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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婚礼

1

金子曰最沉不住气,一想到孟老师今天要结婚,他就睡不着了。他是第一个到英才小学的,因为是周末,学校里一个人也没有。站在那片樱花树下,他就抬头望着飘飘洒洒的樱花,从鼻腔到肺腑满是樱花的香味儿。

虽然没有风,但是粉红的花瓣还在纷纷扬扬地无声飘落,看得金子曰心里都有了伤感……

于是,就从飘落的樱花雨里挪开了眼睛,伸手去揉满眼睛的泪花。这时,听见了笑声,不需抬头去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哟,看樱花都看得要掉眼泪了……”这是刺儿玫瑰郝秋灵的声音。

“就是啊,这大喜的日子……”这是水仙花任觅云的声音。

“唉,”金子曰说,“真不该擦亮眼睛,本来远看是片美丽的云,擦亮眼看,就看见了满脸的痘……”

六年级之后,任觅云水仙花般的脸庞就开始长痘痘。她越在意,痘痘越是生生不息,于是,她就开始了日久天长的战痘……

“哎!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郝秋灵上去就是一脚飞腿踢了过去,“一个大男人一大早跑到我的樱花树下哭鼻子,还好意思笑话我们水仙花?”

“这不是,今天结婚嘛!我高兴啊!”金子曰机敏地躲开了郝秋灵的飞腿,笑着说……

“你高兴个屁,又不是你结婚。”

“就是啊!关你屁事儿啊!”

“哎呀,这……”金子曰一开心就满嘴跑火车,也顾不得逻辑了,知道被抓了把柄,但还是嘴硬,“这……孟老师结婚比我结婚还要高兴啊!你想想,多不容易啊!”

“我现在越来越怀疑你那篇获特等奖的作文是抄的,任觅云,你听他是怎么说的:‘孟老师结婚比我结婚还要高兴啊!’到底是谁高兴呢?是孟老师还是你?”

金子曰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又昂起头去看樱花雨。

“我的!”任觅云指着这片樱花树说,“都是我的!看什么看,我的树!”

“又在背台词儿了吧?”

“什么台词啊?”

“《喜羊羊与灰太狼兔年顶呱呱》!懒羊羊护住自己的糖说:‘我的,都是我的……’”

“哈哈哈哈!”五年级暑假的时候,他们三个还有马路遥一起跑到电影院看了一场旧电影,是郝秋灵第一次在网上团购电影票,结果四个家伙在电影院门口讨论了半天,一起去看了一场动画片电影,都笑疯了……

“看来,混进了重点中学,这智商还是停留在看《喜羊羊与灰太狼》的水平上……”

“嘁,到底是谁啊?是谁在毕业的时候抱着树不肯走啊?……”金子曰这是在讲刺儿玫瑰郝秋灵的事儿:省实验学校提前招生,在六(2)班一下子提前录取了两名——郝秋灵和江雁鸣,别的同学羡慕得一塌糊涂,但是郝秋灵却抱着樱花树哭得乱七八糟说舍不得自己的树,不想去读什么狗屁中学……

“这是我的树!好不容易等到它们活了下来,长大了都开了花,我却要走了——我不走,要走也得把我的树带走!……”金子曰跑过去像郝秋灵当年那样抱着那棵最大的樱花树,仰着头阴阳怪气地学着郝秋灵讲话,话还没有讲完,郝秋灵的飞腿又来了……

“就……就算走,我也得叫我爸爸把这树挖过去种……”金子曰一边跑一边继续说着,“我去看过了,那个学校一点儿也不好,没有樱花树……”

“好吧,金子曰,我不追你了……机敏得像只猴,追不上……”郝秋灵气喘吁吁地说。

“就是啊,你这么漂亮,应该是男生追女生才对啊,可是,可是,你总追我……”金子曰说。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总想我追你?”话还没有说完,郝秋灵的飞腿又来了……

金子曰的小脸儿一下子“唰”地又红了,这可是郝秋灵的杀手锏,每次她都敢当着别人的面这么直接地问他。

“不……”金子曰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说,“除非我像孟老师一样,找不到女朋友,才有可能考虑你……”

“哼,鬼才相信你不喜欢我,不然,我的台词你怎么总是能倒背如流啊?”

