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轰然巨响,四周反而静了下来,风浪声一眨眼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墨谷雨以为脑子出毛病了,好半天才敢睁开眼睛,拍拍左耳,又拍拍右耳,还是没有响声。
这时,帐篷门帘被拉开了,一道夕阳照射进来,教授弯腰凑过来,问:“你没事吧?出来看看,多怪的事呀。”啪,帘子又耷拉了下来。
就在帘子合上的一瞬间,教授的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墨谷雨愣住了,暗想:这个教授决不是等闲之辈,虽然表面娘娘腔,神叨叨,可他敢独闯黄巴岗,就证明了他勇气过人。墨谷雨还记得她说出“黄巴岗歪脖松茅草屋”的时候,他也表现出兴趣。一路上,怪兽出现,他却浑然不觉,莫非那都是他施展出来的魔法?他到底是个正常人,还是……难道妈要我到这里来,就是要遇见他,然后就能找到答案?
墨谷雨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爬出来,却惊讶地看到汽车和帐篷被移到山脚下,隔着草地,很远才是湖。而此时,湖面依然平静,草地依然美丽,夕阳依然柔和,就算汽车和帐篷被瞬间移出这么远,也没有明显的损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侧头望着教授,问:“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太神奇了,太绝妙了。”教授没有丝毫的恐惧,倒是一脸的兴奋,“我刚才只是感觉到头晕,就闭上眼睛定了定神,一睁开眼睛,就到了这里,神!”
“阴风怒吼,浪涛冲天,你没有看到吗?”墨谷雨双手胡乱比画着,故意隐去了怪兽。
教授笑着摇了摇头,说:“你真会瞎编,天气一直都是好好的。”
“可是,我们都到了这里,是事实吧?”墨谷雨很生气,她最讨厌别人说她瞎编。
从上小学开始,墨谷雨就时常被老师和同学取笑,说她爱瞎编。有一次放学路上,她看到一匹白马在车流中奔跑,然后消失了,就指给同学们看。同学们都摇头,谁也没看见,就说她是瞎编。没过几天,她正坐在教室上课,又看见那匹白马在窗外,就指给同学们看。同学们抻长脖子也没看到,老师也凑过来,当然还是没看到。于是,大家都认为她脑子有毛病,她再说什么白马,大家都只当她是在瞎编。
她说给妈听,妈一把将她抱紧,好半天才说:“你看到的是真的,但是谁也别告诉,知道吗?”
她从妈怀里挣脱出来,看到妈一脸认真,就真的不再对别人说这些了。
教授没在意,照样沉醉在喜悦之中,满脸得意地说:“你知道这湖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吗?现在叫黄巴湖,其实,很久以前叫古育湖。据说湖中住着不死的神灵,不允许任何人到湖边居住,哪怕是野营都不行。看看,这正是我想找的,找到了,找到了!”
墨谷雨这才明白,教授为什么会这样高兴。她放眼望去,在湖的边上果然看不到任何房屋。就在那放眼一望的时候,太阳完全沉到山后去了,四周顿时黑了下来。
夜幕降临,教授拿出一些饼干,墨谷雨也从背包里掏出一些吃的,两个人坐在草地上,分享晚餐。墨谷雨望着满天的星星,那么明亮那么近,城里从来没有过这种强烈的感觉。她马上做出一个决定,不进帐篷,要躺在睡袋里,望着星空入睡。教授当然没有反对的理由,他还更愿意进帐篷呢,那里面睡得更舒适一些。
进餐完毕,各就各位。教授是真累了,钻进帐篷,一口气都没喘完,鼾声就传出来了,是那种尖嘴哨子的声音,还带转弯儿的。
墨谷雨也累,但无法入睡。望着满天的星斗,她出神,想找出哪一颗是她,哪一颗是妈,必然也有一颗是爹。她终于想了一个办法,先找到两颗靠得最近的星星,一大一小,就是妈和她。然后,在这两颗星的连接线的延长线上寻找,太好了,远远地,有一颗大星,那一定是爹了。原来,爹一直在守望着她们母女俩,只是隔得很远很远而已……
她这样想着,眼泪就禁不住涌了出来,顺着眼角往下爬,她也不管。透过泪眼,星星都放射出更大面积的光芒。突然,她看到那颗爹星开始移动,越来越快,然后像被甩出去的石子,划过一道弧线,拖着亮晶晶的尾巴直冲下来,最后,轰一声扎进旁边的树林里,还爆起了一团光亮。
墨谷雨吓了一跳,一挺身从睡袋里爬出来,冲到帐篷前,可是,怎么也摸不到门帘的拉链。更奇怪的是,里面居然还是尖厉的鼾声,刚才那么大的响动,难道他一点也没听到?这教授一定是属猪的,还是那种特别能睡的瘦肉型鼾猪。
她一脸惊慌地侧脸望着树林子,发现那里的亮光很快暗了下去,眨眼间又恢复了平静。这时,她才定下神来,暗骂自己真没用,一颗流星坠落,怕什么呀?深更半夜摸进一个男人的帐篷,那才真正可怕呢!这样想着,她不禁吐了吐舌头,轻手轻脚摸回睡袋,暗自庆幸没惊醒教授。
