惹麻烦,”他对缺鼻子寄鬣说,“快把你的儿子找回来,别再让他离开你,否则我可不保证他的安全。”
缺鼻子寄鬣匆忙走开了,远远回头望了眼龙坎,就朝一个哭泣的男孩跑了过去。更多的火把点亮起来,火光掩映的灰夜下,守卫者们果然让开了通道,让寄鬣们穿过那里。当他们一进入北地,铁匠和酿酒师便各自带上一群强壮的守卫者,紧随寄鬣们的左右监视他们。
他们走远以后,獠牙口渐渐安静下来,桑离立刻从远处跑向龙坎和幽魂。“龙坎,你没事吧?”她脸色苍白地问。
“我没事,”龙坎摇头,又问幽魂,“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告诉他们事实,”幽魂回答,“罪恶石林的东北部之所以一直是无主地带,是因为那里并不适宜居住,那片石林里洞穴狭小,到处是蜇人的狼蜂,这些寄鬣要不是走投无路,决不会想迁移到那里。”
“所以你觉得这里面没有阴谋?”桑离抬起头问。
“他们隐瞒了什么,不过看起来他们并不想侵犯北地,”幽魂思忖说,“他们只想逃离南面。”
“南面发生了很可怕的事,似乎有人想杀死他们,”龙坎压低声音说,“刚才有个寄鬣想告诉我什么事情,他提到了‘死尸’,但毒尾鬣让他别惹麻烦,似乎他们都受到了威胁。”
“究竟是谁想杀死他们?”桑离打了个哆嗦。
“在事情波及北地之前,不论南面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能插手,这是獠牙口协议的内容,”幽魂说道,“而且寄鬣有他们自己的生存法则,我们一旦卷入其中,势必引起更大的冲突。”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桑离无奈地问。
“我们只能保持警惕,留意南面的形势,”幽魂回答,“不过现在,我们该回家了。”
说完幽魂抬头看了眼天色,而龙坎吹了声呼哨,星狼立刻像箭一样冲了过来。他们穿过陆续从獠牙口散去的人群,尽快返回了老凤凰旅店。时间虽然已经很晚了,他们一走进大厅,就看到火塘仍然烧得很旺,所有人都没有睡觉,连鱼夭也在火塘边打着瞌睡等他们回来。
“情况怎么样?”嫫姜还没等他们站定,就急急忙忙地问。
“守卫者和寄鬣达成了协议,他们允许寄鬣穿过北地,但寄鬣永远不能越过狼蜂隘。”龙坎喝了口麻雀递给他的茶水,很快讲述了事情经过,又提到幻火者的确来过“罪恶石林”,寄鬣首领毒尾鬣认为他很可能去了巫涂领。
“巫涂领?”夏魃在火光的另一边问,“是那个巫术盛行的地方?”
“是的!”龙坎冲着火光回答,“他可以在那里得到巫术士的帮助。”
“既然是这样,我们尽快出发去巫涂领,”麻雀兴奋地说,但他看到神情局促的龙坎和嫫姜,语气渐渐迟疑了起来,“你们……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们要去寻找另一条线索。”嫫姜不安地咬着嘴唇说,就像做了件错事。她把幽魂手记丢失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告诉麻雀、朝歌和夏魃,他们认为拿走手记的人很可能就是偷牧夜神之心的人。
“我们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幻火者身上,”龙坎低着头解释,不敢看麻雀的表情,“假如他隐姓埋名,躲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那我们的线索就会断掉。”
“龙坎说得没错,”朝歌赞同地点头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我们打算去一趟潮汐沼,”幽魂说,“知道这个秘密的四个人之中,有一个是泥牙人,我们去那里看看会有什么发现。”
“礼物是进入沼泽地的敲门砖,你打算带什么礼物去见泥牙朔呢?”鱼夭忽然从瞌睡中醒来,睁开眼睛问幽魂,“大概半年之前,当老凤凰旅店偶尔还有人光顾时,我听到过一些传闻,潮汐沼发生了变故,上一任泥牙朔去世了,他唯一的孙子继任成为了新的泥牙朔。”
“我记得我曾经留下一卷图鉴,那是上古时期的物品,上面绘着许多传说中的动物,如果新的泥牙朔像他祖先一样热爱冒险,应该会喜欢这个礼物。”幽魂说。
“我见过那卷图鉴,那倒是件像样的礼物,然后你还可以带上一把火冰石匕首和一块河罗的头骨,火冰石匕首出自巫术士之手,那个人来到凤凰旅店时已经穷困潦倒,只能把它拿出来换取食宿。有人说这种火冰石匕首甚至能在燃烧的火焰上划出一道口子。河罗的骨头则是我的收藏,据说把它放在枕边,就可以让美梦成真,”鱼夭想了想,然后叹着气说,“不过你估计会很失望,这位新的泥牙朔据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浑蛋,跟泥牙人的祖先穆鲁完全不同,他糊涂又软弱的祖父把他宠坏了。”
“没想到穆鲁的子孙如此让人失望,”幽魂摇摇头,“他们没有一个人继承了穆鲁的个性,而那才是穆鲁为他们留下的最大宝藏。”
“但对保守的泥牙人来说,穆鲁的想法实在太过疯狂,难道你忘了吗?他曾经提出让泥牙人放弃潮汐沼,”鱼夭回忆起往事,目光中露出了笑意,“从那以后他就被称作‘狂想者穆鲁’。”
“那个想法遭到了泥牙人的激烈反对,不过他仍然是个伟大的泥牙首领。”幽魂说,“那就这么决定,不过我们可以多休息几天,等所有人的体力恢复了再出发。现在时间很晚了,大家都去睡觉吧。”
他搀扶着鱼夭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陆续离开大厅,返回各自的房间。鱼夭为麻雀、夏魃和朝歌安排了舒适的房间,龙坎很想得到麻雀的原谅,并迫不及待想把最近发生的事告诉麻雀,因此他偷偷看了看麻雀的脸色,提议让麻雀跟他挤一个房间。
“我待会儿来找你们,”嫫姜也讨好地说,“我很想知道你们路上的经历。”
夏魃拍了拍麻雀的肩膀后,转身走出了大厅,但麻雀一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麻雀,”龙坎内疚地嘀咕,忽然又想到一样东西也许能给麻雀带去安慰,马上兴奋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巫哨,把它放在麻雀手上,说,“你看见过我召唤蜂鸟,我可以教你,这样我们不管在哪里,都可以互相传递消息。”
“召唤蜂鸟?只有夜巫才能做到啊!”麻雀忘了生气,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我们怎么从来没想到呢!”嫫姜很赞同,“南采告诉我这并不是很难,我认为我和麻雀都应该学一学,那样我们就不用担心会彼此失散!”
“但龙坎差一点就成了夜巫,而南采和你都是预言者,”麻雀迟疑地说,不过他的神情总算振奋了一点,“我们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