聪明如郝秋灵那般的女孩儿当然看得出来金子曰肚子里的那点小秘密,但是郝秋灵就是大大咧咧的,并不揭穿他。所以,有时金子曰觉得有一个像郝秋灵这样的“哥们儿”也真是不错啊。

“好热闹啊!”沈宏非和马路遥也来了,沈宏非还没有凑近就已经开始喊话了,“金子曰,老远就看到你像只欢快的小狗一样蹿来蹿去……”

“就是,每次遛狗都这样!”郝秋灵撇撇嘴不满地说。

大家哄笑起来,金子曰一时不知道该向谁反击,看到穿了白衬衣打了领结的沈宏非就说:“啊,你到如今,还是如此地‘人贱人爱’啊!”

“就是,”沈宏非甩了甩头发,整理了一下根本不需要整理的领结,说,“还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

“还真是‘人贱人爱’啊!”这次金子曰拖着腔恶狠狠地咬着字,大家终于听明白了这家伙又在拐了弯地骂“前”班长——到了中学,班长就跟沈宏非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了,可是,一旦到了六年级老同学聚会,他仍然是永远的班长。

“去去去,我是班长,不跟你计较了,说正事儿,你们都准备送孟老师什么礼物啊?”沈宏非看似大度,其实是不知道该如何还击,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啊?”金子曰这才想到,孟老师的婚礼应该送点儿什么东西才好。

“大人们都送礼金,一个红包就好啦,我把我的压岁钱带来了,四百块!”沈宏非说。

马路遥坐在樱花树下的石凳上扇着风,这家伙在哪儿都是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他举了举手中扇着风的那张卡片,说:“超市购物卡,我爸说,现在都送这个,一千块!”

“我爸爸的作品‘葵花天使’,等孟老师有宝宝了,可以抱着玩儿……”都上中学了,任觅云不好再抱布娃娃了,但是今天她理直气壮地抱了个大布娃娃,上面还有“任天真”的签名。

郝秋灵见金子曰不吭气,就猜到这家伙什么都没有带,撇了撇嘴说:“俗,我什么都没有带……”

“除了一颗爱孟老师的心……我也什么都没有带!”金子曰很真诚地说。

2

大家都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时间还早,等会儿参加婚礼坐地铁只要一刻钟。不知道谁又提到了六年级上学期大家为孟老师策划的那场相亲……

就像树上落着的一群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了半天,忽然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又叽叽喳喳地叫开了。

经过五六年时间的相处,同学们和孟老师都处深了感情,孟老师简直就成了同学们的神,可是,这“神”至今还是单身。有天大家从《中国好声音》谈到了《非诚勿扰》,然后又跑题跑到了《我们结婚吧》,然后,都替单身的孟老师忧心忡忡地操起了心……

于是,六(2)班的同学们围绕着解决孟老师“老大难”问题开始了相亲策划……

此事轰动一时。

孟老师有一个创意,就是把每周四下午的自习课时间定为学生接待日。在这天下午,班级里的任何一位同学都可以敲响孟老师办公室的门,可以和老师谈任何事情,所以同学们又管这天叫作“任意日”。

只是那天有些奇怪,同学们和孟老师的讲话让他有点摸不着边际,首先进来的是班长沈宏非……

“此时此刻,喜马拉雅山的雪水,正融入奔腾浩瀚的江河;洞庭湖水泛着鳞波,无数只仙鹤在自由飞翔;松花江畔的绿树正摇曳着身姿;白雪皑皑的天山,美丽的雪莲正破冰而出……”

