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那种特别吓人的恐怖电影，不一定都是在电影院里上演的。有时候，它就发生在我们身边，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其中一名演员——或主角或配角，演员表上有名字的或没有名字的，或者有时，干脆只是在影片中倏忽闪过的一个仓促镜头。

但凡对经典电影史稍微熟悉一点的人，一看见眼前这间昏暗的实验室，马上就能联想起好莱坞三流恐怖片里的熟悉布景——

一个竖立的圆环，里面有一只奔跑不息的小白鼠。

那圆环本来处于静止状态，这属于一种不稳定的平衡，但由于那只小白鼠的飞速奔跑，带动着它“不自觉”地飞快地旋转起来。小白鼠的四肢踏在轮子上，如同一台永不停歇的生物发动机，催促着圆环周而复始地高速运动。

因圆环旋转而发出的电能，让旁边的小电灯一直大放光明。

——当然，虽说实验室的昏暗是真实存在的，但眼前却没有什么真正的圆环，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小白鼠，以及实验动物那特有的难以驱散的臊味。所有这一切，都只是影像而已，由一台投影仪照射到雪白墙壁上的影像。

放映结束，窗帘“唰”的一声被拉开，外面强烈的阳光突然洒泻进来。实验室里显现出两条人影，一高一矮，一瘦一胖。

“可算能喘上一口气了！”那位相对矮胖的人其实既不算矮也不算胖，只不过他那还算匀称的中等身材，被旁边的瘦高个滑稽地反衬了一下。他掏出纸巾开始擦汗，好像真的刚从水下冒上来换气一样。

“呼吸是不仰赖于阳光的。”瘦高个平静地纠正对方，同时递过来一杯水。

“谁说的，假如没有光合作用，地球上哪儿来的什么氧气？”矮胖的庞鼎开始信口胡诌，同时接过水杯一饮而尽，随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其实他憋气胸闷的感觉，很可能来自小白鼠那疯狂的运动。

“刚才的实验你看明白了吗？”瘦高个名叫刘效亭，是庞鼎中学时的好友。他没有理睬老同学的胡扯，单刀直入地问道。

“大体上吧，有个整体印象了。”庞鼎表现得没那么自负了，“你要是能再详细解释解释那就更好了。”

“历史上曾有人对小白鼠使用过兴奋剂，以此刺激它的中枢神经，让它产生某种特别的兴奋感，而这极大地开发了它的潜能——就像你刚才所看到的那样。”刘效亭站直身躯，像做学术报告一样对庞鼎宣讲起来，“而现在，我们已经开发出一种强力的心理影响模式，单靠心理强化来加强人类对自己潜能的开发；同时辅以一些安慰剂，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正在被所谓的‘聪明药’或‘健体药’所激励。”

庞鼎点了点头，但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刘效亭，那意思明显是在说：可你找我来干什么？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商机啊！”刘效亭一点儿也不奇怪庞鼎为什么会没有反应，因为后面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呢——这个他可得慢慢说，那属于吸纳投资的部分，正是他的长项，但不能操之过急，“低成本，高回报，我一说你就能明白，而且还会马上赶着投资。”

为了挡住窗外刺眼的阳光，庞鼎顺手拉下了百叶窗，好像有意把室内与室外的环境隔开来。

“你再好好说说，现在我听得进去了。”

“咱们联合投资一所中学。当然其实是你投资，我算技术股。”刘效亭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所学校是完全制中学，不过初中和高中加起来总共只上三年，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让所有入学的孩子百分之百地考上名校。”

庞鼎先是愣了片刻，其实是在沉思，他琢磨了大概有半分钟之久，觉得这个方案还真有利可图。不过是不是也同样切实可行呢——

“建学校需要时间啊……”对于各种申请手续，庞鼎有些视若畏途，“还有立项审批之类一大堆程序……”

“我对校园建设根本没有额外要求，只要建筑上别豆腐渣就行——咱们这儿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刘效亭似乎深谙个中道理，“其实根本没必要大动干戈，咱们可以收购目前已有办学资格的学校。”

“这样的话……收费就不可能很高。”庞鼎思忖道，这点他似乎比较熟悉，“这种号称‘私立’或者‘贵族’其实却是破烂垃圾的学校多了去了，不会有人一上来就相信你的承诺。”

“首先我们会设立巨额赔偿制度，凡是不能考上名校的不但全额退款，还会获得高额赔偿金；再说了，总有那种很有钱但同时又有个学习很差的孩子的家长，他们必然会死马权当活马医的。”刘效亭笑道，“你别把眼睛只盯在一年的收益上。用不着连续几年百分之百的名校升学率，只要一年时间，你看看学校门口是不是门庭若市？递条子托关系塞信封想进都进不来！”

庞鼎想了想，还真有点被刘效亭说动心了，终于点了点头，意向性地同意了这一计划。

“还有——”刘效亭得寸进尺，似乎还有额外的条件。

“你尽管说。”庞鼎脾气很好地说道，“最好把所有要求一次性提完。”

“学校的一切都要听我安排。”刘效亭注视着庞鼎的眼睛，“我说的是一切。”

“包括师资配备？资源整合？课程安排？”庞鼎一边列举一边有些疑惑，“还能有什么？”

“我说的是一切。”刘效亭又强调了一次，“具体怎么弄你就一点儿别插手了，我给个保证就行了——你总能相信我的承诺吧？”

“收费标准总得由我来定吧？”庞鼎希望缓和气氛，就没管刘效亭话里那明显的阴谋意味。

“那应该算在先期计划里，不属于学校开张之后的日常管理。这自然听你的，这些都听你的。”刘效亭事先确实没想到这个问题，只好找理由搪塞敷衍，“我说的是开学以后有关教学的业务情况。”

“你的这个一言堂管理……要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正式制定好收费标准就开始。”刘效亭说，“从一招生就开始。”

庞鼎沉吟片刻，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我可以同意。”但接着他马上又做出一项声明，“但在招生开始之后，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补充要求，仅此一个。”

刘效亭示意庞鼎往下说。

“我至少要决定一名学生的入学资格。”

“谁？”

“庞京涛。”报出名号之后，庞鼎又有些沮丧地补充道，“我儿子。”

——我也是那种很有钱同时又有个学习很差的孩子的家长。庞鼎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悲哀。我也得死马权当活马医。 1KBNxebsQFdjA0CU2GgpcVGtNh7DoVHzkTvASt6lLD1ejDLawO8dIaSclNAfKrpZ