躺下之后,她还是睡不着,侧脸望着树林,那里好像一直有一团若隐若现的亮光。刚才的惊慌和恐惧慢慢地随着夜色消散了,剩下的只有那团光亮,在树林里透出越来越强烈的诱惑。躺着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她受不了了,干脆爬起来,向树林摸索过去。
树林里长满了茅草和荆棘,每走一步都吱吱啦啦的,她非常不适应,有几次都绊倒了。腿脚胳膊都火辣辣的,一摸还黏糊糊的,肯定是血,她也顾不上了,只有一个念头:向前。
亮光微微弱弱,就在前方,好像一阵风就会刮灭。墨谷雨越是接近,心跳就越快。不知道会是什么,万一是个外星人该怎么办呢?她正胡思乱想,就听呼的一声,亮光灭了。
她浑身紧缩,一惊,但并没有退缩,反而加快了摸索的速度。她估摸着探身到刚才亮光的地方,凑近了细看,没有任何异常,连一丝烧糊的味道也没有,伸手摸着茅草,也没有异常的温度。她收回手,在鼻子前闻了闻,摇了摇头,满是深深的失望。
突然,不远处的草丛哗啦一响,一团雪白的东西向前跑去。她又来了精神,虽然不是刚才的亮光了,但一定有必然的关联,没有选择,追。
那团白不快不慢,不远不近,一直在前方跳跃。墨谷雨被折腾得恐惧全无,满腔气愤,咬牙发誓:不管是妖是鬼,不抓住这个白家伙,就不是人。
牙一咬,浑身的劲增加了一倍不止,墨谷雨跑起来飞快,再多的茅草荆棘都挡不住了,只听到风声过耳,呼呼的。七弯十八拐,突然间就冲出了树林,前面竟然有一条小路,还有一条小河,小木桥架在河上,冲过桥,前面是一间茅草屋。那团白就停在屋子前。
墨谷雨逼近了终于看清,心里一惊:怎么又是那白狐?
她刹住脚步,真想转身逃掉。她敢肯定,这不是真正的白狐,而是一个幽灵。就在她向后退的时候,白狐一闪,凭空消失了。天哪,还让不让人活了,你这不散的阴魂!
墨谷雨小心翼翼地准备逃离,侧身看后面,没有被包抄。再看小屋,没有白狐。蹊跷。
她再退出两步,更蹊跷,在小屋后面是一个陡峭的山坡,上面长着一棵松树,歪脖子。她一下惊呆了,脑子里闪出妈的秘密:黄巴岗,歪脖松,茅草屋。
这就是妈说的茅草屋吗?难道这里面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墨谷雨放弃了逃离的念头,做了几次深呼吸,让心跳慢下来。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现在是紧张还是兴奋。如果这茅草屋里隐藏着秘密,那会是什么呢?
她一步步向门口靠近,目光死死地盯着门板,耳朵竖起来,似乎想透视屋子里的一切,听到门板背后的心跳。但除了身后小河的流水声,什么也没有。她终于来到门边上,伸出手犹豫了两次,还是轻轻推了一下门。没有推动,她又用力推了一下,还是不动。
显然,门是从里面闩着的。墨谷雨犹豫了一下,又轻轻敲了两下门,侧耳听,没有回应。
墨谷雨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刚走出两步,又觉得不对:门是闩着的,里面肯定有人呀,怎么没动静呢?
她有些不甘心,就停下脚步,回头仔细观察小屋,发现窗口是破的,就直接走了过去。窗子是几根树枝架起来的,她伸手把窗框往外拉了一下,就掉下一根,再一拉,整个窗子就垮掉了,哗啦啦掉了一地。她吓得向后跳出两步,疑惑地望着黑洞洞的窗口,想:这么破的屋子,能装住什么秘密呀?
当好奇心疯长的时候,再大的恐惧也只有靠边站了。墨谷雨望了一眼怪兽嘴巴一样的窗口,甚至没有犹豫,就直接爬了过去。
墙是土砖砌的,比茅草顶和树枝窗厚实多了。她一把抓住墙头,试了一下,够结实,就一用力,身体灵巧地蹿了上去,轻松翻进了屋里。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借着外面的光,慢慢打量屋子。
不大,靠墙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左边开着个门洞,没有门,一眼望过去,应该是厨房。前边也有一扇门,虚掩着。她走过去,轻轻一推,吱呀一声就开了,不过,很快又吱呀一声关上了。显然是门框坏了,门板斜了。
就在这一开一关之间,她已经看到了里面的一张床,床上是空的,连蚊帐都没有,应该是没睡人的。她壮着胆子推门进去,门在背后哐地关上,她浑身一抖。借着窗口的光,她看清了屋里除了一张床,还有靠墙站着的黑乎乎的柜子。她看了一眼门背后,空空的。于是,她放心了,这是个无人的屋子。
她一方面感到轻松了,终于找到了妈说的茅草屋,探清了里面的样子;另一方面,她又感到失望,什么也没有啊,不过是破屋子,没有妈说的秘密呀……
她伸手拉开门,准备离开。突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站住!”
顿时,她浑身僵硬,血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