孟老师摸摸自己的脑门儿,不发烧啊,没有听错,再摸摸沈宏非的脑门儿,虽然因为紧张有一层油汗——但也不发烧啊。

“宏非,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啊?”孟老师轻声地问道。

每个找孟老师谈话的同学都写了底稿,而且这底稿都是经过自认为是“作家”的金子曰修改过的。按照沈宏非正常的谈话内容,说完喜马拉雅山上的雪水,洞庭湖畔的仙鹤,松花江畔的绿树和天山上的雪莲之后马上就要谈到孟老师的春天了。可是,经过孟老师这么一打岔,写好的词沈宏非一下子全忘了,倒是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心事儿,眼泪一下子就像喜马拉雅山上的雪水,奔腾成浩瀚的江河……

“孟老师,我是市里的‘五好学生’,比‘三好’整整多出两好,而且,还是我们班连续五六年的老干部,优秀干部的奖状把我们家里的墙都贴满了……”

“是啊,这个我知道,老师也为你骄傲啊!”

“可是,为什么,省实验中学不提前录取我?郝秋灵没有转学的时候,我有一次考试比江雁鸣考的分还多……”

孟老师像是饿极了的人,吃了个冷馒头,噎住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拿手轻轻地摩挲着沈宏非的大头。谁知道这家伙顺手就扯了孟老师的袖子过来,眼泪鼻涕全抹在孟老师刚买的新衬衫上……

看见沈宏非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低垂着头从孟老师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大家都非常感动,不愧是班长,觉悟就是高,和孟老师的感情也更深一些,哭得跟泪人儿一样,真是急孟老师之所急啊……

“好兄弟!”金子曰拍了拍沈宏非的肩膀,第一次在沈宏非面前竖起了大拇指。

可是,等他进了孟老师的办公室之后,才发现要动员孟老师和同学们的七大姑八大姨相亲,还真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儿啊。大家都很踊跃,每个同学都恨不得立马把自己亲戚里的未婚女青年嫁给孟老师。亲戚里没有的,连爸爸妈妈的同事甚至晚上遛弯儿刚认识的女邻居都搬了出来。实在没有办法的,就推荐《非诚勿扰》中某期某某号女嘉宾……

“有什么事儿吗,金子曰?”有时,孟老师见了金子曰总喜欢坏坏地笑一笑,笑得金子曰心里直紧张。其实也没什么,孟老师就是喜欢这么冲着金子曰笑。

“嗯——”金子曰长长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没有泪水的人,他的眼睛是干涸的;没有梦的人,他的夜晚是黑暗的……”

“好词!”孟老师望着金子曰,见他吭哧吭哧整出这么两句话之后,不停地打磕巴,就觉得好笑。

笑着笑着金子曰也跟着笑了起来。本来,按照金子曰的准备,那还是很抒情的,说完摘抄本里抄的这两句话之后,就是一个反问句:“孟老师,难道你就没有梦吗?难道,你就这样‘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吗?难道你就不想……找个女朋友吗?……”

可是,经孟老师这么一笑,金子曰怎么也想不起那句话是怎么讲的,他只记得后面一句“形影上吊”……前面一句是怎么讲的?

师生二人就这么对着笑了一阵子之后,孟老师问金子曰:“你来,就是为了给我背诵这句话?”

“不是,后面还有,可是,我不记得是怎样讲的了。”

“你说说看?”

“就是形容一个人很孤单,有一个文言文里还讲过,什么‘形影上吊’,前面还有一句,是怎么讲的?”

“形影上吊?没有这个说法啊——哦,是不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对对对,就是这个……”

“哈哈哈,你还是‘上吊’……”

“谢谢老师提醒,‘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这后面的话没法说了,金子曰一边重复着这句文言文,一边退了下来,仿佛他来找孟老师就是为了问这句话一样。

3

等金子曰回来之后,大家已经明白沈宏非到底都对孟老师讲了些什么。

“你讲的什么啊?个人的小哀伤,有本事你自己考啊!”

“就是就是,辜负了孟老师让你当了六年的班长——不如让我当……”

……

原来班长跟我一样,也把事情搞砸了,金子曰松了口气。这不,大家都在踊跃地恶语群殴沈宏非。

个个都不怕沈宏非拿本子记名字了——记了才好呢,记了孟老师就知道我是多么地热爱和关心我们的孟老师!记了孟老师就知道我对他有多好!

他会感动的!!!

“其实……其实,也的确有点难以启齿……”金子曰见群情激愤,赶紧替正低垂着头、满脸羞愧,辜负了人民群众的人民代表沈宏非解围——其实,这也是在为自己解围。

“嘁!”大家听金子曰这么一讲,马上矛头掉了方向,开始骂金子曰恶作剧有本事,办正事慌了神。

“这就叫‘狗肉上不了正席’!”还是班长反应快,沈宏非见金子曰也垂头丧气的,简直有点大喜过望了,赶紧抬起了头,引领着大家把矛头转向金子曰。

“你别说金子曰,你也是狗肉!”

“就是……”

沈宏非刚缓了口气,又赶紧低垂了头,就这样,同学们围着两坨“狗肉”展开了热烈的批判大会。但是,却再也没有人起身去找孟老师“谈心”了。

批判别人的时候,大家总是这么投入,连郝秋灵什么时候起身出了教室都不知道——当然,最后把大家的关心清晰地传递给孟老师的正是郝秋灵。

郝秋灵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孟老师,我准备了两套方案,但是,还是觉得第一套方案操作起来比较靠谱,您先看第一套方案,”郝秋灵把iPad(平板电脑)的页面点开,“这个是水仙花的小姨,就是任觅云的小姨易烟紫,她妈叫易烟翠,武汉特警情报科的,厉害吧?她妹妹也厉害,武大土木工程系的研究生,现在在中南设计院工作,29岁,这是她的照片……如果您觉得她大龄——其实您也好不了哪儿去。再看这个,这个是张晓钦的姑姑,25岁,中学英语老师,身高……”

“等等,等等!”孟老师一头雾水地问郝秋灵,“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干什么?你得结婚啊!您今年多大了,有女朋友了吗?”

“28岁了,没有……”

孟老师的脸红了。

“这就对了,同学们可不愿意您一心扑在工作上,为了我们误了终身。再说了,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我们不管您,将来谁管您啊?”

孟老师像是被点了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同学们倒是很踊跃,七大姑八大姨地推举了N多个,但是,经过我筛选,我先排定了这五个。您先看看照片,看看有没有感觉,有感觉我们再安排您和她们见见面。实在不行了,我还有第二套方案——其实同学们都想让您通过第二套方案解决老大难。”

“什么……方案?”

“上湖南卫视的《我们约会吧》,或者上江苏卫视的《非诚勿扰》,我觉得您上《非诚勿扰》要好些,那个主持人叫孟非,也姓孟,也许他会关照您一些……”

“天啦!这……”孟老师满脸通红地搓着手。

“怎么样?我说第一套方案还是更适合您一些吧?虽然同学们更想通过电视看到他们英俊帅气的孟老师——不过,我倒是很担心您会紧张,您看看您,现在就已经紧张了,脸红得跟山东烟台的红富士一样……”

“停!好了!”孟老师的眼眶红红的,相比之下,脸红得稍微好一些了,问,“同学们怎么关心起我来了?”

“您总为我们操心,其实,我们也一直想为您操一次心。六年级了,我们就要走了,不放心您……”

“回教室吧!”孟老师摆了摆手,郝秋灵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回望了一下孟老师,只见他双手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

“这有什么啊,有什么好害羞的!”郝秋灵想,“将来就算我不是困难户我也要上电视,那衣服,多漂亮啊,还化妆……”

4

鉴于沈宏非和金子曰良好的认错态度,大家心也软了,渐渐地放弃了围殴。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郝秋灵已经气定神闲地回到了教室。

“怎么样,怎么样?”

蜜蜂怎么能老围着狗肉呢?早该放弃那两坨狗肉。同学们蜜蜂一般飞了过来,围在这朵专干大事儿的刺儿玫瑰身边“嗡嗡嗡”起来。

郝秋灵是英才小学的传奇人物,六年级还没有毕业已经先后收到了两张提前录取通知书,省实验中学和外校,都是本市最好的中学。

郝秋灵才不正面回答同学们的问话呢,就算是问,也该是她郝秋灵问。

“水仙花,你那个小姨什么时候有时间?”

“她好像每天都在加班,总有画不完的图……”

“那好,张晓钦,你姑姑呢?”

“哎,等等,放学了我就给我小姨打电话,我一定安排好时间!”水仙花任觅云急得满头大汗,好像张晓钦姑姑马上就要抢走了她的小姨夫。

“其实,我表姐挺不错啊,美院的,明年就大二了……”

“去去去,你不是还有个姐姐明年就高考了吗?”郝秋灵一句话噎得马路遥把手里的笔都转掉了,再也不敢说话,垂下肥胖的身体满地找笔去了。

孟老师见他的学生在教室里为了他的终身大事儿沸腾成了一锅开水,百感交集。

“咳——”孟老师眼睛红红的,伸手捂着嘴巴“咳嗽”了一声。

“呀,孟老师脸红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其实大家都看到了,就他(她)说出来了,就好像是《皇帝的新衣》里那个孩子说了声“皇帝是光屁股的……”

大家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隔壁班都有意见了。

完了,孟老师就像是一只被丢进沸水里的基围虾,越来越红,腰都躬了起来。

孟老师毕竟是孟老师,他很快就改变了被动的局面,他什么也不说,大家笑着笑着就安静了下来。

“教室里静悄悄的,丢下一根针,也会把大家吓一跳……”这个时候,就算金子曰在作文本里这样写也不会有同学说他夸张。

孟老师还是不说话,教室里有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对不起!”孟老师鞠了一个躬,然后又鞠了一个躬,真诚地说,“谢谢你们,我的孩子们!”

大家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有了亮晶晶的泪花,所有的眼睛里都闪着珍贵的光。

“你们看,我竟然……该死,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忘了,还让你们操心……”孟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

“这事儿怎么能忘?”

“说吧,”郝秋灵站了起来,说,“孟老师您什么时候方便,我好安排你们见面?”

“请坐下,郝秋灵,谢谢你!”孟老师感觉到不能给这些小鬼们说话的机会,得完全控制局面,所以,说话再也不那么慢了,他指着黑板一角的毕业倒计时说,“还剩下88天,你们就要考试了,然后,各奔东西……”

唉,本来是想控制节奏的,谁知道一下子把话题讲到“各奔东西”上面去了,这个不靠谱的老师……

马上,就有几个女生去抹眼泪。

教室里弥漫着浓郁的伤感氛围。

“所以,您得赶紧把您的终身大事儿办好,不然,我们走了,也不放心啊!”

“你们要是都替我操这个心,那不放心的就是我。”孟老师虽然有那么一时半会儿不靠谱,但是,很快,他就能找到好方法,“我有个建议,六月份考试一结束,你们想怎么为我操心,我就让你们怎样操心——又没有暑假作业,那么长的暑假,我不相信我就这么困难,这么不好操心……”

同学们都哄笑了起来。

“所以,现在,大家好好准备毕业考试。到时候,大家都能考进自己想去的学校,给我操起心来,也高高兴兴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5

大家七嘴八舌地回忆着,开开心心地笑着。那些樱花本来听他们给老师策划的“相亲”故事都听愣住了,这会儿,被他们的笑声冲撞着又“簌簌”地飘落着。

这个春天,樱花树下的男孩女孩都向上狠狠地蹿了好大一截,高了,漂亮了,帅气了,长大了,和英才小学的这片樱花树一样,有了绰约的风姿。

时间不早了,又来了一些同学,大家就一起进了地铁,在中山公园出了地铁之后走几步就到了“格调”西餐厅。

上了二楼,小家伙们都愣住了,这和他们以前参加的婚礼都不一样,新郎和新娘根本就不守在门口收红包,也没有伴娘,更没有饶舌的婚礼主持。而且,几乎就没有餐桌,更出格的是,孟老师的几个朋友竟然在一个小舞台上搞吉他弹唱……天啦,这搞的什么名堂,要不是好多“易拉宝”上都是孟老师和新娘的结婚照,金子曰他们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呢。

只有郝秋灵没有吃惊,她走到舞台左侧的餐台上,取了饮料,然后,找了个角落坐下。大家于是就都跟着郝秋灵去餐台取饮料。舞台左侧的餐台上是酒水饮料,右侧是简单的餐食和小点心。金子曰对这个场面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扯着马路遥说:“这个,有点像好莱坞电影里的派对……”

“没错,真棒!”马路遥一边咕咚咕咚地喝饮料,一边说,“我们都土鳖了,想不到,孟老师搞了这么一个超凡脱俗的婚礼……”

更让金子曰他们想不到的是,在餐厅的一角放着一个婴儿游泳塑料桶,好大,透明的,里面放了好多东西。有红包、购物卡、书籍、洋娃娃……总之,你带了什么礼物,就扔里面好了。估计,这个巨大的婴儿游泳池也是孟老师的朋友们送的……

在婴儿游泳池的旁边,放着两个橙红色的大背包,专业的户外背包,背包上挂着的水晶小饰物里镶着孟老师和新娘的照片。

“啊!”沈宏非说,“他们要远行!”

“对。”孟老师忽然从人群里挤了过来,伸着胳膊把他的学生揽在怀里说,“晚上的火车票,我们先到成都,然后租车去西藏……”

“酷!”孟老师的学生们都叫了起来,跳了起来。

穿着格子衬衣牛仔裤的孟老师真是帅啊,水仙花任觅云恨不得马上拿出纸笔把他画在纸上。

“老师,我真想把你画下来,好帅气!”

“那不行,要画,也得把我画进去,”孟老师旁边也穿着花格子衬衣牛仔裤的一个女生说,“老孟,快介绍啊,我是你老婆啊!”

“你都说了,我还怎么介绍啊?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同学们见孟老师说得一本正经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孟老师在开玩笑,都笑得直不起腰啦。

“讨厌!”穿花格子衬衣牛仔裤的女生笑着在孟老师的胸前擂了一拳,说,“总听你们的孟老师念叨你们,今天终于见到了——我叫柯文蓝,不过,遇见‘孟(梦)朝云’之后,我叫‘看晚霞’了。哈哈哈,其实,我的网名先前叫‘逍遥游’的,在你们班级群里潜水多日,我的QQ号是……”

大家又都笑了,好像班级QQ群里真的有个叫“看晚霞”的人……虽然,在同学们的心里,这个普通的女生和他们心目中的孟师娘有各种差距。但是,一旦这个女孩穿了和孟老师一样的情侣衫而且就这样微笑着站在了孟老师身边时,大家又都觉得,她就是孟老师最合适的新娘!

“文蓝!”新娘回过头去发现有人在叫她,于是,她把孟老师的学生一个个都抱了一抱,说:“我中学时候的死党来了,我得过去一下。告诉你们,那个墙上有好多可爱的小娃娃,你们喜欢的话,自己去挑,做个纪念……”

大家这才发现,在婴儿游泳池旁边的墙上,挂了好多卡通小娃娃,每个娃娃都那么朴拙可爱,而且,上面都印着“一任天真”四个字。

大家都明白了,这些小玩偶都是郝秋灵爸爸公司的产品。

大家各自取了自己喜欢的娃娃之后,就和孟老师一起碰杯喝饮料。

孟老师和每个同学碰杯,问话,问到金子曰的时候,他直接上去又给了这家伙一拳。金子曰在书包里摸了半天,把《高分直通车》拎了出来,里面夹着一张卡片,上面是金子曰写给孟老师的诗——花了一个星期才写好的。

“最近在忙什么大事儿啊?好久没有看到你的‘检讨’了,怪想念的……”

“都是小事儿,拯救世界和平一类的。”

“顺利吗?”

“哦?不是很顺,下周重启和谈……”

“书都拿倒了——你倒提着一本《高分直通车》来拯救世界,还真以为自己是奥特曼啊?”金子曰话还没有说完,肩膀上又挨了孟老师一拳头。

大家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师徒二人的即兴小品总是让人喜爱。

“啊?没注意。”金子曰赶紧把书拿正了,说,“道具,这个是道具。”

金子曰把《高分直通车》里夹着的那张写了诗歌的卡片递给了孟老师。

孟老师看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大概还是有一点儿感动。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说:“上去念念,去!”

舞台刚好空着。

6

满头大汗地念完诗之后,餐厅里安静极了。

“完了,又搞砸了。”金子曰想,就像上次吭哧吭哧地念自己的作文一样,还不如让郝秋灵来念……

正尴尬地站在舞台上脸红一阵白一阵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时候,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来了。

大家都知道孟老师有个学生得了楚才作文的特等奖,今天算是见识了!

孟老师满脸涨得通红,骄傲得不可一世,没等金子曰走下舞台,迎面又是一拳擂在金子曰的小胸膛上。金子曰假装一个趔趄,吓得孟老师赶紧伸手去扶,才发现自己又上当了。

金子曰乐得不行了。

“替我谢谢你爸爸吧,这个餐厅是你爸爸的一个朋友开的,餐厅好多细节都是你爸爸帮忙布置的……”孟老师和郝秋灵碰杯的时候很真诚地说,“喏,他在阳台上!”

就像上次郝鹏飞帮英才小学买树买电脑一样,郝秋灵并不知情。爸爸总是不动声色地做了那么多大事儿,郝秋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就把自己的那杯饮料递给了金子曰,让他帮忙拿着。

金子曰看见郝秋灵穿过人群,拉开阳台上的门,一道刺目的日光射了进来。

隔着玻璃,果然看见了郝鹏飞一个人正背对着餐厅独自抽烟。

郝秋灵从后面抱住了爸爸。

“谢谢你,爸爸!”

郝鹏飞掐灭了烟头,什么话也没有说,用自己的大手盖住了郝秋灵的小手。

正值公园里的喷泉开放,随着音乐的节拍,雪亮的水柱冲上了云霄,众多的喷孔错落地喷射出高低不同的水柱和水花。在恢宏的音乐声里,金子曰看见喷泉对面高大的梧桐树的树梢上,出现了一道绚烂的彩虹。

等郝秋灵回来从金子曰的手中取回自己的饮料时,金子曰说:“刺儿玫瑰,要不,下次,我们结婚的时候,也这样!”

“去死,”郝秋灵瞪了金子曰一眼,说,“谁跟你结婚,还下次?这次都不行!”

“这次是孟老师结婚——上次,你和沈宏非结婚——所以,我说‘下次’……”

郝秋灵发现自己又钻进了套子里,生气地瞪圆了眼睛,作势要将手中的饮料泼在金子曰的脸上。金子曰赶紧举了双手投降。

“刚才孟老师还在问江雁鸣呢,”水仙花任觅云说,“这个舞台上,就差她的小提琴了……”

舞台上马路遥和沈宏非正一起闭着眼睛扭着身体唱着摇滚版的《热情的沙漠》,自从沈宏非不再当班长了,并且,他们一起考进了十九中学之后,这一对冤家倒成了朋友。

“没有小提琴也好,”郝秋灵把视线从舞台上收回来之后说,“她的小提琴总让人心碎——不然,有人又要掉眼泪了……”

金子曰知道郝秋灵在说自己,赶紧低下了头,他想起了第一次听江雁鸣拉小提琴时的情景。 jmbo1lElh0Boz6jv45k5rhmEvbQhzvkh69IFwllJPs0zpQWFmZcPvg9UsffYbT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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